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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也不是盛行于宋明的防沙平底船,更没有这种尖底远洋海船。
杜二盯着小花儿手里的图纸,眼睛眨也不眨,心里只余惊叹,大华岛离内海颇近,不论是本岛还是往来船只多航行于夏江以北,以及夏江内河,内海流域,所用船只都是大小楼船,舫船,或是小艇,小舟。哪里见过这种两侧翘起,尖底的海船?
一些船工围了上来,看着杜二手中的图纸,均感稀奇,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个满面风霜的老汉忽然插口:“水根小时候住在极南边的彭风岛,后来才搬到岳州的,我曾听他提起过小时候在彭风岛见过一种尖底船,不过船身可没有这般大,只是用来出海打鱼,南边水深浪急,常有风暴。”
小花儿眼睛一亮,——那一定是福船的原始雏形了,
“水根,快过来,少主有事要问你!”老汉脖子一扬冲船排方向喊了一嗓子。
只见一个身量儿矮小,憨憨实实的年轻人跑了过来,一边擦着脑门儿上的汗,一边腼腆地看着小花儿。
从开始建造船排直到现在,小花儿就没有离开过船坞,吃住都和大家在一起,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华湾船坞里的每一个船工都对这位吃苦耐劳,平易近人的少年敬若神明了,
“少主何事?”水根憨笑着问。
“水根,你来看看,可曾见过这种海船?”小花儿把图纸递给他。
水根拿过来一看就耸眉立目地呆了,嘴里呐呐地说:“……这……这么大的……彭风船……还是头回见……要是彭风岛上的林霸天林老爷看到这个图样……怕是要乐疯了……”
“——彭风船?林霸天?”众船工和小花儿异口同声地问。
水根从没被大家如此关注过,脸立刻涨得通红,说话更是磕磕巴巴地不连贯:“……这……这彭风船……就是南海彭风一带出海……打鱼用的船……都由……林霸天老爷的船场造……不过……少主图样上的这种船多桅多帆……却……却比那彭风渔船大了几十倍不止呢……咱做梦也想不出还有这种尖底大海船……”水根的眼睛都快粘在图纸上了,那如醉如痴的表情让小花儿心里一动,
“水根,你造过彭风船吗?”小花儿小心地问,眼睛盯牢那个憨实的后生。
果不出所料,水根自豪地笑了,撩起小褂儿擦了把汗,“我爹,我叔伯和我大哥都是林老爷船场里的船工,我小时候也常常跟了他们去看热闹,去年,我自己还做了个小彭风给儿子玩呢。”
“——太好了!水根,请你爹和叔伯们来咱船坞一起造这大船吧,咱就叫它福船,如何?”小花儿的眼眸宝光流转,望着身周越聚越多的船工。
“——福船?好名字!是取福泽永祚,吉祥如意之意吧?”唐窦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响起,大家扭头看过去,只见他手摇折扇,满脸含笑,一步三晃地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呃……也可以如此解释……但其实是……此船诞生于福建这一地区,并不断发扬光大的。”
“——福建?在哪里?”大家疑惑地互相询问着。
“……在……在海的那一边……我也正想去找呢。”小花儿的声音变得低不可闻,双眼穿越人群望向碧蓝的海天,几只海鸟追逐着浪花,在天际翱翔,——福建,不在海的那一边,而是在心的彼岸。
“建造此船需用何种木材?”杜老二不愧为专业人士,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了。
小花儿脸上带着药膜,看似木无表情,但双眼已笑得弯弯,长睫扑闪,他回首伸臂一指,众人齐齐望向沙滩后茂密的林坡,
“就用咱大华盛产的杉,松,樟木,它们都是最佳的耐海水木料。”
唐窦笑了,髯须飘飘,“花儿呀,你要用啥木料尽管开口,别的咱也帮不上忙,但这木料却是管够哈。”
“我就知道唐大先生志向远大,绝不会吝惜眼下这几根木料。”小花儿向唐窦睱暇眼,海外天地广阔,唐门一直致力于内陆,早已窥伺庞大的海外商机,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终于有了这种不畏风暴的南海远洋海船,就真可以一尝夙愿了,唐窦心底长叹,——那也是他的亡妻敏琪郡主生前的梦想,
“……阿唐,你什么时候带我下南洋呢,听爹说天上王庭中的仙女将七星手钏失落于南海,化做岛屿,那里的海底有五彩萤石,连鱼儿也是晶莹剔透,斑斓缤纷……”耳边似有响起亡妻的轻言细语,唐窦晒然一笑,摇摇折扇,“你才是志向远大,我们都全力以赴支持你开疆扩土!”
小花儿心里巨震,凝眸望着唐窦,却见他笑嘻嘻的,一脸的风清云淡,似乎根本就没留意自己刚才说了怎样大逆不道的话。原本以为他只是希求开拓海上商路,却没想到他有更远大的抱负。
“散了吧,散了吧,把手上的活儿忙完,好好休息,明天开工!”杜老二一锤定音,众船工煊煊嚷嚷地四下散去。
工棚里只剩下小花儿和唐窦,海风烈烈,淘气地牵动浪花轻卷急涌;涛声阵阵,呜咽地掀动人心黯然销魂,他们俩谁都没有说话,无语问海天,海天静默,无言以对,只有海鸟刷啦啦群飞而去,似一片云朵,飘摇在海面之上,
半晌,小花儿转眸看着唐窦,眼中精光一闪,“大先生,我志不在疆土。”
唐窦却不看他,双眼仍紧盯着远方的海天,热切而痴恋,听了小花儿的话,他淡淡一笑,“你虽志不在疆土,可疆土志在于你。”说完他转身就走,胖大的身躯异常灵活,小花儿静默无言,真是说什么都是错,此时无声胜有声,唐窦沉着地稳步急行,
——从来都是命运选择了我们,哪里容我们选择命运?如果不想被动承受,那就只能奋身而起,直面命运的挑战。
唐窦浩叹,他已从小花儿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这个答案。
“……唉……”花袭人一声轻叹将小花儿拉回现在,
“……老唐所言……所言……”花袭人踌躇着,却终于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小花儿如今还是个少年,又何必令他担忧呢,命运之事说又能说得清,——也许——也许那坤忘奇谭不过是一纸妄言。他伸手从小花儿的领口里扯出一根丝绳,丝绳上系着那枚墨玉龙指环,细细端详,又给他放回领口,花袭人的指尖凉滑,轻触在脖颈肌肤上,令小花儿心里微颤,想起逃亡的日子里和阿鸾肌肤相贴互相取暖,当时不觉得,如今再想起,只觉心衿摇荡,一点点痒,一点点麻,更多的却是疼!
“……时光都在思念中蹉跎过去了……又是何必……”花袭人的叹息浅而悠长,似有无限心事,拼却一醉,但终于还是辜负了潮汐与月色。
小花儿手抚青瓷酒坛,沁凉的触感,一点点从指尖游进心里,一波波地漾开,“……他……如今是太子……以后是楚王……就是再心无芥蒂……心无旁鹫……那广厦三千的后宫……也终不是我呆的地方……”——上一世是求而不得,这一世更加凄惨,是根本就求不得!那神仙司长还说会为他安排良缘,却原来是‘凉’缘,不过就是为了骗他下界。
花袭人闻听此言倏地怔住,——在遥远遥远的过去,长堤旁,桂树下,他曾对真颜说:“跟我回锦州吧,我必为你遣散后宫三千佳丽——”,一年后,锦宫北角楼上,那人紧紧拥着自己,像是要将两具躯体糅合在一起,颤声说:“留在我身边吧,有了阿锦,我必封禁后宫三千楼宇——”
“……咳咳……咱们再干一杯吧……”不知何时,花袭人又在琉璃杯里满上了桂花酒,将那金色琥珀的心塞到小花儿手中,也不多言,仰头喝尽了杯中酒,那馥郁如毒的一捧清泪!
小花儿看着花袭人眸光流转间荡漾起的那一丝水意,勾起唇角笑了,——醉了,今晚当真是醉了,看谁都似在流泪。
第二卷:为你,揽长风,牵星飞翔!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九月初九,南楚吴山上,皓月当空,清辉无限。东宫翔鸾殿里,明霄醉拥薄衾,歪在榻上,不言不动,水眸低回,定定地望着枕边的白绫绢帕,帕子上的那个人儿,星眸俊颜,唇边含笑,似乎在不断轻唤:‘……阿鸾……阿鸾……阿鸾……”
明霄水色的唇轻抿,抿出一点笑,却笑得意兴阑珊,胳膊探出锦衾,摸向塌桌,抓住玉壶摇一摇,不觉蹙眉轻喊:“双喜,酒没了……”
锦绣帷幕层层叠叠,繁繁复复,挡住了秋寒凉意,帘幕后,小内侍双喜愁眉苦脸地看着师傅双福,“师傅,殿下今儿是怎么了?原本从不沾酒的人……”
双福面色平定,打开手中捧着的香盒,拈出一片百合安息香投入玉鹤香瓶中,一股迷离清浅的香氛随着渺渺淡烟氤氲着,如水波一般,安定人心,双喜轻吸口气,忽然觉得心里的憋闷似减轻了三分,
“……双喜……酒……”锦堆绣帷后又传出明霄断续的喊声。
“师傅——”双喜唤着,垂下了眼眸。
“把去年霜降时埋在园子里的茉莉烧起出来,给殿下送去,那个淡薄安神,睡前饮下最好。”
双福吩咐着就走向外殿,心里一阵酸麻,青鸾殿下是他看着降生,一手抱大的,除了乳娘和他,在这大兴宫中就没有别人最懂得青鸾的心思了,他自小孤苦肃静,武王虽爱他,却不疼他;这宫中,朝上的上上下下,虽敬他,畏他,却不爱他;至于,——浩哥儿和君翔,唉!冤孽!
一想起黄昏时那两个人互不相让的情形,双福就头疼不已,他们俩对殿下虽有爱欲,敬慕,但却不懂他!而且,那浩哥儿,眼中时时闪过厉色,像只欲独霸猎物的小狼,实在令人担忧。
此时两个小内侍已将茉莉烧取来温过了,倒在玉壶中,捧给双喜,双喜瞄了一眼师傅,双福摆摆手,
“快送进去吧,别让鸾哥儿等急了。”
双喜一弯腰,扭身闪入锦帷之中,双福回眼望着那个方向,眼神一暗,摇了摇头,——唉,好不容易找到个知冷知暖又知心的,却还早夭了,真是老天无眼!又想到王库中那些即将装船运往大夏的蜀宫遗物,不觉更是一步三叹,看来谨政殿的双寿要北行了。这南楚王族似被姻缘大仙忘在了脑后,几十年了,还没出过一桩好姻缘呢。
盛在玉杯中的茉莉烧带着抹极轻极淡的碧色,若不细看,几不可察,阿鸾端起玉杯凑到鼻端轻嗅,又颓然地放回桌上,茉莉烧甜香浓郁,却——终不是景生胸臆间的那一股碧清的寒香,那香真如其人,沁人心脾,宁神醒窍。
恍惚间想起在溶洞中时自己曾许给他太子良娣的名号,阿鸾勾唇苦笑,——荒谬——当真荒谬,如今想来才觉得这封号有多么荒谬!阿鸾重拾玉杯一口饮尽杯中的淡酒,酒是温的,喝进口中却仍如一股冰线直透胸腹。
——景生那样的一个人,如昭昭云霭,年纪虽幼,但却已智勇过人,风姿卓绝,一间东宫侧室又岂能容得下他?阿鸾的手攥住枕畔的绫绢帕子,紧紧攥着,压在心口上,仿佛又和他共着一个心跳,——景生——景生,若你在天有灵,还请入我梦来,伴我夕与朝!
——醉了——真的醉了,阿鸾倒在榻上,脸庞微侧,纤浓长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