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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儿知道此人歹毒狡诈,不敢大意,他警觉地靠近,飞指点中少年背后的几处穴道,以防他忽起发难,可饶是如此,那个倒卧的少年依然没有一丝动静,小花儿迟疑了一瞬,还是把他轻轻翻过身来,一看,不觉呆住,——啊,竟是如此妩媚妖娆的一张脸,只是此时他面色青白,连嘴唇都白惨惨地完全失去了血色。
小花儿伸指试了一下他的脉搏,——竟还是活的!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息,本想丢下他不管,但终究不忍,又看到他身上还算齐整的衣着,小花儿转眸咧嘴笑了,——这个敌人来的可真及时,就好像是特意为他们输送物资的运输大队长了。
小花儿担心独自留在洞中的阿鸾,不敢再耽搁,他俯身抱起少年,——呀,轻得像片落叶!看他的面貌也不过就是阿鸾那个年纪,怎会有如此阴毒的心肠呢?
一回到溶洞,小花儿就急忙扔下少年匪首,跑去看阿鸾,一把抱在怀里,——热的,阿鸾还活着!小花儿松了口气,可阿鸾的呼吸急促,浑身滚烫,小花儿的长眉拧成了结,心底焦虑不已,救命的草药仍然没有着落,忽地,眉头渐渐舒展开,他转身跑到倒卧在地的少年身边,把他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想了想,只给他身上留了件薄绫衬裤。
脱了少年的衣服,小花儿才发现他的双臂骨折,左脚踝也严重挫伤,而且,最触目惊心的是,少年的身上布满各种伤疤,伤痕,有些已经非常陈旧,有些还微微发红,泛着新鲜的光泽,小花儿不觉惊骇,但他来不及细想,还是先救阿鸾的命要紧。
小花儿在少年的随身物品中翻找起来:滟痕,玉鹤佩,装着火石,火绒的密封燃具筒,十几枚奇型怪状的细小暗器,均泛着绿油油的惨碧幽光,显是淬了巨毒,小花儿厌恶地瞪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少年匪首,又从他的袖袋中找到几个小瓶子,和一个刻工粗糙的石头小人,可能是因为长期被握在手中把玩抚摸,那石头小人儿的表面竟光滑如玉。
小花儿把几个小瓶子一一打开,却根本无法确定哪个是穿肠蚀心的毒药,哪个是治病救人的良药,正踌躇不堪,
“……你……你要是……拿不准该吃哪个……为什么……不先喂我吃着试试……?”
忽地,一个异常虚弱却依然娇脆的声音响起来,小花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那少年匪徒已然醒转,正睁着妩媚的丹凤眼盯着他看,小花儿一下子愣住,脸涨得通红,像小偷被人当场抓了现行,继而勾唇苦笑,看来坏人也不好当,才稍稍出轨就如此紧张不安,
“那你告诉我,哪个药是用来疗伤退烧的?”小花儿稳住心神,轻声问。
少年不回答,只扯着嘴角笑,他可能惯性地想要露出一个妖媚的笑,可却不自知,伤痛之下,他的这个笑容异常勉强凄凉。
小花儿忽然心里不忍,他总觉得少年的笑似曾相识,“——请你告诉我。”他放缓了声音,再次请求。
“你在我身上试一试不就清楚了。”少年还在笑,可嘴角已经哆嗦着向下撇去。
小花儿心里又气又恼又好笑,——这个诡异无端,凶狠无常的小家伙,还真该被用来试药,如果不是他的加害,他和阿鸾已经扬帆夏江之上了。
“你为什么情愿被我胡乱试药,情愿冒死于非命的危险,也不愿意告诉我哪个是可以救命的药呢?”小花儿不怒反笑,倒想听听他有什么胡搅蛮缠的理由。
“我就是告诉了你哪个是救命的药,你也不会用它来救我,与其便宜了那个贱货,倒不如吃下毒药死个痛快,好过日后被你们反复加倍地折磨!”少年怔怔地说,侧头看了远处的阿鸾一眼,许是因为伤痛交加,他的眼中已经失去了戾气,剩下的只是鄙夷和恐惧。
小花儿听了此话也是一怔,他看看赤裸着上身,脚肿臂断的少年,又看看高烧昏迷,不断打颤的阿鸾,狠狠咬住下唇,没再说话,他套上少年的外裤,又给阿鸾盖上少年的披风,就重又跑出了溶洞。
不到半个时辰,小花儿抱着一堆干柴和各种草药回到溶洞,发现那个匪少也开始发烧,迷迷糊糊地不断呓语,小花儿用手试了一下他的额头,皱皱眉,——这两个小病号,一个比一个烧得厉害,还真不好办。
景生总是总是忘记,此时的自己比他们还年少!
一个时辰后,欢快跳跃的火光映亮了溶洞,小花儿已经替匪少接好了断臂,又给他的脚踝糊上草药,小花儿对花袭人亲传的接骨技巧掌握娴熟,但其间,那个妖娆毒辣的小子还是被疼醒了两次,以为小花儿在给他用刑,后来发现原来竟是在为他接骨,他不可思议的瞪视着小花儿,丹凤眼中雾气蒙蒙,
“哎,你可千万别感谢,我是先将你医好再一一重新掰断。”小花儿恨他前一天的歹毒行径,故意开玩笑吓唬他。没想到那少年竟信以为真,双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小花儿倒吸口气,有点后悔自己的轻率言行,但一想起昨夜在破庙中的凶险遭遇也就释怀了。收拾完匪少就去整治阿鸾,小花儿用在乱石滩上找到的碗型卵石烧了点开水,又把挖到的山薯,山芋裹了泥巴埋进火堆,心说:‘有了裤子,不用做野人就是能扩大生产力呀!’再用胶泥把黄金面具的眼部窟窿一堵,——呵,正好当碗用。有了热水,有了碗,就可以为阿鸾炮制退烧药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小花儿最终炮制出一剂绿莹莹,黑乎乎的柴胡连翘药糊,小心翼翼地倒进黄金碗,那诡异的色泽令小花儿自己看了都很难堪,但谁说良药一定要漂亮?能救命才是真道理。
小花儿硬起心肠,连逼带哄加上灌地喂阿鸾吃了一碗,吐了半碗。扰攘折腾了大半夜,临晨时分,阿鸾终于开始发汗退烧了,小花儿心中狂喜,一边咒骂大仙儿,一边感谢上天。
忙乎了几个时辰,他忽然记起来还有一位匪徒病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救人救到底,虽然脸上被他踩破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但一想起少年轻如飘叶的身体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小花儿就又变得心慈手软了。
走过去,扶起他的头,小花儿将阿鸾喝剩的半碗药糊全都喂给了匪少,喂药的方式正好和他当初给小花儿吃化功逍遥丸一个路数,由不得他不悔恨当初!望着匪少烧得糊涂,却仍然极其控诉的表情,小花儿毫不留情地一股脑将药汁倒进他的喉咙里,随后撂下他的头,站起身,将他拖到篝火边,一边嘴里凉凉地嘀咕:
“你不是舍不得你的宝贝毒药吗?那你就自己留着慢慢吃着玩吧,想活命,就得喝我这个苦药。”
匪少瓷白的小脸儿被药汁辣得皱成一个苦瓜,双颊上烧出朵深绯的红晕,也不知是因为高烧迷糊,还是感觉太不可置信,他水意朦胧的凤目一直呆呆地瞪着小花儿打转,好像面对一个永远猜不透的谜语。
小花儿没再理会他,径直走到篝火的另一侧坐下,抱起阿鸾紧紧地揽在怀里,希望能籍此助他发汗,为他保暖。退烧时最怕再次受寒。
篝火的暖光追逐着旁边暗河冰冷的水光,在空阔的溶洞里跳跃起舞,小花儿低头,看看怀里熟睡的阿鸾,又瞄了一眼被他挪到火边的匪少,忽然觉得恍然如梦,不过才一天的光景,他们的命运已经被颠三倒四,竟变得如此困顿难测。
想到与死神拉锯似的搏斗,小花儿忽觉无比困乏,好像全身的骨头都即将轰然散架,眼神渐渐涣散,脑中懵懵懂懂,他终于累极昏睡了过去,睡梦中手臂仍紧紧地搂着阿鸾。
梦乡里,——海浪卷起千堆雪,影树摇曳万点红,景生脚踩在细软的白色沙滩上,一步步向老宅里走去,偶尔回头望,隐约看到孩子们在海边椰林间嬉戏欢笑,低头看,却没有看到自己的脚印,——呵呵呵,原来终是一缕魂魄返乡来,——姐姐呢?还有童舒,远然又在哪里?
只一晃眼,就朦胧地看到:姐姐坐在后廊上,手里捧着本书正笑眯眯地向他招手;童舒举着半杯酒,倚在廊边,却越喝越清醒;而远然,——啊,远然,他站在廊下的绿荫间,明媚的眼睛里从来都没有自己,景生远远看着,默默想着,心里忽觉平和宁静,他所失去的并不比得到的更多,于是,放下心结,不再怨天尤人,
“——别人不爱你无妨,你自己怎能不爱惜自己?”不知是谁在耳边谆谆教诲,“——与其醉生梦死,不如奋发图强!”这个声音好似庙里的大仙,“——生无可恋,可以死后再恋嘛!”那个絮絮叨叨的声音揪住他不放,越来越欠扁,景生忍无可忍,挥手向耳边拍去,
“——啊啊——!”
第一卷: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一声轻呼在耳边炸响,壮阔的海天,白色的老宅和对故乡无边的眷恋在轻呼声中渺然隐去,像淡淡的晨雾。
小花儿茫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挥向耳边的手被人轻轻地握着,低下头,一眼就看到阿鸾,正大睁着明亮的双眸,怔怔地望着他,阿鸾脸上病态的潮红已经消退,更显得肌肤均净白皙,好似最明润的白玉,小花儿忙伸手摸他的额头,阿鸾很乖,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仿佛知道自己的性命得以存活全都仰仗小花儿的守护。
“——真的完全退烧了,太好了,我们又闯过一关!”小花儿开心地笑了,顺手擦去阿鸾唇角沾着的绿色药汁。
“……谢谢你……谢谢……”阿鸾喃喃地低语,他知道这些感谢的话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小花儿对他的恩情又岂止这一点一滴,他病后苍白的脸颊上又慢慢飞起红霞,年少的心像被泉水脉脉涤荡着,恍惚地想着:如何用一生一世报答小花儿为他付出的点点滴滴?
“青鸾,你莫不是疯了,竟为个帐中戏娈不眠不休?”
一个鄙夷至极的清脆声音忽地响起,小花儿和他怀里的阿鸾俱是一震,齐齐转头去看,却见那个匪少已经醒转,狭长的凤眼冷冰冰地凝视着他们,眼里的神情古怪莫测。
阿鸾的全副心思本来都在小花儿的身上,并没有发现这个不速之客,此时骤然一见,不觉惊怒交加,手脚倏地变得冰冷,撑起身就要冲过去和他拼命,小花儿一把按住他,俯首在他的耳边低语:“就让他错认吧,对你的安全有利。”说着在阿鸾的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
阿鸾却还是翻身坐了起来,灵秀至极的小脸儿紧紧绷着,“景生,我尊为南楚东宫,怎可令你为我再次犯险?”
此时的阿鸾端眉凝目,气势俨然,他的语调轻缓但却字字清晰,小花儿一愣,躺着的匪少则更是惊讶,嘴边鄙夷的笑像朵开败的花,渐渐干枯。
“那也好,就依你吧。”小花儿说着,拿起烘干了的匪少的外袍递给阿鸾,“太子殿下请更衣。”——应该说‘请着衣’更恰当,因为此时阿鸾光溜溜的,根本无衣可更。
阿鸾一瞧,就厌恶地扭开头,他宁可穿小花儿草庐中的粗布衣衫也不愿意穿上这身蜀锦‘蛇皮’,小花儿不言不劝,只是再次将衣服递到他的眼前,阿鸾咬牙低头,死死闭上眼睛,只一瞬,就睁眼抬头,眸光湛亮,猛地从小花儿的手里扯过青色锦袍,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