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昝居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挺有道理的。”
片刻后,他又郑重其事地说道:“没想到郭将军武艺超群,讲理也能入木三分才华横溢,真乃文武双全,叫在下佩服之至!”
“哪里,昝使君过誉了。”郭绍道,“你看大家讲理多好,动刀动枪总是伤感情。”
“那是那是。”昝居润点头道,“郭将军有何吩咐,只管说便是。既然如此有理,在下敢不遵从?”
郭绍沉吟片刻道:“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寻丹毫无作用,但圣旨又不能不遵守。咱们总得还要去,但今天就不去了……咱们明天出发怎样?”
“就这事?”昝居润瞪眼道。
郭绍道:“对,就这事。不过昝使君今天得留在府上,明日咱们一道出门。最好写一封信,叫你的一个随从带去客省使衙署,就写你到我这里检查了之后,认为路途的防备有问题、怕出意外,劝我再部署一下路线和行程,明日早些赶路。”
“没问题。”昝居润直截了当道。
郭绍当下亲自拿笔墨纸张砚台过来,叫他写信。左攸也在旁边看着。
郭绍又叮嘱道:“要写清楚,是昝使君你决定早上才出门。”
昝居润写好了信,让郭绍和左攸二人反复检查之后折叠放进信封,又叫昝居润拿出印信进行漆封;然后郭绍和左攸一起跟着,送他亲自交给一个随从,昝居润还口头叮嘱随从一番。
然后几个人目送随从取马出角门。等那人刚走,昝居润和几个随从就被陆续请进了里面的一间屋子,被关起来了。
“如果送信的人回来,也请到这屋子里来。”郭绍吩咐身边的几个人道,“今晚三弟和卢成勇亲自带近卫看着这里,轮流值守,不能在关键时刻出了一点差错。熬过今晚就好了。”
……
赵府里,匡胤和赵普也在一起。匡胤有几个幕僚和一帮部将,但除了公务之外,他同样不愿意太多的人参与,主要就和赵普商量一下。
“郭绍怎么还不离京,难道他想这么拖延下去?”匡胤皱眉道。
赵普道:“有人悄悄盯着的,有消息了会传回来。暂时还不知是什么状况……不过主公放心,皇后在金祥殿动惮不得,郭绍一介武夫也干不出什么名堂!逼急了可能乱来一下,多死几个人罢了。”
赵普见主公沉默,又道:“事儿到了这一步,不铤而走险结局更糟。一旦符后控制住宫廷和中枢,届时昭告天下确立名分,禁军和天下兵马都只能听从枢密院的军令,到时候咱们就难了。”
“唉。”匡胤叹息一声,“不料事儿成了这样,现在干、风险实在太大了……不过符后确实太厉害,太祖毕竟是太祖,当年真是深谋远虑!”
赵普道:“但咱们别无选择!”
匡胤又沉吟道:“调兵也是难题,很不好办,又容易出问题。”
赵普道:“事到如今,只能推张永德上去了。主公尽快到殿前司约谈张永德,最好在殿前司大将中达成一致。成与不成,都给张永德龙袍加身,把他按在上位,然后主公带武将兄弟们进去呼万岁。如此一来,才有名义号令调动殿前司诸军。”
匡胤默默不语。
赵普又急道:“张永德是殿前都检点,威望高;加上主公的威望和一众大将的支持,此事还是很可能成的!不过预先谋划今天就要提前完善了,以免临时忙中出错。”
匡胤道:“大凡举事,选对时机很重要。”
第二百三十五章兴亡弹指间
赵匡胤等二人从洞门里出来,忽然“汪汪汪……”一阵狗叫暴起。赵普没留神吓了一跳,转头看时,只见一只浑身漆黑的大狗十分凶猛,作势要扑上来,但脖子上刷着链锁只能在那叫。赵普顿时骂道:“这只狗没眼见,还不认识我。”
“住嘴!”匡胤对着那狗大喝一声。
黑狗顿时就不叫了,还摇起了尾巴。
赵普一看笑道:“忽然想起那人,就跟一条狗一样,有主人看着,他才听话懂点事;主人一不能动惮,呵呵呵……”
匡胤沉吟道:“武力还是很高的,打仗用兵不错。”
赵普好言劝道:“其实一个人赤膊上去,不一定能搏斗过一只狗。但谁也不能说人不如狗厉害!”
“那倒也是。”匡胤点点头。
赵普左右看了看,上前小声道:“主公您说,到了那一天,他会不会赶紧认主,到主公您面前摇尾乞怜?对了,听说他的妇人国色天香……”
“现在想那些事作甚?”赵匡胤正色道,“太早了。”
但赵匡胤立刻想起了平白从手里丢出去美人杨氏,忍不住嘀咕道:“确实跟条狗一样!”
……
枢密院内,魏仁溥正拿着一枝木头玩意挠自己的背,好多天没洗澡了,幸好这几天天气下凉不然更不方便。他一直住在枢密院内,睡觉吃饭自然不是问题,就是洗澡不甚方便;今晚得打点热水来擦擦,身上实在很不舒服。
这时王朴已回到了枢密院。魏仁溥把背上的东西拿出来放下,耸了一下肩膀让衣服又磨蹭了一下,见王朴已经走进书房里,便抱拳执礼道:“王使君回来了,怎么样?”
王朴随意地拱手一下,走了过来,说道:“官家已经点头。我见到了官家,身体很虚弱、不太说得出来话,不过神志倒还没糊涂。”
魏仁溥叹了一声,忍不住说道:“现在咱们下令调防,不会出现混乱吧?或者说,有没有必要?”
王朴道:“若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我干嘛非得去官家病榻前言军务?”
魏仁溥听他的口气很果决,一时间无言以对。
王朴一脸冷意,直言不讳道:“大军刚班师回朝时的布防,仓促之下疏漏非常大!”
魏仁溥同样没和他争执,因为当时他是枢密使,布防图主要出自他之手、最终也一定会经过他的认可。现在王朴全盘否定一点面子都不给、口气如此直白,他心里确实有点不痛快,但倒也不太计较,王朴就是在认定的事上不给面子的人……性子就那样,大家还要共事计较管什么用?
王朴沉声道:“虎捷军左厢两个军同时控制内城两道南门,左厢余部全都在外城南部;殿前司各军全在北城。这样的布防,一旦某人铤而走险,短时间内根本挡不住,直接进逼皇城!”
“谁会这种时候突然起兵?”魏仁溥沉吟道。
王朴直言道:“赵匡胤、郭绍!”
“郭绍不是要离京去寻丹?”魏仁溥道。
王朴冷冷道:“魏使君认为他会离京?他现在一定在部署怎么兵变冲进皇宫来,皇宫里也有人在等着他!”
“这……这……”魏仁溥道,“王使君不会说来吓我吧?郭绍敢自己起兵?官家刚刚病倒,谁都不能坐大,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郭绍就只有左厢、并没有什么优势,他疯了?王使君有凭据么?”
“我猜的。”王朴道。
魏仁溥愕然。
王朴道:“郭绍和赵匡胤现在一定正在暗自高兴,以为咱们枢密院的人是傻子,城防部署成这样,专门给他们机会……城北起码还有控鹤军,特别是城南的郭绍部实在漏洞极大;到时候郭绍真要成了的话,还得感谢魏使君,帮了他大忙。”
魏仁溥瞪眼道:“王使君可不能那样说!你这样将我置于何地!”他想了想又问,“郭绍为何要兵变?”
王朴道:“因为他认定赵匡胤一定会兵变。
老夫早就说过了,赵、郭二人根本没法保持平衡,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要豁出性命拼命,这种所谓制衡反而加剧冲突、不利于国家稳定。赵匡胤和郭绍从北伐开始你来我往已经斗了很多次,老夫不信魏副使看不出来。当时官家还能震住场面,他们不敢太过分、只好悄悄的,但到现在撩拨了几个月,早就憋着一口恶气!
皇后一当政,赵匡胤情知处境不妙;郭绍成天琢磨对方,能想不通?现在得知皇后被困在金祥殿,郭绍的大靠山受到威胁,他不急得奔死奔活,却要出京寻丹……糊弄老夫?”
魏仁溥皱眉道:“还是觉得郭绍稍微弱了点,况且毕竟是武夫,这形势太复杂了、又非常危险,真要办那事儿,不仅需要周密复杂的部署预谋,还要非常人有的胆识!”
“老夫倒没想到魏副使也能被迷惑。”王朴冷冷道。
他当下打开一个柜子,拿钥匙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卷宗来放在桌子上,“魏副使若还不信,再仔细瞧瞧郭绍每一役的作为,这是光靠勇力的武夫做的事吗?当然,老夫本来也不太信,这人一个流浪孤儿出身、后来一直当小卒,连写字都不知道和谁学的写得一塌糊涂,按理根本不能有大见识。换作谁都不信他能有多少见识,但事实就在这卷宗里,不得不信。”
王朴道:“等紧迫过去了,魏副使完全可以好好琢磨郭绍的历次战役,真的很有意思。武讫镇小小战役我是费了不少力最近才查清楚的,这件事儿和淮南名将柴克宏放在一起,然后看北伐涿州之战……你会发觉三件事非常有趣。”
魏仁溥随手翻了几下,忽然掉出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长短句。本来魏仁溥此时没兴趣看这玩意,但只瞟了一眼就忍不住将它读完: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是谁写的?”魏仁溥立刻问道。
王朴道:“郭绍。”
魏仁溥与王朴面面相觑,一时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那浩瀚的岁月、如浪的江山、辉煌的文明,无数壮观的场面忽然奔流至眼前。
古色古香的淡雅木窗外,滴落的雨水,如无数的眼泪。
“其实……”良久之后,魏仁溥的脸色发白、鼓足了勇气看着王朴,“王使君,您有没有想过,万一官家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了,国家总得有人主持大事。于忠心、于大局,总得有个去向。”
王朴转过身,看着窗外,背对着魏仁溥淡淡地说道:“官家对臣有知遇之恩,老夫所为只忠于官家而已,没法想得太远。”
魏仁溥忍不住又道:“还记得去年秋咱们去看虎捷军左厢调动出京的状况么?我倒觉得郭绍当时在军前训话挺有意思的。”当时郭绍说了一通废话,好像是说他要做大周的捍卫者。
王朴不答。
忽然魏仁溥好像醒悟了什么,赶紧又拿起王朴带回来的防图,仔细看了一番。
就在这时,王朴忽然转过身来,一双小眼十分明亮,冷冷地问:“魏副使看出什么来了?”
魏仁溥皱眉摇头道:“太复杂了,一时间看不明白。王使君给我看的时候,又很仓促,实在没太留意。”
……
郭府上,郭绍正抚曹泰的背:“明日最早的时候,曹公公才进宫。你能进得去罢?”
曹泰道:“杂家内侍省内常侍,当然进得去。”
“让曹公公单独深入虎穴,肯定很危险,但这种时候,参与此事的每一个人都影响着大事的走向。”郭绍道。
曹泰瞪眼道:“皇后和无数人都在危难之中,杂家一个阉人、一条烂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郭绍正色道:“曹公公切勿自贬,宦官怎么了!有诗言‘焚琴煮鹤万民饱,花间问道天下同。清谈高论俱竖儒,负剑挟弓有公公’。太史公是阉人,高力士、蔡伦也是流芳万代受万民敬仰,有的宦官比那沽名钓誉之徒更利国利民,人都有好坏,何况宦官?曹公公在危急关头,所作所为既有大忠又有大义,比大部分世人不知高了多少倍。”
曹泰愣愣道:“我还第一回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