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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一会儿,她轻声问:“皇上不歇么?”
雍正缓缓坐下。
说不清的,他与平时不同。
他从衣内掏出一件事物,放在床沿:“你还记得么?”
匕首。
她没有太大的举措:“记得。”
“朕说过,在宫里,你有朕,不用这件利器。”
她做声。
“如今,宫里宫外,发生这么多事,朕一身难兼顾,你还是留着防身。”说着,把那匕首朝她推一些。
她迟一下,接过去,攥在手里。
雍正不再说什么,过一会儿,淡淡道:“晚了,朕也倦了。”便解衣服。
有一种隐约的消黯的和倦怠。她从不曾见。摸不透,也确定不了。
外衣脱下,放在一边。他看了看屋角:“开春了,一天比一天暖,还烧着碳,有些燥。”
她不知该如何答。
他解开上杉,脱下来。赤膊肉袒,并无护甲。他把身后的长辫梢甩到胸前,掀开被子,背对她,躺下。
她的心猝然狂跳。
咫尺相对。袒露的背脊,有一处微微搏动,那个节律搏动的地方在她眼中无限放大,再放大。她攥着匕首,紧紧攥着,一把的汗。匕首周遭仿佛生出钢刺来,扎着手,扎着心,她快要握不住了。
他躺着,躺得很静。在等,在听。听她的心跳,听她每一次的呼吸声。
许久。他干脆将眼睛缓缓合上。
又过了许久。
他翻过身,顺势张开臂,一把将她揽过来。
她在一刹间卸去了所有的力。心怎样煎熬,身却千钧重担倏然轻。
他搂着她,几乎全部拢进怀里,却斟酌着用力。什么也不说,好久,低声道:“你一身的冷汗……”
大张之后的大驰。驰纵了身心。
肌肤纠缠相亲,一切都那样自然。她没有太抗拒。男女之间,适可却难止,稍一逞意,便没了分寸……
夜来的失度让她备感不适。整一天,昏沉沉的酸乏。
至晚,雍正过来,她犹恹恹难于进食。
便欲传唤御医。她不愿小题大做,支应过去了。至次日足踝伤处换药,顺道问脉。
御医仔细把了脉,站起躬身:“贵人这一跌,凶险万分,好在,化险为夷。”
雍正道:“伤筋动骨,自不可小视。”
御医一撩褂子,跪倒在地:“臣所言‘凶险’,关乎皇上的千秋后世。”
雍正心一动:“什么?”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人已怀有两个月的龙胎。”
雍正一下站起身,又缓缓坐下。笑堆起,把持着,却是满脸压也压不住的笑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御医禀道:“车马劳顿,动了一些胎气。”
“碍不碍事?”
“所幸并无大碍。”
“那怎么会……”
“反胃难食,是妊娠所制。至于,腰腹酸胀……”御医抬眼看雍正,酌量着,不好开口,“臣……臣斗胆,未足三个月,贵人侍寝的膳牌,该暂时撤下。”
芙惆顿时脸如火烫。
那满涨的酡红后,却是迷茫。
第三十二章
多事之秋。年妃辞世,皇后病弱。晋熹妃祜禄氏为贵妃,掌管后宫。芙惆以贵人补妃子额。
熹妃母以子贵,众望所归。至于芙惆,虽怀龙胎,月份未足,男女未知,少不得引人议论。雍正毫不理会,更令户部拨款,大修奉先殿,祈祀护佑。
养心殿。
游廊里,户部尚书张廷玉、工部尚书李永绍,迎面撞上怡亲王允祥。二人行礼:“王爷打哪儿来?”
“查处‘塞斯黑’余党一案,刚刚面圣。二位也是求见皇上?”
二人对望一眼:“特为王爷而来。”
“哦?”
李永绍道:“有些话,别人说,是越礼;王爷说,皇上或许听得进。”
张廷玉接道:“后宫之事,外臣不该过问。但,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臣等以为……未免小题大做。”
允祥看了他一眼:“庆典、祭祀、册立、耕耤……均在奉先殿。奉先奉先,奉得是列宗祖先。重修奉先殿的旨意,挨句看,哪句说得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这……心照不宣。”
“擅揣圣意,岂是人臣之礼?”
“臣等不敢。”
“你们啊……”允祥指指两人,“皇上素昔谨行简用,‘上之所好、下比甚焉’,你们两个,一个管钱,一个管花钱,这样锱铢必较,比皇上尤甚。我且问你,自改元,添了多少库银?单追讨欠款一项,几千万两!现在不过拨个十余万,这样吝啬。”
允祥半叱半谑,也并非疾言厉色。二人倒也无话可说。
“自登基,步步荆棘,历经磨难。总算有一点喜事。”允祥叹一口气,“皇上为人,你们该清楚,喜怒不行于色。总得要有个宣泄的地方。”
殿内。马尔塞俯身叩拜。
雍正赐了平身。
“臣给皇上道喜。”
雍正点了点头。
“贵人身怀龙胎,皇嗣血脉不比寻常,皇上更要格外留意。”
自芙惆有了身孕,腹中块肉好比丹书铁券,无人再将前事提起。今天,马尔塞来,旧事重提。
雍正心中十分不快:“你又想怎么样?”
马尔塞双手奉上一本册子:“内务府所收包衣三旗秀女档案,臣特意调出,请皇上御览。”
雍正接了过来,放于案上:“你看过了?”
“微臣不敢。”
雍正把手抚着册子,眉渐渐皱起。
马尔塞道:“微臣先行告退。”
一本册子,一段过去。
他看不透她。这个水一样的女人,可以清澈无尘,却也深不见底。没人能看透一潭水,也没人能抓住一捧水。
封页系以丝带,他拾起来,稍犹豫,一扯。封页随之掀开——
她的过去,飘飘浮浮,呼之欲出。
‘砰——’一声,他却重重按下,合上系好。站起身,挟了册子,出殿门。
承乾宫。
摆了满案的托盘。各式各样的小褂子,男孩子的瓜皮帽,女孩子的丝肚兜。还有各种骨饰、牙饰、玉饰……
雍正踏进门来,看桌上的东西,微笑点头:“内务府办事到仔细。”拿起一两件来摆弄,“你可知,都是做什么的?”
“臣妾不知。”
“这子孙绳,系在孩子的脖子上,男孩儿,挂小弓,女孩,挂布郎当。还有这些野猪牙,挂在床上,男孩儿,用獠牙,女孩儿,用门齿。”
芙惆心事重重的:“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所以,备两份——反正以后也用得到。”
以后……她为她灭门绝户的仇人生儿育女,添丁进口,还有以后。
她忍着剜心刺骨的痛苦和羞耻:
“哪里用得这许多。浪费了。”
“用不了的,做布施。散给全北京城的穷苦百姓。为咱们的孩子祈福。”
她一直微低头,神思不属。
他放下手里的玩意儿,走到她身边。
她该说什么的,说不出。
他挨着她坐下。托起她的下巴。她抬眼瞥一下,便闪开。闪开眼里深深的忧郁。
“人家说,怀孕的时候,叹一口气,儿子脸上落个坑儿,皱一皱眉,女儿脸上长颗麻。”
她知道他逗她。可是,笑不出,很苦。
他缓缓站起身:“过去的事,没人能改变得了。皇上也是人,不是神。”
最不堪回首的,是过去。
雍正将手中的册子递过去:“这是你的过去。”
她怔了。
“朕没有看过。可是朕知道,那一定不开心。也许,就是一切不开心的源头。”
他没等她接,直接丢到火盆里。
“一笔勾销,重新来过。”
碳嘶嘶响。
她的眼里映着火,火舌一下一下舔着她的过去,渐渐吞噬。也迷失了她自己。
他重又坐在她身边,手搭在她肩,停一下,向自己怀里揽:“往者不可谏。忘了过去,答应朕。就算为了孩子。”
孩子。他们偎紧的身体感觉得到那一下一下孕育的脉动。最无辜的,是孩子。
芙惆靠着引枕,腿蜷进小炕几。
雍正背身躺在床外。本是安稳躺着,向外挪了挪,又挪一挪。
芙惆用手遮了烛台:“灯晃着皇上?”
“没有。”他翻过身,对她微微露出笑,“过几天,你的肚子——”手比划着伸开,“这么大——”又更伸开一些,“喏,这么大。朕得习惯着适应。”
“真有……那么大?”
他笑着摸一摸她的头发:“朕自己胡乱琢磨的。”看看她手里的针线,“做什么呢?这么晚了,伤眼睛。这些东西多得是啊。”
芙惆拿过一个红绫子兜肚:“这是内务府晋来的。”
“江南织造,很精巧。”
“巧归巧,不适用。”
“天气热了,夹纱的,正应季。”
“现在是热。到临盆,还有大半年,正是冬天……”
不等她说完,雍正已皱起眉:“张起麟怎么办事的,这样马虎!朕必定……”
“算了吧。”她专心在自己手中的绣绷,“孩子的爹都疏忽了,外人,哪会那么事无巨细。况且,宽缓些,也是积福。”
她随口的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他怦然心动。
芙惆咬断一根线头:“臣妾像做个棉布里子的,合孩子穿,暖和,又舒服。”
“随你吧,别太晚。”
“扰着皇上休息么?”
他顺手拿起床头一本书,翻身向外:“朕不睏。”
她便仔细绷了边。花样子是一早描好的,摆在炕几上。男孩子,绣麒麟,女孩子,就绣荷花。究竟是荷花还是麒麟……
她停了手里的活计,略向他看去,欲言又止。
他余光瞥见了:“怎么?”
“依皇上看……究竟是男呢,还是女……”
他撇了书,转过来:“听人说,男圆女扁。”
她红一下脸,难启齿:“怎么算圆,怎么算扁呢……”
雍正往下蹭了蹭:“朕摸摸看。”
十分羞涩,可是,既已出口……
她忸怩着,解开几颗扣子,外面的衣服打开,里头的衫子往下褪。
他伸手搭在上面。月份不足,没什么异动。他左摸右摸,她早涨红了一张脸,不肯抬起来:“皇上……”
他摇头轻叹气,“朕也摸不出来。”
她红着脸系扣子。他却用手隔住:“让朕听一听,听得出的。”
她半信半疑的,且一试。
他小心的伏在她小腹上,耳朵轻轻贴下,好久。
“皇上……”
“别吵啊,听得到。喏——”
好半天,他才起来,帮着她掩好衣裳。
“是女儿。”他抿嘴抑着笑。
她张大了眼睛:“皇上怎么知道?”
“她说话呀。她说,‘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喜莫大笑,怒莫高声……’,没出娘胎,就会背《女论语》,还不是女儿?”
明知他信口胡诌,她还是忍不住笑一下:“天下女子哪里都是这般样子?由着男人编派。”
“不是么?”雍正撑起身来,“那你怎么不笑呢?你不爱笑,不是因为‘凡为女子,先学立身’么?”
她看他一眼,略带嗔怪。禁不住,又稍稍弯了唇角。
待到飘第一场雪的时候,孩子的小袄小鞋已堆满了箱。
养心殿围炉夜议,仍是八王余党之事。
怡亲王允祥奏道:“‘阿其那’、‘塞斯黑’一党,已查处者,弘旺、苏努、七十、满都护。削爵谪贬者,吴尔占、鲁宾、永谦、雅尔江阿。通缉在逃者,勒时亨、乌尔臣……”
苏培盛急急匆匆跑进来:“万岁爷——承前宫的宫女来禀,芙妃娘娘临盆了。”
“什么?”雍正一下站起身,“还不到日子。”
“天气骤凉,娘娘又不肯多休息,怕是着了些寒气,早了几日……”
雍正急急向外走。
苏培盛一边劝:“万岁爷宽心,御医一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