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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气重了些,用红色正好可以压制里面的肃杀之气。
正因为牛二柱门儿清。所以一进来就觉得十分纳闷儿,这牢房有点儿不伦不类,后边儿和左右两边儿都是崭新的墙壁,铁窗高高在上,看着都眼晕,正面儿面对走廊的那一面儿却是一溜的棍子。用手一摸,冰凉梆硬,竟都是铁的,屋里横躺竖卧,躺着三个人,外边儿站着俩士兵,荷枪实弹。几分钟溜达一次,眼神中满是杀气,看意思牛二柱要是乱动,立刻就会有一梭子子弹打过来。
大少顿时如同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是啥地方?不伦不类,简直就是个四不像,天津卫所有的监狱牛二柱都溜达过,就没有认不出来的,可今儿这地方就如同云山雾谷,一点儿也看不出门道儿。牛二柱冲那两个士兵点了点头,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想打探打探消息,可人家脸色铁青着,一声不吱,大少弄了一个灰头土脸,没滋没味儿的缩了回来,看着地上三个人发呆。
这仨人都有点儿眼熟,不过牢房里光线昏暗,难以分辨。大少走过去一一翻过来细看,离自己最近那位脸色苍白如纸,牙关紧咬,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眼看快不行了,左手手腕已经断了,丝丝滴滴的鲜血还在不紧不慢的往外流,正是那地道里和牛二柱同时被捕的混混。中间一个五大三粗,一脸凶相,同样昏迷不醒,却是那洪帮的朱把头。
最后一个人叫大少惊喜不已,五短身材,瘦小枯干,正是卜发财!三耗子脸色比那俩人好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红扑扑的,还带着笑意,牛二柱探了探鼻息,呼吸沉稳,看来是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同样昏迷不醒,似乎也受了点儿伤,大少扒拉了几次,都毫无反应,正想挽袖子给他来一个狠的,就听见走廊里脚步踢踏,铁链子滴里当啷乱响,似乎是来了人了,牛二柱心里一动,赶紧缩回牢房内测,眯着眼睛观察动静儿。
不大一会儿,牢门哐当一响,似乎是被打开了,大少眯着眼睛,借着窗口的微光一看,牢房里进来了三个人,两个当兵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人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看意思伤的不轻,这人穿得还算讲究,茧绸的上衣,外边儿是狗皮坎肩儿,下身的裤子绿了吧唧,似乎是制服,不过穿的再讲究这时候也看不出来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整齐的地方,都让鞭子给抽飞了,污血都把碎衣服沾到了一块儿,要多惨有多惨!
两个当兵的把这人扔到地上,锁上牢门,头也不回就走了。那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看样子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气儿而已,牛二柱心里起疑,这老兄是谁?和地道里那档子事儿有关的就这么几位,他是干嘛的?大少偷眼一看外边儿的看守没怎么注意,立刻偷偷往前凑了凑,刚要看看这位是哪一路大神,谁知道出其不意之间,那人忽然一轱辘坐了起来,只这外边儿就破口大骂。
牛二柱吓了一跳,咋回事儿?回光返照还是咋的?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这人爬起来也不看牛二柱,嘴里大骂不绝,骂的还挺有条理,说什么“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啥的,紧接着就是晾伤疤,显功劳,“老子打仗的时候负过伤”之类的,骂完了还加上一句:“别他妈那别人都当傻子,说我明火执仗?姥姥!那金子是没主儿的,谁看见算谁的,你们一肚子花花儿肠子,别当我不知道,老子是玉帅的人,小心他娘的老子到玉帅那里咬你一口!”
牛二柱心里一动,他听出这人话里有话,别的倒还其次,话里话外,这也不是个普通人,而且他嘴里一口一个玉帅的,底气还挺足。大少也知道,所谓玉帅,其实指的是吴佩孚,吴佩孚字子玉,时人以玉帅称之,那这事儿就奇怪了,自从直皖战争之后,直系已经大权在握,曹锟贿选总统已经箭在弦上,吴佩孚自成一派,手握实权,普天之下,除非南方的孙文,谁还敢动他的人?
那人骂的正起劲儿,门口儿两个看守实在听不下去了,其中一个大概是个愣头儿青,二话不说,举起步枪,拉开枪栓,抬手就是一枪,这里也不知有多少牢房,反正四周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儿,这枪一响,不亚于在山谷里扔了一颗炸弹,惊得众人一片嚎叫,经久不绝。那人骂的过瘾,枪一响,一肚子话硬生生憋了回去,那子弹擦着头皮,在那人头顶窜了过去,一瞬间怒目金刚变成了风中枯叶,这家伙体如筛糠,当时就老实了。
与此同时,一股子异味味儿扑鼻而来,熏得牛二柱直恶心,大少顺着味道的来源一看,几乎骂街!原来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爷被枪声一吓,竟然惊得屎尿齐流,本来拉屎放屁谁也管不着,可现在大家吃住在一起,你招呼都不打就来了一发,多少有点儿地道吧?
牛二柱以前经常到号子里转圈儿,就是最普通的号子,最少也得赛个二十多号人,这么多人一挤,咬牙放屁嘎巴嘴,那味儿就如同人间仙境一样,赶上同一个牢房的人犯病,所有人都遭殃,因此大少虽然恶心,倒也忍得住,这人话虽然说的粗鲁,不过听来听去,似乎他知道的比别人多了点儿,要想套实话,鼻子遭点儿罪也是在所难免的!
大少把恶心的感觉往下压了压,硬着头皮凑了过去,拍了那人肩膀一下:“兄弟,别费劲了,在都进来了,哪就得学机灵点儿,好汉不眼前亏,跟他们说这些有啥用,我看还是留点儿力气吧,说不定一会儿还得过堂,我看你已经挨了打了,这要是把他们惹急了,在来上一顿,哪有多不划算?”
那人三魂已经丢了两魂,被牛二柱这么一拍,又吓了一跳,嘴里鬼叫了一声,急忙回头,屋里虽然昏暗,不过俩人距离这么近,一下子就看清了,牛二柱一愣,这人虽然满脸伤痕,污血横流,不过大致的模样却还看得清,正是那在地道里把自己捉住,然后又在将军面消失的那位连长!
大少一愣:“咋回事儿?您了不是连长么?咋也被关起来了?我记得您一出去就没回来,还以为是被骂回去了,你大小是个官儿,跟我们老百姓不一样,他们也敢随随便便就抓、就打?”这话一说,那连长脸色一青,似乎也来了脾气,张嘴刚要骂,回头看了看那两个虎视眈眈的警卫,到底是没敢,仅仅是低声骂了一句:“他娘的来的,还能因为啥,倒霉呗,原以为能发财,谁知道那些金子是禁脔,都是有主儿的,老子只不过弄了有二十多块,居然要搭上一条命,你说到那儿说理去!”。
二十二、监狱风云(二)
有主儿的?有什么主儿?那些金子埋在地底下也不知有多少年了,那还有什么主人?莫非是某位势大权重的人物也看上了这笔横财,要陷害这几个人,然后自己独吞?连长见牛二柱一脸的迷惑,知道他还不明白,虽然俩人在地道里相处的并不融洽,不过同在一个号子里坐牢,也算是难友,彼此之间就亲近了几分,牛二柱又会来事儿,几句话说得连长心里挺舒服,尤其连长虽然凶恶,倒也直爽,一来二去,心里的距离就近了不少,此时此刻正需要有人说几句话分散注意力,好减轻些挨打的痛苦,所以一来二去,这位连长也就没啥顾忌,有啥说啥了。
连长四周望了望,见没人注意,这才凑过来,把声音压得极低:“你别看我也进了监狱,我这里也有熟人儿,早就打听出来了,这金子是段祺瑞的,他个老东西不知道从哪儿弄了这么多钱,一直就埋在棺材铺的下边儿,那地道其实是两头儿通气儿,另一个出口,就在段祺瑞的卧室!”
牛二柱愣了,还有这档子事儿?你说这要早知道了得有多好,管他金子还是银子,顺着地道一走,出其不意埋伏在他的卧室里,一刀砍过去,别说总长,他就是天下第一长也不行,这些军阀趾高气扬,其实跟一般人没啥两样,喝多了也吐,挨了刀子也得流血!不过这事儿也说不通,那么多钱,何苦埋在街对面?他存在银行里岂不是更好?别人要是不经意发现了,那不就成了鸡飞蛋打?
“这你就不懂了不是?”那连长一脸的得意,“你没听说过吗,段祺瑞当了那么多年大官儿,外边儿都说他虽然为人有点儿霸道,但是私德却不错,最突出的就是为人清廉,从不贪污。( )俸禄以外的金钱从来不夺取一分,以前我还真信,现在一看,就是它娘的放屁!这小子不是没钱,而是藏得好,那棺材铺其实也是他的,是他在街对面儿监视行人的一个据点儿。光特务就有二十多个!”
牛二柱一听这话,半边儿身子都麻了。既然如此,那段祺瑞为什么要把棺材铺卖给自己,贪图那十五块大洋?笑话,人家一口茶水都不止这个价儿,他这是想要干什么?难道从一开始,人家就知道自己的目的,之所以不言不语,就是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儿,把自己当猴儿崽子耍?这可太可怕了。得亏半夜多了一具尸体,黄三儿的人前来栽赃,又恰逢天有惊雷,震塌了房子,露出那地道的入口,段祺瑞为了保住那笔财产,提前动手。否则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人家掌控之中,还愣不知道,到时候一动手,人家来一个瓮中捉鳖,那得有多窝火!
连长见牛二柱脸色发白,一愣一愣的。大概也找到了心理平衡,觉得自己被吓成那样儿也不算丢人,也对牛二柱有了好感,过来一搂大少的肩膀:“兄弟,这话可不能往外说,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不过你也别害怕。哥哥我也不是没有根基的,他们想弄死我,到也万难,刚才一进来,一般孙子就严刑拷打,逼着我认罪,说是认了罪就给我安排个好地方,一两天就放人,放屁!他们那点儿鬼心眼儿我不知道?他们逼我认罪,就是找个杀我的借口,我只要一松口,他们立马就会枪毙我,老子岂是吃素的?打个差不多,我就装死,他们也不敢逼得太紧,这才把我送回来,不过他们大概想不到,这里头我有朋友,许了五百块大洋,已经有人给我送信去了,也不用多长时间,他们就得放人!”
大少这才明白这位大爷为何刚才跟死了一样,现在却生龙活虎,不过牛二柱心中仍有疑问:“我说这位大哥,您了说的这么有把握,敢问求得人是谁?谁能大过段祺瑞去?再说这监狱我看有点儿不对劲儿,似乎不是普通监狱,您了知道这是哪儿么?我可没别的意思,我也有点儿人脉,要是能出去找人,双管齐下,把握不是大了一点儿么?”
那连长一笑:“兄弟,也不是我看不起你,这监狱跟一般的监狱不一样,我知道你是混江湖的,不过这地方就是你祖师爷来了,说话也不好使,实话跟你说,这地方是今年是军事法庭,专门关押逃兵或者叛逃军官的,别说帮派里的人,就是天津卫的市长也管不着!”
牛二柱心里一惊,暗道糟糕,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军事法庭却还听说过,知道这连长没吹牛,这事儿自己还真就摆不平,不过看着连长气定神闲,毫不在乎,似乎蛮有把握,大少也不禁纳闷儿,他一个连长能认识谁?会有大人物来救他?想到此处,大少一拱手:“大哥,真没想到我牛二柱能到这地方走一圈儿,就是死了,这辈子也值了,不过冒昧的问一句,您了走的谁的门路?难道那位爷就一定救得了我们?”
连长一笑,满脸不屑,似乎牛二柱的话就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