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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成灰-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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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湛面罩寒霜,吩咐守卫将皮老七厚葬了,转身开锁进了竹屋,一把捏住顾含章的下颔,灰蓝眼眸中狠意尽现:“既然你那么迫不及待地要逃,明日我便让你见到你那无缘的未婚夫萧桓!”

顾含章略一挣扎,他手下更是用劲将她的脸扳过来对着他,睁大眼狰狞地笑起来:“他的人不是混进来了么,怎么没救你出去?好一个窝囊废!”楼湛靠得极近,他身上冲天的浓烈酒味扑面而来,熏得她直皱眉。他冷笑一声:“怎么,你不舍得我骂他?嗯?”

油灯光微弱晃动着,那一簇小小的火苗在楼湛灰蓝的双眸中闪闪烁烁,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脸上闪过,他忽地俯下 身来与她对视,嘲讽道:“既然他会来救你,你又何必自己逃跑?还弄了一手的伤。”

顾含章镇定地望着他,神色无比从容:“我的命在我手中,何需依托他人?”

楼湛微微一怔,忽地哈哈大笑数声:“顾含章啊顾含章,你当真倔强得可以。”说罢,他低头来就她,顾含章眸光一凛,袖中银簪朝他狠狠划过去,楼湛脸一偏,那簪子只在他左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他猛地伸掌扣住顾含章的手腕,狠狠地盯着她冷笑道:“你又何必故作矜持?这也不是我头一回亲近你。”

“莫非你是替萧桓守贞?”楼湛的神情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嗤地一声笑,忽地就松了手,“我也没兴趣在今天晚上动你。”他话中隐隐带着恨意,顾含章抬头与他对望,在他高傲的眼中瞧见一闪而过的悲怆。“我不会再让你碰我分毫。”她寒声道。

楼湛斜眼看了看她手中的银簪,哈哈大笑数声挖苦她:“就凭你那根小小的簪子?”顾含章不理会他,他笑着笑着便冷下了脸色,怒气突如其来,如黑云般沉沉堆在脸上:“明日是我父王母后的忌日,我定要取了萧桓狗命祭奠他们,为碧纱报仇!”

说罢,他一挥衣袖转身出了门,没入了沉沉夜色中。

滚滚尘烟烈

暗夜短暂惊人,天尚未明,楼湛阴沉着脸推开矮屋的门,将顾含章双手反剪粗鲁地绑住,大力推出门来。庄中大火已熄,冷风夹杂着焦糊味扑面而来,西南边的木屋与竹楼被烧得焦黑破败,在黑沉中影影绰绰,仿如鬼魅。四处毫无人声,庄中老少在一夜之间走得一干二净,周遭寂静得可怕。

顾含章心头一跳,楼湛已面无表情地冷笑道:“害怕么?你的秦王就要来了。”他用力将顾含章往矮屋前的空地上拖去,在空地中央设的灵位前停下了,取过桌上酒盅一饮而尽,仰天吼道:“父母之仇,姊妹之辱,今日血洗!”再斟满一盅往灵前缓缓倒下,楼湛眸光沉闇,大掌倏地一握,白瓷酒盅顿时裂成碎片。

山谷的风吹拂起灵位前的白幡,两尊牌位上的血红字眼在昏黄白纱灯笼的映照下分外的刺眼,楼湛喉头滚了滚,阴郁的目光扫过顾含章镇静的面庞,唇角勾起了冷笑。顾含章心中隐隐不安,双手在背后握紧了,掌心微微沁出了冷汗。

天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过去了,东方逐渐露出一抹亮色,在冷风与飞沙之间越发显得苍白混沌,这是山坳中地势最高的地方,能远眺到庄外的竹林与层层密林,山风吹拂过林梢,沙沙的响声如潮水拍岸一般遥遥地传来,忽地远处一阵惊天巨响,大地震动,几十丈外沙尘扬起半天高,连这脚下的地也重重地颤了一颤;顾含章惊讶地望过去,见庄外层层密林中轰然炸开,火光与浓烟自竹林内升起,眨眼间把翠绿林子吞噬了。

天色已大亮,惨白天际弥漫滚滚浓烟,遮去了东方天幕的殷红朝霞。远处有战马悲鸣之声不断响起,一声接一声,在这黎明时越发显得惊心动魄,顾含章骇然望着那片缓缓升起的黑烟,耳旁那轰鸣声未止,犹在嗡嗡作响,楼湛却眯眼远远望去,冷笑道:“火药似乎用的还不够,竟然没能炸死他。”

话音未落,浓烟火光中又有战马清亮嘶鸣声响起,忽然之间马蹄声大作,从那黑烟中闪电般跃出一骑,战马通体雪白,颈间鬃毛在风中飘扬,那马首更是高高昂起了,傲然而神气,顾含章脱口低呼:“照雪!”马上的人一勒缰绳,照雪前蹄扬起半人高,长嘶一声,响彻云霄。

“他来了。”楼湛眼底一沉,低声道。顾含章忽地心跳如擂鼓,望着那马上的高大身影振臂一挥,身后半毁的竹林内纷纷跃出数十匹战马,整整齐齐在他身后排列成雁翅型,簇拥着他直奔庄门口而来。

百余匹精良战马在奔腾,大地为之震动,尘烟滚滚之中,萧桓一骑当先,身披绣金蟠龙战袍、白马长剑,身形挺拔伟岸,冷峻面容上气势如山,他身后的金线滚边玄色大氅在山风中翻飞,猎猎作响。顾含章望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眼里不知为何忽地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楼湛面色越发的阴沉,伸手将顾含章拽到身前,一手扣住她的咽喉,对着远处大声冷笑道:“秦王殿下来得当真迅速!”顾含章双手被反剪绑住,挣脱不得,又被他拿住咽喉,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得狠狠地瞪着他,楼湛瞥了她一眼,转头阴沉笑道,“萧桓,杉树林与竹林里的火药没能炸死你,真是命大!”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灵位,灰蓝双眸中倏地暴红,透出嗜血仇恨的光芒。

萧桓按缰止马,一扬手臂,跟随在后的数十骑齐齐停下,骤然间蹄声俱歇,队列却仍旧是齐整肃然。场中唯风声呼呼,再无其他声响,萧桓缓缓转头凝视着顾含章,目光幽深却坚毅笃定:“叛王之子卓勒齐潜入上京掳走本王妻子,罪可当诛。”

他的声音也是同样的沉稳坚定,仿佛一切都尚在他掌握之中,顾含章微讶,张口无声,喉头被那只有力的大掌握紧了,只觉热血只往头上涌去,被冷风吹得惨白的面容慢慢地涨得通红。

楼湛无声地笑了:“此地只留我与你的秦王妃二人,要死也只我与她两条性命,我又有何惧!”

萧桓抬眼朝他身后空无一人的山庄看了一眼,不动声色道:“你欲如何?”

“萧桓!四年前平州城一战,你逼死了我父王母后,又辱我妹子,害我家破人亡,这血海深仇我今日定要与你了结!”楼湛双眼血红厉声喝道。顾含章察觉他心绪激动,掌下更是用力扣紧她的喉,迫得她大口喘气,眼前一阵昏暗。

楼湛口出惊人之言,萧桓只是皱了眉头:“前南疆王叛乱犯上,本王率军讨伐,叛王与王后畏罪自尽,其儿女下落不明,我何曾有机会辱你姊妹?”

他虎目灼灼直视楼湛,句句坦荡从容,楼湛有些微的犹豫,却又冷笑道:“一面之词岂能信?”顾含章在极难受的挣扎之间说不出话,只在心头拼命大声喊:“你妹子碧纱之言不也是一面之词?”

楼湛察觉她难受挣扎,稍稍松了手,右手一翻,自袖筒中摸出一把五寸长短匕抵到她喉间,忽地转了神色似笑非笑道:“早就听闻秦王萧桓骁勇善战以一当百,能在敌营中擒获敌首如探囊取物,不知殿下可有兴趣与我单打独斗一场?”

顾含章心头一凛,楼湛并非正人君子,也不属英雄好汉,他这般有把握,必然是早有预备,以他对萧桓入骨的仇恨,他必定是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要以她为饵诱萧桓上钩。念及此,她急忙大声道:“秦王切莫听他的话!”

场中两个男人都蓦地望向她,楼湛恶狠狠瞪着她,手中短匕往前一送,在她颈间划了浅浅一道血痕,微微沁出了殷红的血珠子。萧桓随意看了她一眼,那眼中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赞许,让她心中狠狠地被撞了一下。

她有些恼恨地斜眼看着萧桓,他却再也不瞧她,直视着楼湛朗声应道:“好。”楼湛冷冷笑了一声,飞快地退后几步,揽住顾含章的腰肢迅速跃上早已准备好的黑马,单手捉住缰绳一声喝叱,黑马掉头便往西北方山脚奔去。

“秦王殿下若是想要带回如花似玉的妻子,便追来罢!”他狂笑数声,策马往山脚密林飞奔,顾含章被他揽在身前,颠簸中低头狠狠朝他手背咬下,楼湛哼一声,眼中狠意毕露,翻手卡住她的脖颈大力勒紧,在她颈间雪 白肌肤上留下了一圈深红掐痕才松了手,顾含章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他一松手,连忙大口喘着气喝道:“你这小人,设了什么陷阱!”

身后马蹄声急促,是萧桓打马追上,两匹马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楼湛在前,萧桓在后,遥遥相隔数十丈远,咬紧了毫不放松。顾含章顾不得危险扭头往后看,只能瞧见漫天沙尘中一袭黑色战袍在视线中飞扬翻转,照雪颈间雪白的长长鬃毛在风里飘扬着,一白一黑分外扎眼。楼湛怒吼一声将她脖子拧回来,狞笑道:“神武将军秦王萧桓骁勇善战,万夫莫敌,你何需替他担心?”

说话之间黑马已到了山前,密密林中有一条小道笔直向上,掩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下,依稀能瞧见铺满了落叶的道上仅能容一人一马经过。楼湛策马一跃而上,踏上厚厚落叶往前急奔,不几步,他撮唇呼哨一声,清越哨声穿透林间,别样诡异。顾含章一惊,他设了埋伏!

她想要回头大声警示,楼湛哈哈大笑三声,捂了她的口,在她耳旁低声道:“迟了,他一踏上这条道,注定葬身山里!”顾含章又惊又怒,在马上拼命挣扎,楼湛松开拦着她腰肢的手臂,改为握住她反绑身后的手腕,将她往怀中一带,阴测测道:“若是你想摔死在这山道上,我就遂了你愿。”

他刚说罢,身后不远处轰的一声惊天响动,又如初时一般震动了地面,惊飞了林中鸟儿,扑棱翅膀尖声鸣叫着冲上天际,顾含章大惊,咬紧了牙关才逼退了眼中的泪水。“这才是头一道关,火药不算多,若是老天保佑,或许他能逃过。”楼湛眉宇间犹有戾气,露齿狞笑着,如同一头嗜血的狼,“再往后,还有弓箭手、刀山等着,我看他逞一时之勇的下场会是如何!”

马蹄声声急促,越往前,林荫道的那一头隐隐透出了光亮,黑马奋力急奔几步,跃出阴暗林子,到了山间一处断崖之上。

楼湛翻身下马,将顾含章往身前一推,朝着林子方向冷冷笑道:“所谓神将,不过是以讹传讹,我偏就不信他能刀枪不入!”

顾含章喉头哽住,望着眼前雀鸟惊飞浓烟冲天的暗林,一颗心不由得直直坠到了底。

惊涛拍断崖

断崖上山风呼啸而过,拂乱两人鬓发,楼湛双臂环胸倚着大黑马冷笑:“弓箭手都是我部百里挑一的好手,几十支利箭连珠齐发,不被射成刺猬也难。”

暗林上方浓烟滚滚,火药味混着焦味被风吹到断崖上来,呛得顾含章猛咳了几声,咳声刚止,林中隐隐有喝叱声传来,楼湛瞥了她一眼,皱眉道:“竟然还活着?”顾含章揪紧的心微微一松,他却又嗤地一声冷笑道:“火药易防,箭雨可是难躲。”

南疆部族用的弓弩可发连珠箭,箭头带倒钩,尖利异常。顾含章在被关进矮屋前曾见过守卫背上背着的箭筒,几枝羽箭箭头朝上,倒钩磨得雪亮无比,让人心生畏惧。楼湛斜眼看着她苍白的面颊,忽地勾唇笑道:“怎么,害怕了?”顾含章挺直肩背傲然直视他:“有什么可怕的,羽箭弓刀不过是死物,人若灵巧活络,根本不足为惧。”

楼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过头来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许久,挑眉笑道:“呵,好大口气,我从不知顾氏千金小姐也有这等胆气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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