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啊,”她惊讶地回答说,“有两件用于宴会穿的晚礼服。”
“这不合适,还有朴素一点的吗?”
“如果说朴素一点的——只有我穿的这件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真是一件难得合适的女长裙,”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解释说,“当女人在家穿上长裙的时候,这能使人想起还存在着家庭保护者概念的十九世纪。应该使这成为你的风格。好,好,就这个样子。无论什么场合就一直穿长裙子:在家里,在招待会上,在晚会上——任何地方都穿。同时必须梳长发型,就像现在一样,令人感到朴素、大方。而且主要的是——你很适合这样打扮。需要马上给你做全部服装。”
他抓起电话便开始拨电话号码盘。
“喂!你是塔季扬娜·尼古拉耶夫娜吗?我是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汽车来接我?很好。塔季扬娜·尼古拉耶夫娜,我妻子急需一个女裁缝。对,对,不行,到明天之前,按我们的要求去做。不,她觉得还不是很好,我不想带她去中心,现在到处都交通堵塞……对,让女裁缝到家里来吧。对,那当然,布料样子也需要。”“你瞧,”他挂上电话高兴地说,“过两个小时女裁缝就到这里来,塔季扬娜·尼古拉耶夫娜一切都安排妥了。你向她定做几套衣服——出门穿的和在家穿的。在家穿的甚至重要一些。同时你要考虑一下适合明天场合穿的衣服。首先把明天穿的衣服做了,其余的衣服你约定时间,你要挑选好布料,一周内都做好。”
“谢廖扎……”伊琳娜胆怯地说,“我害怕。我将和她两个人单独地留在家里吗?你要出门?”
“自然喽。过十分钟我就走,晚上才能回来。”
“可是怎么……我将对她说什么呀?我不知道……”
“伊拉,你要克制自己,保持镇静,总而言之,”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律生硬地说,“不能没完没了地怕。我总不能拉着你的手度过后半生吧,要习惯于独立生活。第一次我犯了一个错误,娶了一个好人家的少女为妻,可是这个少女原来是个样子货,现在我娶了你为妻。”他做了一个富于表情的停顿,满意地注视着伊琳娜那张娇嫩的脸上是怎样泛出红晕的,“就是特别希望你能成为类似于好人家少女那样的人。”
她猛然站了起来并把脸扭向了窗户,没有回答他的攻击。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喝完咖啡使迅速地穿好了衣服。走到前厅时他发现伊琳娜正站在厨房窗户旁。他开始觉得忐忑不安,他不想心情沉重地离开家,把感到委屈的女人留在家里。
“伊拉,我走啦。祝我成功。我今天这一天将是很困难的。”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羞涩的红晕和愤怒之情已经从她脸上消失了。这张脸又恢复了白里透红和温柔的样子。
“亲爱的,我希望你别忘了我们是在什么情况下相识的,尽管暂时什么都还不明朗。但不排除我因这次相识占了你的便宜,但思想是属于你的,主动权还掌握在你手里,而没掌握在我手里。你刚刚提醒我,在与你认识之前我是个妓女,现在我提醒你,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伊拉,不必……”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开始说,但她打断了他的话。
“我向你保证,我能学会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政治家的妻子的,但我永远不会当杀人犯妻子的。”
她穿过厨房从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身边走过去便躲进了小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行政机关大楼与劳动教养所其他所有的楼房及建筑物仅有的区别就是,它在“自由的天地里”,而不在围墙和铁丝网后面。楼内到处弥漫着被汗浸透的长筒靴子和不洗澡的身体所散发出的那种穿透力很强的味道,墙上漆了一层昏暗的油画颜料,总之,整个环境让人感到不是办公场所,倒像是班房。
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耐心地坐在走廊里,像她这样来探监或带来包裹的人排着长队:现在邮政工作实在太差,包裹要么完全寄不到,要么在途中被陆续偷光。好在如果包裹寄不到,可能再寄新的,而如果包裹寄到是半空的,那就可以认为,包裹被犯人偷了,在最近半年不能再寄新包裹了。很多人开始亲自送包裹或遇到机会托人转交,这样更可靠一些。
这是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自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被关进教养院以来第一次来探监。她很久没有看见他了,以至于不敢想象她丈夫变成什么样了。听熟人们讲加上看书和电影她已经对教养院的生活概况有了某种印象,所以她想象中将看到一个情绪沮丧、脸上过早地布满了皱纹、牙齿发黑、双手磨出厚厚茧子的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
终于轮到她了。她回头看了一下坐在令人厌倦的长队中的女人们(不知为什么没有一个男人,大概只是母亲和妻子们来探监,而父亲和儿子们比较喜欢其他消遣),悄悄地给自己画了个十字便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我找根据法律条款第103条被判刑八年的犯人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
“你是他的妻子?”身穿内务部队绿军官制服的大尉眉头紧锁,连头也不抬地开口问道,“请出示证件。”
“在这里,”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赶快把身份证递给了他,这个身份证是全新的,两个月前她更换姓时刚刚办的。
大尉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好奇地凝视着她。
“这里有婚姻注册登记,你们是半年前结的婚?”
“完全正确。”
“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当时还处于被调查中吧?”大尉明确地说。
“是的。”
“那么这意味着您是自愿嫁给杀人犯做妻子的了?为什么?这很有意思。您赞成他这样做吗?”
“不,您不能这样理解,”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急忙说了起来,“我也是个正常人,我怎么能赞成去犯罪杀人呢?但希望他服刑的时候,知道我在等他,我需要他,他一定能战胜一切困难的……要知道,他没有一个亲人来探望,给他寄东西。母亲年纪太大了,而且几乎双目失明了。她实际上出不来门了。没有父亲,他父亲早去世了。叶尼亚是她惟一的儿子,他既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因此,如果我们不登记结婚的话,你们就不会让我来探望他了。即使他是杀人犯,那他也应该有一个他信任和可以信任的人呀。”
“您刚才讲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大尉说道,“您说:即使他是杀人犯。这么说您相信他杀了人?”
“我不明白。”她瞬间口干舌燥地说。
“我是想说,您丈夫无论是在调查中,还是在法庭上都不承认杀了人。而且至今仍不承认自己有罪。所以我就问您:您是怎么认为的?您也确信他没有犯罪?”
“我……”她惊慌失措地说,“我不知道,应该说,叶尼亚不是那种要杀死某个人的人……但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为任何人担保,甚至为自己本人。不,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的义务是什么。如果国家认为必须要把因某件事的惩罚加到他身上的话,那么我的义务就是帮助他,保持寡言地经受这一切,使他别丧失人性,使他认识错误,认清自己的罪过,如果他的确犯了罪的话就让他悔过,改正过来。”
“您是教徒吧?”
“正像您说的那样……”
她微微一笑,从她走进办公室到现在这是第一次笑。
“叶尼亚被捕后,我便开始去教堂,只是因为想在某种程度上帮他一下,怎么帮我不知道。我认识了一位神甫,他向我讲解说,如果我在叶尼亚身边生活这么多年不能阻止他犯罪,那么我的职责是,现在竭尽全力去帮助他洗清罪孽,弃恶扬善,重新做人。”
大尉打开放有很多卡片盒的保险柜,从中抽出一个卡片盒,一张张地翻阅了很长时间,最后从中取出一张并认真地研究了一番。
“您的探望时间是烦期的,三个小时。”
“时间这么短呀?”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绝望地两手举起轻轻一拍,“而人家告诉我……”
“谁告诉您是长期的——三昼夜?”大尉冷冰冰地打断了她的话,“这对您来说暂时还早,期限还未到。”
“那什么时候?”
“三个月过后,不能提前,而且还要看您丈夫的表现情况而定。如果他要破坏制度的话,那么作为惩罚手段他可能会被剥夺寄包裹或探监的权利。”
“那他现在表现如何?破坏了吗?”她胆怯地问了一句。
“暂时没有,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次。”大尉严肃而不容反驳地说。
他拿起了无拨号盘的电话机话筒。
“第七队,叶夫根尼·米哈伊洛维奇。多休科夫,103,8年,短期探望。”
听到回答后,他又转过身来用疲劳的声音向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讲述,应该做什么和出示什么证件。
“到那里会有人告诉您的,但以防万一我事先通知您:钱,有硬刺的和切削的工具,含酒精的饮料,带过滤嘴的香烟……”
她顷刻间半合上眼睛迷糊了一会儿。在四处透风甚至连晚上都不熄灯、常常有人在你身边走来走去的卧铺车厢里呆了一昼夜,她完全不能入睡,她感到很冷而且很可怕。所以现在在尽管不舒适的、气味难闻的,但比较暖和的办公室里她感到困乏无力了。而有关探监时不准随身携带的东西她还在来隔离侦讯室结婚登记时就知道了。
“女公民!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
“哎,对不起。”她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整了整帽子、围巾便站了起来,“在火车上呆了一整夜。谢谢您。再见。”
“再见,您丈夫现在在上班,十八点下班,到那个时候你们才能见面。”
到晚上六点还有很长时间,需要找个什么地方度过这段时光。她从教养院行政机关大楼出来便向市郊的电气列车站站台慢慢走去。大概她要回市里,而六点前再到这里来。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扫视了一下挂在站台上的火车时刻表——火车每半个小时一趟,因此她总是能及时赶回来的。而到市里要坐四十分钟左右的车。
电气火车里又脏又冷,车厢里不供暖,但她勇敢地忍受诸多不便,明白反正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坐电气列车,现在就会在教养院周围的新居民区里闲逛或者坐在行政机关楼里陷入痛苦、忧伤、流泪和绝望之中了。
纳塔利娅·米哈伊洛夫娜·多休科娃走进工业大城市的市中心车站第一件事就是决定吃点东西。她把装有为叶尼亚准备的食品和防寒衣服的大旅行包皮带往肩上用力一搭便兴致勃勃地在宽阔的大街上闲逛起来,欣赏着商店的橱窗和大大小小的招牌,极目寻找她所需要的东西。一家半地下室小店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知道,往往就是那些半地下室的小店是最难寻找不过的了,这些小店拥有美味佳肴、一流的服务。
纳塔利娅刚一推开门便明白了,她没有搞错。一个身穿熨得非常平整的裤子、雪白衬衣外面套着黑色坎肩和打着蝴蝶领结的中年男士马上跑到了她跟前。
“您好!”他彬彬有礼地说,“欢迎光临,您想用餐还是只是稍微吃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