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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鸢取过帕子替她拭净泪珠,宽慰道,“我都知道了,你不必委屈,自有我和王爷替你做主。事情我也听应总管说了,只是有些细节还不大清楚,你仔细想一想,讲你遇到兰珍之后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与我听。千万别有任何遗漏的地方,包括当下遇见了什么人,分别之后彼此又往哪儿去了,都要仔细的说。”
兰清含着泪花重重点头,想了片刻后才小声嗫嚅,“那日在池塘边上,恰好碰上乳母抱着妹妹出来,我久不见妹妹了,又见李姨娘不在身旁,便逗她说了些话。还问乳母,妹妹这阵子的身子如何,乳母说……偶尔还会咳嗽几声,倒也没有大碍。”兰清蹙紧眉头,仿佛在极力思索昨日对话,“我还对乳母说,妹妹打生下来,身子便不是很好,可要仔细着。那位乳母姓孙,平素我唤她孙嬷嬷,孙嬷嬷待人极善,哪怕是对我也没有半分白眼的。她又问我前儿个的病好利索了没有,我只说没什么大碍了,每日回房丫头都会熬了姜汤给我驱寒。后来,妹妹又咳嗽了一声,孙嬷嬷只怕是河边风大,就赶紧带着妹妹从河边走了。我那会儿正要回房去,也没再多说什么,此后……我便一直待在房中,直到用过晚膳后,才听说妹妹起了热症。再到后来,我便被带去了李姨娘和祖母那儿……”
夕鸢见她咬着下唇,便知是想起了那会儿所受的委屈,不免叹了口气,抚上她的鬓发道,“你祖母也是太着急了,才会口不择言,她身子不好,况且为人长辈者难免会偏疼身体荏弱的小辈,你一贯体贴懂事,别跟你祖母置气。”
她见兰清点了点头,便又放缓了语气道,“至于你李姨娘,她说的那些话你就更不必去听去管了,她并非是针对着你,这一言一行,全都是冲着我来呢。”夕鸢叹声顿了一顿,又道,“她与我针锋相对,也并非一两日的事情了,从前不过是借着旁人的手,想除了我去。如今见我不能轻易扳倒,你又和我投缘,便将矛头指向了你。从前染香落井,如今又是你被禁足,她仗着太妃的信任,在王府为非作歹。哪怕如今不能治她,我也不会让她对你如何。”
兰清却仍旧惴惴不安,忐忑道:“可是祖母不肯听我所言,那一日我又的确见过妹妹,孙嬷嬷说她给妹妹穿的衣裳极厚,昨日河边的风也并不算很大,压根也找不出妹妹忽然病了的缘故来。”
“找不出缘故么?我却已经有些揣测了,就是不知猜想的对不对。”夕鸢微微一哂,面容不见丝毫惊慌之色,温然笑道,“我一会儿会让门口的人撤下去,今天天色已晚,你就好好睡上一觉。反正如今兰珍的热症已经退了,再好好调养就是,你不必害怕,只管塌下心来就是。”
兰清将夕鸢送至门边,又忍不住说道:“母妃可去瞧过妹妹了?虽然听说她热症退了,可妹妹年幼,经历这一番折腾,实在可怜。”
夕鸢心头微微一动,含笑垂眸望着兰清,声音轻柔,“你就不怪她么?若不是她,怎么会害的你被禁足房内,受尽委屈?”
兰清抿起唇瓣,有些羞赧的轻轻摇头,颇不好意思似的轻声道,“妹妹始终是妹妹,何况此事也与她无关,都是大人们关心则乱罢了。我也希望她能够快些好起来,比起我受的委屈,真正受罪的人还是她呀。”
唉,无论在哪个世道都是一样,心底太过纯良的人,却总是会遭到欺负。夕鸢颇为疼惜的摸了摸兰清的脸庞,柔声又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别再胡思乱想,好好歇息,之后才出了门去。
门外的两名家丁已经不在了,倒省了她一番功夫,夕鸢揣测是宇文昊的意思,旁人也不敢忤逆太妃。
待她回到未央院后,却见染香迎了上来,陪她往屋里边走边轻声道,“方才王爷命人带了话儿过来,说小姐今日也累了,请早些歇下罢,还说明儿个早上过来陪小姐用早膳。”
夕鸢点了点头,进屋后借着烛火才瞧出她有几分欲言又止,“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染香却一努嘴,眸中神色颇为不满,“其实今儿个晚上,王爷也许是要过来的,可是……听说王爷从太妃那儿出来之后,李侧妃便着人将王爷请了过去。今晚又这样说,多半是要宿在李侧妃那儿了。”
夕鸢点了点头,淡淡道:“兰珍郡主病了,王爷过去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恼什么?”
“奴婢是替小姐生气,今儿个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小姐连晚膳都没用,王爷好歹也该过来瞧上一眼。”染香不服气的嘟囔道,“兰清郡主是个什么性子,府中上下谁不知道,她会有心谋害兰珍郡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奴婢看,兴许就是那李氏在兴风作浪!”
“她兴风作浪还不是常有的事儿么,你我早就该惯了,不过这次我倒觉得,应当不是她做出来的。”夕鸢见云谨捧了小米粥和几碟小菜进来,便托起勺子凑在唇边吹了几下,“看她平时的模样,是真心疼这个女儿的,母女连心,她再怎么阴毒,想来不会用自己的女儿开刀。”
云谨与染香闻言对视一眼,到底还是染香耐不住的问道,“那小姐以为,究竟是谁要谋害郡主呢?”
“或许无人要害郡主,或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阴错阳差,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证据,无法做下定论来。云谨的手艺是越发好了,这豆腐拌的简直可以去做大厨了。”夕鸢擦了擦嘴角,噙着笑意站起身来又缓缓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的往床塌处边走边道,“今晚折腾的够厉害了,暂且先歇下罢,这事情究竟怎样,还要等到明日才可探究分晓。”
这一夜不知王府中有多少人辗转难眠,夕鸢却睡得极好,一夜无梦直到天明。早上起来洗漱之后,便见着宇文昊从外面进来,解了狐裘大氅后又靠在暖炉边上烤了烤手,“昨儿个夜里又下了些雪,今年这冬天可真是难捱,这东西给你。”
说着,夕鸢便见他从大氅中摸出一个手炉来,用织锦缎做的封套装着,只是却还没放炭火进去。
夕鸢见他白皙的手指都有些微发红,便知外面酷寒,不禁奇道:“王爷既然拿着手炉,来的路上为何不先用用,总不该冻着自己。”
“既说了是要拿来送你的东西,我怎么好先用了?好在从书房过来的路也不算很长,我又躲懒没带袖套,这才觉得有些凉了,也不打紧的。”宇文昊温然一笑,同她走到桌旁坐定下来。
从书房过来?
夕鸢心头一动,“怎么王爷昨晚又宿在书房了?”
“走了这么些日子,积压了好些公文下来,都等着一一判过。”宇文昊漫不经心的饮了一口热粥,随口答道,“我也不好一直拖着,便想着一鼓作气,昨晚便都看完了。”
夕鸢咬了一口杏仁酥,调笑道:“王爷真是因公忘私,皇上有如此臣子,何其幸也。昨儿个听说王爷去瞧了兰珍郡主,她可好些了?”
“去瞧了一眼,她正睡着,华音又哭哭啼啼的,闹得我真是头疼。”宇文昊苦笑摇头,抬手揉了揉眉心,夕鸢这才留意到他眼下果真有两处隐隐乌青,“就那么禁足兰清,实在也太过草率了些,可我一开口,她便只知哭诉,让我实在坐不下去。”
“太妃那儿怎么说?”
“我昨晚去见母妃之时,已经说了这事疑点颇多,不该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关了兰清。母妃还怪我偏疼兰清,不怜惜兰珍,而后又推说自己身子不好,不愿在这些上头耗费工夫。”宇文昊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轻叹道,“我昨晚已经吩咐撤了兰清门外的看守,既无证据,就不该这样待她。”
夕鸢轻轻颔首,想起舒慧太妃那张冷漠生硬的面孔,心里便为兰清觉得十分不值,“没有证据自然不能妄下定论,太妃大约也是被人挑唆了,这才下了糊涂命令。只不过,昨晚我去瞧过兰清,也听她说了说当日的情形。我倒是觉得,若想找出害兰珍之人,也并非难事。”
宇文昊却并无什么讶异神情,反而勾起一抹笑意道,“你这么快就瞧出端倪了?果真还是你聪慧过人,那人是谁,动机何在?”
夕鸢放下筷子,执起一旁的绢子擦了擦唇角,悠悠开口道,“不急,既然要禀明真相,不妨就去太妃跟前说明,也好当着众人的面,还兰清一个清白。”
宇文昊想了一想,便也欣然点头,“等用完了早膳,我陪你同去。”
“王爷自然是要去的,只不过在之前,我还得先去个地方。”夕鸢抿唇一笑,神色自若,“若真找着了那样东西,那我才有十足的把握。”
“哦?”宇文昊眉心微动,“什么东西?”
夕鸢含笑上前,俯下身躯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宇文昊微微一怔,而后了然笑道,“到底是你细致,既如此,那就先去瞧瞧罢。”
因着太妃久病不消,怡安居中寂寂无声,静的仿若连一片叶子落地的声音也能听见。自太妃病后,便吩咐众人不必每日前来请安,夕鸢上次见她还是在临行前去问安的时候,那日她也将宫里正月十五的封赏一并带了过来。只是今日再见,她却觉得舒慧太妃的气色恍若又衰败了许多,正如她屋中窗台上搁置的几盆开败了的山茶花,花残人损,处处不见精神。
待人来齐后,太妃缓缓睁开眸子,虽然面带病容,目光却不露衰弱,仍旧锐利如锋,“王妃,你要众人都到我这儿来,又说有话要说,可是为了兰清之事?”
夕鸢委身福了一福,柔声道,“正是,兰清无辜受屈,妾身今日便想在母妃和王爷面前,还她一个公道。”
“公道?呵,王妃这话说的好轻巧。”李氏忽然开口,眉眼间存着几分冷然嘲讽,“兰珍虽然不是王妃的女儿,可王妃也是嫡母,难道要纵容罪人?可怜我的兰珍,小小年纪受了这样的罪,竟无人肯为她求一句公道!”
她说着说着,竟有了哽咽之声,太妃叹气道,“你不必难过,自有我在呢。”
李氏拿着绢子擦了擦泪花,双目绯红,“多谢姑妈。”
她一贯称呼太妃或是母妃,如今却将亲戚间的称呼抬了出来,便是有心示意亲昵了。果不其然,太妃听后更是唏嘘,“兄长最疼爱你这个女儿,出嫁之时也对我千叮万嘱,要我定要照顾好你,如今我这老婆子虽已无用,却也绝不许任何人欺辱了你!”
她说这话时,眸光扫过下首众人,在夕鸢身上更是顿了一顿,而后重哼一声,又半合了眸子。
夕鸢却不气恼,笑吟吟道,“母妃心疼妹妹和兰珍,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害兰珍的人并非兰清,母妃可否容我一禀?”
说罢,轻轻抬眸,瞧了宇文昊一眼。
宇文昊会心笑道,“是啊母妃,不妨先听鸢儿说完,她昨夜去瞧了兰清,兴许问出了什么端倪疑点,也未可知啊。”
舒慧太妃紧蹙着眉头,却连眼皮子都不抬,摆摆手道,“你有什么话,便说罢。”
“是,妾身与王爷听闻此事之后,实在是心急如焚,一是挂记着兰珍的身子,二也是惊诧痛心,不敢相信昔日一贯乖巧的兰清丫头会做下这等事来。妾身夜里过去,便想问问她究竟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也想听听看她的说辞。当时心中想着,她若是敢强辞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