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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唇瓣过来,用力吻住她,将她没有问完的话声一并吞入口中。
唇舌交缠,那感觉美得像在做梦,几乎让她忘了今夕何夕,忘了彼此是谁,忘了那些需要肩负需要承担的责任……
时间,为何不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一吻过后,懒懒靠在他身前喘息,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声音:“今日回帐这样早,可是有事跟我说?”
楚略盯着她凝神细看,轻声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我……”
是啊,她想听什么?
今朝不比往日,昌黎而非云川,难道还能奢望他凑到耳畔,低低说着那朴实无华的情话?还是探讨商议战事,共同为那薄弱匮乏的兵力,即将空无的粮草,撕毁协议的同盟,不可扭转的形势而发愁?
或者,希望他直截了当说一句,欲顾全大局,娶亲联姻,请她理解并予以支持?
心头发紧,胸口一恸,当下强自镇定,轻笑道:“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说话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临风,又来找过你?”
君浣溪点头:“是,他刚走不久。”
楚略眉头紧锁,沉声道:“这个时候,他还没对你死心,还想挽回……”
“不是挽回。”君浣溪正色道,“不曾得到,也不曾失去,便谈不上什么挽回。”
“是,我说错了,我在吃醋,我怕你会不要我——”楚略叹口气,手臂一紧,轻言道:“溪,这段时日,我无暇顾你,你不要怪我,也别多想,一切都交给我去处理,你只要信我就好。”
只要信他,就万事大吉吗?
她当然信他,只是,已经不太能够相信自己……
心潮涌动,情思恍惚,只轻轻吐出一句。
“我……信你……”
楚略长吁一口气道:“你一个女子,在军营中也不容易,让临风多陪陪你也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可对他动心。”
君浣溪按下心中怅然,轻笑道:“要动心,早就动了,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把我推给他的,幸好他是个正人君子,要不我们早就……”
“别说——”发颤的手掌捂住她的唇,俊脸上满是懊悔与后怕,“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将你推给任何人,你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是,我是你的,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不论世事变迁,不论相守与否,只属于他一人……
两人轻柔相拥,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直到,急促的脚步声在帐外响起,有人放声高叫:“殿下,殿下,月诏国又有新的使者来了!”
“新的使者?”
楚略微微皱眉,不为所动,君浣溪急忙推他一把:“出去看看吧,说不定事有转机呢。”
不过也是奇怪,这月诏使者不是都在收拾包袱,准备打道回府了吗,怎么又有新的人来,月诏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走出帐篷,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围着一大群人,个个都是兴高采烈,欢欣鼓舞的模样,见得两人过来,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通道来。
通道的那头,高头大马,神骏不可一世,马下立着一人,云鬓如墨,玉容似雪,一身湖水色的劲装,身后背着铁弓银羽,腰间还悬着三尺长剑,比起在宛都皇宫之时,英姿飒爽,更添风采。
君浣溪呆呆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分不清是何种滋味。
——花瓦儿,她却是忘记告诉自己,她的那位冷月表姐,除了善观星相之外,竟然还是位能骑善射的巾帼英雄!
恍然间,楚略的声音低沉响起:“冷月公主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冷月看着那徐徐走来之人,面若春花,嫣然一笑。
“殿下,我是为你而来。”
卷三 水月镜花 第三十六章 前途茫茫
“这天仙一般的美人,就是月诏国那位文武双全的泠月公主吗?!”
“啧啧,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真弄不懂,殿下为何不愿娶她,要换做是我,早就选定时日,迎人过门了……”
君浣溪立在原地,看着楚略礼貌上前,与诸位将领一道将来人迎入帐中。
听得众人议论纷纷,带着喜悦的笑容尽数散开,各就各位,心底却是涌起一阵惶然与无力感。
难怪,自己初次见她时即是心怀不安,这并非是故作姿态,而是出自一种女性的直觉,对她喜欢不起来,而那泠月公主当时的注意力全在四大公子身上,现在想起来,到底是在看谁,已经十分清楚了——
那与宇文明瑞的凝眸对视,含情脉脉,只是个幌子,是个烟雾弹。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从头到尾,她的目标,都只有楚略一人!
命定……皇后……
正如她对楚略所言,确实是事有转机,只是这个转机,却是大大出乎两人的意料。
据说,泠月公主与天子关在帐中商议战事,太子与一干将领作陪,确切内容不得而知,不过出帐之时,人人面上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而且,这远道而来的贵客在天子的安排下,住进营中一处独立帐篷,看样子是要准备长住不走了。
泠月公主亲自前来,与月诏国连横借兵之事又开始有了希望,曙光重新回到众人脸上,可是自己的曙光又在哪里呢?
仰望前方,却是迷雾笼罩,路途茫茫。
这一日,独自回帐,默然坐在榻前,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直到听得外间操练收兵的声响,这才定下心神,慢慢收拾好药箱,挎在肩上。
一转身,就看见黄芩立在身后,面色怪异。
“芩儿,怎么过来了,我正说去军医帐找你呢,那边情形如何?”
“姑姑!”
黄芩大步过来,一把拉下她肩上的药箱,着急道:“你这会放着正事大事不做,却还去操心这些琐碎事情做什么?”
君浣溪望着他,轻声道:“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为医者天职,却何谓正事,何谓大事?”
黄芩一咬唇,跺脚道:“那个泠月公主直到殿下不愿娶她,都自己跑来了,姑姑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这个时候,你应该好好跟殿下说清楚。”
君浣溪轻笑一声,揉着他的头发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姑姑,我是说正经的!”
“你以为我在跟你说笑吗?”君浣溪敛了笑容,淡然问道,“你觉得我该跟他说什么呢?或者,再等等,等到事态明朗一些,我会跟他好好谈谈,但是不是现在,现在我真的不想说什么,只想做好分内之事,尽可能多帮他分担一些,至少不要扯他的后腿。”
黄芩垂下眼睑,扁嘴道:“可是现在军中到处都在说,泠月公主主动前来修好,这段时日也是与殿下举止亲密,同进同出,殿下娶公主已成定局……”
“芩儿!”君浣溪板起脸道,“你不好好待在军医帐里看诊,倒成了个包打听了,什么事情都去掺和一脚,我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黄芩急得低叫:“姑姑,我不是!我只是气不过——”
“好了,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军营帐呆着,什么事情都不要去过问,更不要在背后说人是非,你明白吗?”
黄芩口中称是,面上却满是不服神色,想了想,又道:“方才我在帐外遇见卫大哥,他让我给姑姑带一句话。”
“卫临风?他说什么?”
“卫大哥说,姑姑这样不行,不该把问题都抛给殿下,此事没有对错,只讲情愿,姑姑若是咬牙不松口,殿下是个重情义的人,绝不会答应的。”
卫临风,倘若易地而处,他必定比自己做得更好,干脆利落,不留情面。
他的专横,他的霸道,是自己和楚略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君浣溪苦笑:“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不如你们想得那样简单。”
自己也想拥有一份纯粹独有的爱情,可是咋风云变幻的乱世,亡命天涯的年代,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卑微,如何承担得起抛却所有,力挽狂澜的命运?
而自己,也不想被动去接受,也想过主动去抗争,然而,若是先行开口,以自己的心性,只怕结果会更糟……
等等,再等等。
“还有,姑姑,大殿下的药快要用完了,最多还有三天的分量。”
君浣溪皱眉点头,挥手道:“知道了,我这就去他帐立看看,你先去军营帐吧,我等下就来。”
宇文明瑞的汤药与针灸治疗,到此就算告一段落,自己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却不能使得他的疗效更进一步,只好这样不紧不慢拖着,除了头颈与手指能够稍微活动一点外,便是停滞不前了。
这样的结果,令她对自己的医术很是怀疑,却又无可奈何。
思想数日,实在找不出症结所在,或许,后期的治疗要从心理入手,还要持续不断的药物治疗,良好的休养环境,毕竟这一路逃亡,置身军营以及那刺客伤其心脉的一刀,都是足以致命啊!
宇文明瑞,昔日风光已经不再,失了健康身体,失了太子之位,还失了……那已经定下名分的未婚妻,比起自己,他却是要可怜得多。
刚一走近那葛布帐篷,一道青光瞬间驰来,声音满含欣喜。
“浣溪,你终于想通……”
君浣溪摇头打断他:“我是来看殿下的。”
“是么,我还以为——”
卫临风自嘲笑笑,为她掀开帐帘,轻声道:“他在里面,今日是醒着的,你进去吧,我就在帐外不远,有事就叫我。”
君浣溪点了点头,缓步踱进帐中。
帐里灯光幽暗,只一盏小小的油灯,点在一侧的案几上,几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榻上面容清瘦的男子,正侧头看着那点灯火,眼眸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殿下。”
宇文明瑞听得唤声,唇角微微一扯,勉强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浣溪,你来了。”君浣溪低低应声,放下药箱径直过去案前,执起其上一只铜钗,欲要将那灯火挑得明亮一些。
“别动它!”
君浣溪备那边榻上突然发出的厉声惊了一跳,铜钗啪嗒一声落在案上。
“对不起,我吓着你了吗?”宇文明瑞轻声道歉,神色有丝恍然,“我只是……只是想看看……那所谓油尽灯枯的景象……”
“殿下!”
君浣溪低叫一声,心底又恨又怜,急声道:“殿下之疾,未到无药可救无计可施的地步,又何必如此?!”
“浣溪不要着急,我只是随意想起,并不特指什么。”宇文明瑞笑了笑,忽又转了话题道:“泠月公主,风采还是一如当日吗?”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泠月公主来军中已经有一段时日,总有消息会传到这帐中来的。
君浣溪沉默半晌,选择了实话实说:“是,且犹胜当日。”
“犹胜……当日……”
宇文明瑞喃喃念着,面上一片向往神情,声音渐渐低下去,似在询问,又似在自语:“他们的婚前……定下了吗……”
君浣溪心头一痛,涩然道:“还没,不过,应该快了。”
宇文明瑞脸色萧然,却是轻笑出声:“宇文明略,他,很好,实在是很好。”
君浣溪微微一惊,直言道:“殿下,这是无奈之举,那月诏王心思莫测,执意要将泠月公主嫁给他,才肯答应借兵援助,他也是极不情愿——殿下,莫要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