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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了近处,抱住那精瘦汉子的胳膊便咬牙低声道:“哥哥答应过我不会伤了小姐,你放开她,放开她!”那汉子丝毫不松手,反倒不耐烦地大力推了她一把,她跌跌撞撞倒退几步,险些跌倒在地,颐儿抢上前扶住她,这才站稳了。
顾含章怔怔望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俏脸,忽地便松了口气,低声道:“翠儿你果真没事,太好了。”翠鹂不敢看她,也不敢看向颐儿,忽地跪地冲她磕了三个响头道:“小姐的厚待翠儿永生难忘,翠儿已报答完七王爷的收养之恩,如今该是来报答小姐的时候了。”
那许久未出声的精瘦汉子朝地上啐了一口道:“秦姑娘,若不是南疆那蛮子救你出来,你怕是早死在你的顾小姐手里头了,还报答她作甚!”
这边话音未落,昭阳宫前缠斗的两人胜负已分,萧瑧手中的长天剑被蛟腾剑缠住,萧桓手腕一抖,萧瑧只觉虎口发麻,竟握不住剑,两尺青锋倏地脱了手,如一道寒芒随着蛟腾陡然跃起,在半空划过大半周,叮一声坠落地面。
“四弟,你输了。”萧桓沉沉道。萧瑧英俊的面容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怔怔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看了看,缓缓地抬手指向白玉石栏杆下的人群,低声笑道:“二哥,比剑我输了,这盘棋却还是我赢!”萧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蓦地面色一沉。顾含章正巧朝他望过来,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握紧了短刀,只等萧桓一个眼神默许,她便是拼了命也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萧桓长久地望着她,虎目中有着她看不透的幽深,她望见他紧握蛟腾剑的手稍稍松开了些,下意识地便厉声喝道:“殿下!”萧瑧神色极难看,冷笑一声道:“就算放了含章,二哥也毫无胜算。”
远处的大地轰然作响,滚滚尘烟自玉华门方向涌起,前锋十八骑中老三秦绛率神武军八百余骑奔腾而来,数百匹精良战马铁蹄踏在内宫城青石铺就的大道上,震得地面都在轰鸣颤动。林青、路春与刀九赤黑的面上同时露出喜色,齐声喝道:“老三!”顾含章却是心蓦地一沉,紧握的掌心之中已是出了一手的冷汗。
秦绛策马到了昭阳宫前,翻身下马朝着萧瑧单膝跪高声道:“末将来迟,望殿下与王爷恕罪!”萧瑧抬了抬手:“起来罢,秦绛,不迟不早,你来得正是时候!”一直不动声色的萧烨竟也微微点了点头。
这不啻是一场惊天巨变,林青三人又惊又怒,萧桓却是神色镇定,淡淡对秦绛道:“原来果真是你,老三。”
京郊遇刺、御直街神武军闹事,诸事种种,都与他秦绛脱不了干系。
秦绛也不争辩,平静地向萧桓抱拳道:“殿下的栽培之恩属下没齿难忘。”说罢,笔直地向顾含章大步走去。顾含章曾在京郊跑马那一日见过秦绛,依稀只记得是个寡言少语的瘦削青年,虽是话不多,却是极温和;今日再见,秦绛双目赤红如血、面容狰狞凶恶,分明是杀人杀红了眼。
他在顾含章跟前立定,挥退那精瘦汉子,正午的秋风将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吹拂起,迎面扑来,顾含章腹中一阵翻滚,强忍住干呕的念头,低声喝道:“秦将军,皇后娘娘与两位郡主在何处?”
秦绛不做声,一旁的翠鹂忽地扑过来抱住顾含章大声道:“哥哥!你曾答应翠儿不会伤了小姐!”秦绛沉着脸拉开她,一手捏住顾含章后颈,另一手持长剑抵在顾含章颈间,望着萧桓一字一句道:“大将军,如今大局已定,请放下手中的剑。”萧桓定定地看着他,缓缓走了过来,蛟腾剑仍旧紧紧扣在掌心,秦绛被他逼视着,极痛苦地咬了咬牙:“大将军,请放下手中的剑!”
萧桓再往前走了一步,秦绛忽地一横心,手挥过处,顾含章只觉一阵剧痛,肩头顿时裂开一道寸余长的血口子,片刻间鲜血便已浸透了肩头的薄衫。他再次挥剑,翠鹂尖叫一声扑过来挡在顾含章身前,锋利剑尖划过她的前胸,她却如同寻死一般将身子往前一送,秦绛要撤剑已是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剑尖一寸寸没入她体内。
翠鹂软在顾含章怀中,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对秦绛说什么,张了张口却始终没能说出,只勉强朝顾含章笑了笑,颤抖的手微微抬起来指了指她肩头的伤口,还未能出声已是断了气。秦绛怔怔盯着犹在滴血的剑尖,忽地发了狂一般,眼珠赤红丝丝如血,朝身后八百精兵一扬手:“带上人来!”数百骑潮水般向两旁分开,几个粗壮汉子押着皇后四人慢慢出现在那人群尽头。
萧桓浑身一震,萧瑧负手慢慢踱到他身旁,低声冷笑道:“二哥,若是我以母后作为要挟,你又如何抉择?”萧桓定定地看着他,虎目中已隐隐有了怒意:“你我之间的事何须牵扯上母后?”
“当年我母妃是如何去世的,只有母后,不,只有皇后娘娘最清楚。”萧瑧冷冷低声道,“二哥,你以为能瞒得住我么?”
王皇后虽是被绑住双手,皇后的威仪却不曾抛掉,她遥遥地望过来,凤目中满是威严:“桓儿!不必担心母后,他们不敢拿我如何!”
萧烨忽地淡淡笑了笑:“皇嫂,你当真执迷不悟。”他慢慢走下石阶,拾起被萧桓打落在地的长天剑,就那样一步步踱到王皇后跟前立定了,手中两尺青芒一动,已是削下皇后的半截小指。琴姑姑尖叫一声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王皇后满面血色褪去了,却忍着剧痛犹不松口,萧烨作势再要挥剑,萧桓忽地沉声喝道:“住手!”
剑坠尘烟止
萧烨慢慢收回剑,淡淡地看了面色雪白的王皇后一眼,俯下 身在她耳旁低声道:“皇嫂,莫说断你一指,便是卸去你一条手臂也无法消我心头之恨。”他语气神情极淡漠,闇黑眼底的冷意却如千年寒冰。皇后疼得满额冷汗,咬紧了牙依旧厉声喝道:“桓儿,不许低头!”
昭阳宫前立时肃静,萧桓挺直虎背,幽暗深沉的目光缓缓掠过皇后与顾含章惨白的面容,又沉沉地望向跪伏于地的林青诸人与神武军、禁军数百人,蓦地将手中蛟腾剑往地下白玉石中一插,剑尖入地三寸,嗡一声低鸣。那剑笔直立在石缝间,雪亮剑身上映着数百人沉默悲怆的脸,秋阳落在寸余宽的剑刃上,反射的寒光如北疆胡地终年不化的白雪,刺得人双眼生疼。
顾含章扶着肩头,伤处流出的血已濡湿了她的掌心,刀剑的伤口只不过是皮肉外伤,真正的痛此刻才开始。她静静地望着萧桓,听见他沉声道:“众将士下马,卸甲!”声音不大,在这空阔的昭阳宫前却似一阵惊雷,炸响在众人耳中。大齐军律,凡弃兵投诚者,免死免重罚,或劳役,或监押。只不过下马卸甲,便是投诚弃主,叫人鄙夷;刀九性子急,悲愤气恼地跳起来大喝道:“大将军……”粗豪的嗓门刚说了三个字,一旁的林青黑着脸一把拉下他,狠狠地在他颈后砍了一记,刀九双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满场将士卸甲弃刀,齐齐跪伏在地,虽悲愤却已无法再多言。萧桓最后看了众人一眼,对萧烨道:“望王叔守信。”只短短五字,自他口中说出却如一字字敲入在场众人耳中,萧烨负手立着,淡淡颔首允诺道:“自然。”
一场硝烟未能起便已被掐熄,昭阳宫前秋阳绚丽如常,却在萧桓曲膝重重跪下之时黯淡了天地之色。
祈盛二年九月初八,顺钦帝病重昏厥,藏于昭阳宫正殿山河画卷后的立储诏书启封,立四皇子陈王萧瑧为储君,代顺钦帝监国;同日,秦王萧桓起兵谋反,挟王皇后与容宛两位郡主为质要挟新太子,襄王萧烨领兵镇压,擒秦王,败叛军,平定内乱。
世人只知如此,百官所知也仅得自襄王与三相之口;内史官曹荣下笔时颇有些顾虑,蘸饱了墨的细狼毫悬在半空许久也没见落下,恰巧右相卓青往议事房中来,见他犹豫半晌犹未下笔,咳一声笑道:“曹公有何疑虑,不妨细问左相大人。”曹荣忙起身作揖,老实笑道:“倒也不是疑虑,此事重大,下官不敢随意下笔,生怕有所疏漏。”卓青朝议事房另一头案后坐着的卫丕看了看:“无妨,事无巨细皆可向左相大人求解。”卫丕远远地听见了,握笔的手微微一抖,苍老面容越发的灰败。
曹荣自然是不敢开口问这位素来严厉沉默的左相,随口应了几句便又回去埋头沉思,卓青也只是随意笑了笑,走近卫丕身旁来压低嗓音道:“良禽择木而栖,卫老相爷并无一分过错,何必郁郁寡欢?”卫丕不言,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卓青也不多说,挥袖便走,到了议事房门前,忽地记起什么,将已跨出门外的脚又收了回来,回头对卫丕笑道:“险些忘了件事,卫老相爷的长孙卫齐靖龙章凤姿,果有卫老相爷当年的风采,如今祖孙二人共为太子殿下效命,也算是一段佳话。”卫丕笔尖一颤,一大滴墨汁滴落纸上,晕开一大团污黑。卓青细细盯着卫丕看了几眼,呵呵笑着大步出了门去。
昭阳宫事件只千余神武军将士与禁军知晓,萧烨下了封口令,若有泄密者,杀无赦;卸甲弃兵的数百人连同林青路春刀九三人一道隔日便被派往北疆寒地戍边,宫中太监宫人那日也已被驱赶殆尽,只漏过了假扮宫女潜入宫内欲给萧桓报信的翠鹂,只是翠鹂命丧兄长秦绛剑下,也已香消玉殒。
皇后与容宛两位郡主被强行送至昭元殿后静室软禁,与昏迷多日的顺钦帝为伴,整个内宫城已在萧瑧与萧烨掌中。
秋风萧瑟,夜里下起了连绵的雨,窗未关严,冷风自窗缝倒灌进来,冻醒了顾含章,她起身披衣摸索着到窗前掩窗,惊动了门外廊下奉命看守的陈王府护卫。那人警惕地问道:“王妃半夜起身何事?”顾含章叹了口气道:“夜风寒雨,起来关窗。”那人这才不作声了。
屋里没有点灯,也没有烛火,自那一日萧桓与她被软禁在秦王府内起,也已过了私七八天,秦王府下人几乎被驱散殆尽,只有颐儿、老管家赵得四与袖姨不肯走,守卫勉强留下了三人。偌大一座秦王府,重又与往年一般沉入了死寂。
黑夜正漫长,无休无止。
顾含章悄悄摸到床边,不慎将受伤的肩撞上床头,疼得咬紧了下唇没敢出声,萧桓却早已醒来,伸了双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向她的肩头,确认她的伤口无碍,紧绷的身 体才慢慢放松。
夫妻两人在黑暗里静坐了许久,萧桓温热的手掌探过来,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双足摩挲着,低声道:“含章,若是你父亲保你,你就跟他走罢。”顾含章不做声,许久才答非所问道:“不知父皇母后和宛儿容儿怎样了?”萧桓沉默许久,只淡淡道:“四弟与王叔倒也不至于对父皇母后下毒手。”
萧瑧已坐稳太子位,又代顺钦帝监国,再无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他素来不过是争这一口气,事到如今帝后二人的生死在他眼中也无差别。顾含章想了想,低声道:“但愿他不曾泯灭了良心。”
萧桓淡淡地哼了一声,似是不愿再提萧瑧,黑暗中瞧不见他的神情,顾含章只能伸手去轻轻摸着他冷峻的面容,柔软微凉的手缓缓向上,触及他紧蹙的眉头后停下,忽然之间心头酸楚,轻声道:“殿下在哪里,含章就跟着往哪里去。”
夫妻同命,惟携手相伴。两人成亲数月余,从未像今天这样贴近彼此,萧桓忽地紧紧拥住她,隔了薄薄衣衫亲吻她肩头的伤口,那一处原是光润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