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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连寄去的信都还没有答复,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其实早在九江的那个夜里,她就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思,她确实是爱上了宇文昊,任她怎么不去面对,这都是既定事实。
只是,两人的身份地位,和各自的坚持,注定了他们无法走到一起。既不能相守,那就这样天各一方,知道彼此平安,也是好的。
可如今,竟连这唯一的奢求,都不肯留给她。
她阖上眼睛,眼前飞扬过一抹抹身影,全是宇文昊从前的模样。有他拿着那“第一美人图”时候的笑意可掬,有他飞奔到自己面前赶杀狸猫的冷傲肃然,有他亲吻自己额头时的温柔缱绻,更有他杀破重围赶到李守成面前的气势凛然。
倘若时光能够倒流一次,她一定亲口告诉宇文昊自己的心意,哪怕两人终究不能相守,哪怕他心里大约已经明白,她也想亲口说给他听。
“我喜欢你……”夕鸢微微咬住下唇,声音压得很低,抚着胸口缓缓道,“我喜欢你……你听见了么?”
不知不觉得,脸颊上已经有了少许湿热,而后渐渐,心头这两日架起来的防线全部都土崩瓦解,溃不成堤。
苏州城今日热闹非凡,尤其是城东一带,从一大清早就鞭炮响彻不绝于耳,更有苏州城中最富盛名的歌姬柳依依在一处高楼前引吭高歌,一干人等是将那一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好事者不明所以,好奇问道:“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这样的热闹,又不是集市也不是过节,难道是要抛绣球招亲了?”
站在一旁的人白了他一眼,“抛绣球招亲?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铺面?这可是苏州城第一女商人,顾老板的新铺子,今日是她新铺面开张,所以才摆出这么大的声势排场来。人家顾老板是什么人?那楚府的大少爷对她倾心三年,都没能抱得美人儿归,就你这癞蛤蟆,还想吃那天鹅肉呢?”
问的那人脸上挂了几分讪讪,又不甘心就这样平白受辱,没好气道:“我是癞蛤蟆?你把那顾老板夸的像朵花一样,我看分明就是你对人家心怀不轨。我要是癞蛤蟆,你就比癞蛤蟆还不如,你……你也就是个臭王八!”
“你说什么?骂谁呢你这是?”
“骂的就是你,怎么,还觉得不服气?爷爷今儿个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嘴给身子惹火!”
“哎呦我还就怕了你了?”
本来是随意一问,谁知两人却打了起来,只不过在这样热闹的情形下,就连打架斗殴都引不起大家的注意来,很快两人的咒骂声便被喧哗的人声冲淡。过一会儿,柳依依一曲唱罢,众人欢呼更上了一层高楼。
柳依依一曲千金难求,可她却偏偏与这“夕颜”的顾老板惺惺相惜,做了手帕交知己。苏州城能让她这样抛头露面为众人一展歌喉的人,只怕除了顾老板,也再没有旁人了。
此时只见一人缓步走上高台,她一身白衣,从头到脚纤尘不染,连珠花都没有佩戴一朵。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分明脸上妆容清淡,却明丽若芙蕖,柔姿似海棠。
方才的柳依依不仅是苏州第一歌姬,从前也被誉为苏州第一美人,只是有了这顾老板后,两人便成了并立双姝。再加上两人私交甚好,更如姐妹花一般,若能娶得这两位美人归家,不知是人生何其大幸。
可这两人性情相投,竟连婚嫁上头,也是一样的志趣。两人如今都年过二十,却哪个也不急着成婚,尤其是那顾老板,有楚家少爷这样好的人等着她,三年竟也不动心思,实在是让人觉得惊讶不已。
然而美人儿不成婚,苏州城的男子却还是欣喜的,就算不能娶回家去,好歹也不用看着她们被别人娶回家去,也是心头一番别样快慰。
不过今日是这顾老板新铺子开张,她不穿的喜气洋洋,怎么反倒一身白衣。这模样不似欢喜,倒像是……在替什么人守丧一般。
连方才柳依依所唱之曲,也是略有悲戚的一曲《北风》,美则美矣,却让人心头有些唏嘘慨叹。
夕鸢一上高台,下头先是一阵叫好,而后渐渐平复下来。夕鸢同众人含笑颔首,声音清柔又不失力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日是我夕颜阁的第五家铺子开张,也是我‘夕颜’招牌下的第十二家铺子。我三年多前到了苏州,多亏了大家的帮忙扶持,才能有今天这一番小小成绩。今日,多谢大家前来捧场,夕颜阁里头的一应物件,统统都买一样送一样,买两样送两样!我顾夕鸢感念大家的厚待,今日用这小小心意,来回报大家了。”
众人齐声叫好,夕鸢吩咐李隆下去将铺子大门打开,自己则走下高台,在阁楼中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清茶。
“下头闹成这个样子,你这儿倒是难得的闹中取静,自得自在。”楚离从窗边走上前来,也在她身旁坐下。
夕鸢哂道,“师父不也很会找地方躲热闹么?今天这铺子开张,我实在懒得下去搀和,还不如在这儿清清静静来的舒服。”
“你今日这一身白衣,是为他而穿的,是不是?”楚离轻叹一声,“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该穿的喜庆些才是。”
夕鸢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颤,抬眸笑道:“师父还说我呢,你自己今日不也是一袭黑衣?”
楚离敛眸片刻,低低沉声道,“我早已知道你心里头喜欢的人是王爷,你人能离了他,心却离不开。这三年来,我随时时在你身旁,可你的心思,却没有一刻落在我身上过。如今他这一走,你的心更是要随着去了。当初他在的时候,你们两人无法相守,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你的坚持。如今……你可觉得后悔过么?”
“我们两人不能够在一起的事实,我早就认得一清二楚了,他如今在与不在,对我而言都没有分别。”夕鸢微微一笑,眼底有些微凉的淡漠,“从前我听过一句话,现在才觉得很有道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至于后悔,就更谈不上了,我觉得……他并没有走,还在这儿呢。”
说着,她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抚了一下。
楚离静默半晌,而后才缓缓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备了礼物给你,你是要现在去瞧,还是等上一会儿再去瞧?”
“礼物?”夕鸢微微一怔,“怎么师父备下的礼物,还要我自己去找不成?”
“是,这可是份大礼,我昨日才刚刚准备妥当,你若是现在闲着无事,大可以自己去找找。”楚离拿过手旁的马鞭扔到她手中,“马就在后院里头,你去那儿瞧瞧,若是明白了,自然就知道该往哪儿去。”
夕鸢一头雾水,有些不明就里的下了楼去,走到后院刚想牵马的时候,忽然看到旁边钉着一张素笺,上头写道,“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这是什么,要考她作诗不成?
夕鸢仔仔细细的又将那两句诗文读了一遍,忽然觉得明白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翻身上马,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毫不迟疑的飞奔而出。
这桥下春波绿,又能看见惊鸿照影来,大约是让她到城里的廊桥下,望一望那河水罢。到了之后,夕鸢上前一看,果不其然见到河岸边沿放着一个绿色匣子。她卷了些袖子拿起匣子后,打开发现里头又是一句诗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又是什么意思?
若说刚才那句诗她还能从字面上猜出些意思来的话,那这一句,她就实在有些不解其意了。
不是说找东西么,怎么又写了那人?
夕鸢四下望了望,却发现这座廊桥的对面,就是自己的头一家酒楼。她不知怎地,总觉得冥冥中似乎有股力量牵引着自己似的,脚下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往那酒楼缓缓走去。
这感觉十分的微妙,那酒楼是她平时去惯了的,可不知为何,在如今却生出几分莫名的吸引力来。就像是方才那桥下的春水,被微风卷起一丝波澜,那样一圈一圈漾着涟漪。
走进店里之后,眼前所见的还是一样的喧闹熙攘,小二和伙计们飞快的端着碗碟跑上跑下。她静静的站在门边,又觉得有些迷惑起来,自己好端端的,跑到酒楼里来找什么礼物呢?
掌柜的见她来了,连忙堆笑迎上,“东家怎么忽然过来了,若是要查账,打发个人来说上一声就是。”
夕鸢摆了摆手,轻声道,“我不查帐,就是随意走走,你去忙你的罢,不必管我。”
掌柜的点头应了下来,刚要转身回柜台前头去,却忽然对着门边道:“这位客官可是一个人?要用些什么吃食来里面请啊。”
然而,听到一个清朗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是来找人的。”
夕鸢只觉得心头微微一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方才心头那逐渐平静的湖水,似乎又被骤然丢了一颗石子进去。
这小小的一个转身,竟让她觉得肩头僵硬不堪,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捏在她的肩上,强迫她一点点的慢慢转过去。
此时店外卷起风来,将门扉吹得前后晃动,影影绰绰间,她渐渐看清了来人的身姿。
而后,风势渐停,门扉不再摆动,她一动不动的望着门外,看着那人一身玄色衣裳,笑意清浅温柔。
这是在做梦么?
夕鸢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发现他还在那儿,而后又狠狠揉了几下。
居然还在?
怎么可能呢,一定是自己做梦了,大白天的,居然也会做这种梦。
他抬步迈入店中,同她勾唇笑道:“三年不见,难道忘了我的模样了?”
夕鸢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惊醒了眼前的梦境,鼻子开始有些发酸,喉头哽着说不出话来。
他又笑了起来,“怎么不说话了,变成哑巴了?”
他的音容笑貌,都和从前没有变化,三年了,自己也没忘记他的模样,以至于在这梦里,他都像是真的站在自己眼前一样。
“你……”夕鸢一开口,眼眶就忍不住热了起来,脱口就道,“你这是托梦给我么?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想要我替你完成?”
他听了不禁失笑,摇头叹道:“如果真是托梦,我怎么舍得把梦托给你呢?你如果在梦里见到我,一定会流泪的。嗳,别哭。”
他的指尖细腻光洁,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拭过,只是夕鸢的眼泪却像止不住了似的,掩着嘴巴也停不下哭。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是因为这个梦境太真实了么?真实的……真实的简直让人想去相信。
可她又怕等下一睁眼睛,就发现这一切真的是梦,那个时候,岂不是更加残忍。
手掌被人握住,触感是温热的,而非冰凉。夕鸢瞪大了眸子看着眼前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去摸了摸他的脸颊,也是温温热热的。
“你……你……”她听到自己嗓子发出艰难的声音,一句话三个字,她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口来,“你没死?”
“若是死了,哪里还舍得来见你,再让你伤心一次呢?”
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终于泣不成声,被他搂进怀里的时候,夕鸢仍不忘狠狠的在他身上打了一把,“你以为我会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