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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星?”这次轮到谢惠仁糊涂了,说实话,他对日本的电影电视剧可没有一点兴趣,更别提明星了。
莎莉却有些兴奋,“谁呀?”看老人并不答话,她又看了看谢惠仁,可他显然完全不知道,皱着眉头,一脸的迷茫。他喃喃自语地说,“姓藤原的明星?”
“藤原纪香?!”莎莉惊叫着。
老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17
室内的气氛有些凝重,谢惠仁和莎莉显然从刚才让他们又惊又喜的故事中平静了下来。谢惠仁感觉有些疲惫,每次他看完一沓厚厚的佛学资料,或者为一个佛教史上争议不休的问题找到合适的答案后,他都会感觉全身乏力。不过脑袋虽然发胀,却精神得很,想睡又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这恐怕就是所谓的亢奋状态。
窗外渐渐黑了,日本的夜色要比深圳来得早。如果是在深圳,他此时也许正在校园里散步,悠闲地想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曹冲称象的故事来源于《杂宝藏经》卷一的《弃老国缘》,陈寅恪和季羡林先生曾经考证过;再比如中国是通过佛经才知道制糖的,唐朝初年,官方曾组织人到印度学习制糖法,而当时印度的菩提寺大概是南亚的制糖中心,那里的僧人曾被派到中国传授制糖技术……
正文 第29节:(29)
可此时,谢惠仁累了,他感到疲乏,不过头脑却依然兴奋异常。
头脑亢奋的状态下,会闪现出很多看起来没有逻辑的事情,可是仔细一推敲,它们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现在,谢惠仁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杨玉环。相传她并没有死在马嵬坡,事实上,直到现在也没有考古发现她的尸骨。白居易在《长恨歌》里就说,“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出”、“忽问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说明他也怀疑杨玉环根本没有死。大概在上个世纪初,国学大师俞平伯还提出,杨玉环其实是逃亡到日本去了。
谢惠仁清理了一下头脑,怎么会想到这些呢?他定了定神,顺着那条看不到的思维路线捕捉着跳动的神经——他灵敏地捉到了那些看似连不上的符号。
谢惠仁曾看到资料说,接杨玉环逃亡的人正是藤原家族的遣唐使藤原刷雄,而他的堂兄则是曾安排鉴真法师第六次东渡的遣唐正使藤原清河。当时日本的天皇也恰好是光明皇太后的女儿孝谦女皇,藤原家族正是当时日本的实际掌权者,据说,藤原刷雄还与杨贵妃结了亲。更有传说,后来的日本女皇高野姬其实就是杨贵妃。
藤原——遣唐使——鉴真——光明皇太后,它们之间竟然是如此联系到一起的!哦,对了,还有明星——谢惠仁唯一知道的日本女明星山口百惠——她是近卫家族的后代,近卫是藤原家族的分支,而他隐约记得,山口百惠曾宣称是杨玉环的后人。
很多人都提出了确实说得过去的佐证。传言是越传越像了。
可是,那个关于银镯花纹的传言呢?
想到银镯花纹,谢惠仁不觉精神一振。这一下午的离奇经历,使他甚至都不相信自己,一切都像是在梦里,这怎么可能?藤原家,一个日本最著名的家族,请他一个普通的中国文学院的年轻讲师来破解一个佛教的谜。而且为了验证他的资格,藤原家还设置了种种谜题来考验他。很幸运,他觉得自己很幸运,有机会走到最后,有机会去破这个谜。
然而,谢惠仁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还有个谜没破呢!
是什么呢?谢惠仁此时感觉精力不够用了,他的脑袋涨得要命,再也思考不下去了。
这时候,藤原老人缓缓地说,“惠仁,我想你会对那组佛教符号感兴趣的,是吧?”
谢惠仁点了点头。
藤原继续说着,“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配解开这个谜。我想,我不会选错人的。惠仁,你多少天能给我答复?”
“这个……”谢惠仁确实为难了,天知道那组银镯花纹是什么!况且,如果它什么意义都没有呢?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我无法确定,藤原先生。”
老人显得有些失望,一直快乐兴奋的神情稍显落寞,笑眯眯的眼睛也灰暗了下来,“惠仁,我不能给你太多的时间,下一个水曜日或者火曜日,可以吗?”
老人的言语间,甚至有些祈求了。
莎莉没听明白,“什么?”她清楚,在这间房间里的任何一句谈话,几乎都埋藏着佛教的密码。
谢惠仁简单地解释着,“水曜日是星期三,火曜日是星期四,这是‘七曜术’,唐朝时表示日期的方法,用日月水火木金土表示七天,这是随着《宿曜经》在中国传播的印度天文学日期计数方法,翻译它的人就是不空金刚,他是唐代著名的天文学家一行大师的师父。这个方法在唐代传入日本,现在依然在用。”(注释38)
“哦。”莎莉糊里糊涂地听了个大概,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下周三或者下周四?今天是周六了啊。”
是啊,这么短的时间,去调查一组似乎丝毫没有来由的花纹——不,就当它是个符号吧——这怎么可能?即使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也总要查到它的出处吧。谢惠仁暗暗叫苦,他还没听说过哪项考古研究是在几天内完成的。
“这……”谢惠仁确实在犹豫,他觉得这比登天都难。
老人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睛中饱含着无法形容的神情,他似乎有些站不稳,颤颤巍巍地凝视着谢惠仁,良久,身子突然鼓足了力气,行了个日本式的鞠躬礼,深深地弯下腰,沉沉地说,“拜托了。”
谢惠仁反而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咬了咬牙,说:“我尽力而为吧。”
即使不是什么佛教密码,我也总得弄清楚,奶奶戴的银镯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人听到谢惠仁的话,精神有些振奋了,他又回复到乐呵呵的样子,说:“太好了,惠仁,我知道你会帮我的。”
说着,他又像个小孩子似的奔向那排装满线装书和卷轴的通天书架,在里面翻了翻,很快找出一个书函。
他乐颠颠走回来,说:“惠仁,感谢你,这个小礼物,你不会拒绝了吧?”
正文 第30节:(30)
谢惠仁打开木函,里面竟是清代刻本《西游记》,看得出是珍本。
“我……”
老人将书函推到谢惠仁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拿着吧,不成敬意。我想会有用的。”
这时谢惠仁突然想起来,儿时离开那间寺庙时,老住持也是送了他一本《西游记》,似乎,也是说了同样的话。
想到这里,他的头脑中一闪,刚才因为疲惫而一直隐藏在他脑中的谜,此时一下子清晰了,他急切地问道,“藤原先生,那张寺庙的照片,您是从哪里……”
老人的手还抚在他的肩头,此时突然用力地握了握,打断了他的话,说:“孩子,这正是你要调查的关键。”
谢惠仁刚要说什么,老人却把手抽了回去,转过身子,面对着墙壁上挂着的法常的《猿》,悠悠地说:“嗯,孩子,你清楚一休宗纯大师的遗言吗?”
“我不清楚,我不会日语。”
老人的声音很缓慢,他抑扬顿挫地念了一段日语,声音似乎无限感慨,停顿了片刻,又用汉语说:“孩子,这段话,即使是日本人,也未必听得懂。只看字面的话,完全让人一头雾水。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弄懂。”
老人转回身子。谢惠仁看到老人的眼睛有些模糊了,他似乎在忍着心里的痛楚,面容也一下子苍老了下去,眼睛没了神采,仿佛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压低了声音说,“孩子,去吧,下个水曜日或者火曜日,我在这里等你。”
18
飞机冲上云霄后,在空中打了个转弯,向深圳飞去。
谢惠仁有些困倦了,经历了前一天一场他从未体验过的拍卖、一次短暂的日本之行,更主要的,是他置身在一个时空交错、充满佛教和历史密码的谜团般故事之中,让他这一天一直处于头脑亢奋的状态,整整一夜也没有睡好。
藤原老人送他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偌大的庄园突然陷入孤寂阴冷的气氛中,四周漆黑,只有山风在呼呼作响。老人似乎感到有些寒意,身子哆嗦了一下,却仍然强打精神,坚持看着他们上车。
车子里还是那两个日本人,中村和铃木,看起来他们受老人的指派或委托,或者干脆,他们就是藤原家的侍从。车子开动的一刹那,谢惠仁向车窗外望去,老人坐在轮椅里,后面站着他的私人助理,那个几乎不说话却举止妥帖的山户先生,两个人站在庄园的大门口,在这空寂的夜色里更加显得孤独。
在东京他们住了一夜,谢惠仁根本无心欣赏东京的夜景,他的全部精力完全被这个下午所有离奇的故事吸引住了,躺在床上,他的头脑中总是那组银镯花纹,它们似乎在眼前游弋着,随机组成各种图案,看起来像是佛教的符号,可是又完全不是。
它们究竟是什么呢?仅仅是一组无意义的花纹,还是真的如藤原老人所说,是一个佛家宝藏的密码?
谢惠仁任凭这些花纹在头脑中游来游去,不是不想睡,而是他根本驱赶不走它们。就这样,谢惠仁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
现在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必须在三四天之内破解了这个谜,而他此时能做的,只能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他儿时居住的寺庙。或许,在那里他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那并不是间严格意义上正规的寺庙,或者说,它仅仅是某一寺庙的下院罢了。那里面没有建置完整的佛殿,也没有正规寺庙的规格,甚至,连佛像都是杂七杂八,说不上符合哪一宗哪一派的仪轨。谢惠仁还清楚地记得寺庙里有些奇怪的塑像,住持师父曾经告诉他说,这些其实都不是佛教的人物,也说不清楚是谁塑的,只不过,多少年来就那么放着。(注释39)
后来,谢惠仁知道,古印度佛教将南亚次大陆神化传说中的神都划归在佛教中,之后又传给了中国。比如那个掌管人的生死的阎王,其实原本就是古印度神话里的人物。(注释40)即使在中国,也有关羽被封为护法神这样奇怪的事情。
佛法无边。
谢惠仁突然想到了这个词。无论什么神话体系或者现实中的人物,佛教都可以把他们包容进来,它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巨大的网,将人能创造的一切网罗其中。
包容一切,即为自然。
谢惠仁不由得一笑,他想起有次在课上讲到《山海经》。
一个向来爱思考的女同学提出疑问:“老师,我们中国在《山海经》以前还有这么好的神话传统,可是后来怎么就不见了呢?是中国人的想象力下降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对于现今社会而言,一个正在读本科的文学院学生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已属难得,更难得的是,毕竟还有学生肯于钻研这些问题。谢惠仁暗暗叫好。可是他知道,要在一堂课中讲明白中国的神话谱系隐藏在哪里,再分析清楚中国人独特的抽象中生发具象的思维方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正文 第31节:(31)
谢惠仁只能反问着,“那么,你说说看,从《山海经》之后,中国没有‘神话’了吗?”
女孩咬了咬嘴唇,“恐怕……没有吧。”
谢惠仁笑了笑,对她说:“神话一直存在着,只不过,它们改头换面,偷偷地藏在我们的生活中。有个很好玩的例子——葫芦娃的故事,听说过吧?”
“动画片《葫芦兄弟》?”有个学生表情怪异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