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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彬道:“那等计策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何况现在无处入手。”
向拱沉吟片刻,问道:“有东路军消息来了没有?”
身边的人都摇头。
……
攻破蜀国重镇夔州的消息刚刚快马到达东京。
酉时都已经过了,符氏姐妹正在金祥殿后面用晚膳。还是那处富丽堂皇的餐厅,连周围的陈设都没变,餐具白皙光洁过晶莹剔透,一切都那么精致;连服侍的宫女都长得漂亮白净,穿着干净得体。符氏姐妹更是光艳照人美而不言,但符金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点意思。
郭绍不在,无论这里多美都无人欣赏,不仅连这间饭厅,就连整个皇城、整个东京,这阵子都死气沉沉的,叫符金盏觉得什么都引不起她的兴趣。
还好有妹妹陪着,另一种温情,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在一块儿还是很好的,另一种好:平淡不过缺少活力。
就在这时,曹泰不顾饭厅里雅致幽静的气氛,急匆匆走到门口就开始嚷嚷:“太后,捷报!郭将军已经取了夔州,蜀国东面门户大开,各地争相投降,大周军进逼成都,平定蜀国不远矣!”
平淡的气氛立刻升温,符金盏也惊道:“绍哥儿从荆南出兵,这才一个月吧?”
曹泰喜道:“郭都点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皇城守备的禁军将士听到捷报,无不称战神!”
符金盏放下筷子,高兴地接过捷报来看。
曹泰见她面有喜色,便在旁边轻轻说道:“郭将军在前方大获全胜,武力震慑内外,明日早朝,大臣定要向太后道贺……平蜀已成定局,朝廷人心可定,太后治起国来就更加得心应手了。”他说罢恍然地又拿出一个信封来,“对了,和捷报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家书,给郭夫人的。”
符二妹顿时笑道:“我刚才就想问,可见你们说正事就没打岔,给我罢。”
符二妹拿起信,竟起身离座,一个人跑到旁边的小门内背着身子,急着看信。
金盏微微侧目,见符二妹的肩膀一阵抽动,发出压抑的笑声;过了一会儿二妹的侧脸又是一片羞涩。金盏不动声色,看完了捷报,忍不住翻了过来看背面,当然一个字都没有。她又拿起信封,手指捏在边缘,轻轻一捏,信封的口子张开,看得见里面空空如也。
“我知道了。”金盏淡然地说了一声。
曹泰闻声,观太后脸色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躬身后退着出门。
过了一会儿,符二妹红着脸走回来,幽幽说道:“真不知道我以前的二十多年是怎么能过来的,没有他,日子太没意思,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
金盏撇了撇嘴:“我身上都起鸡皮了。”
符二妹把信递给金盏:“我看完了,给你看罢。”
“我没兴趣,又不是写给我的。”金盏提起筷子,“吃饭了。”
符二妹柔声道:“大姐,我的东西都愿意和你分享。”
金盏脸上端庄平静,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微微一怔,心情有点复杂,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金盏才不动声色地问道:“二妹,大姐对你好不好?”
符二妹道:“当然好了……很多事我不是太明白,但大概也想得通,要不是大姐在宫里能主持大局,我们夫妇现在是什么光景还说不定。”
金盏趁她说话的当口,随意地拿起信浏览了一遍,看着符二妹道:“他对你还是很用心,二妹这么傻、竟然能牢牢抓住这样一个人的心,挺不容易。蜀国的花蕊夫人也颇有艳名,恐怕很有姿色,他马上就能得到了,心里却还是念着你。”
符二妹抿了抿朱唇,不以为然道:“我打听过了,花蕊夫人不过一个歌妓出身,而且早就委身别人了、说不定还不止一个,她还能比得上我?”
金盏笑了笑:“时间久了自然比不上,这会儿要吃到嘴又没吃到,新鲜味儿你是比不上的。”
二妹白了符金盏一眼:“大姐真是太精了。”她突发奇想,把嘴凑到符金盏的耳边小声道,“要是大姐看上了他,我怕是斗不过你。”
符金盏嗔道:“没个正形!”
却见二妹一脸笑意,符金盏又轻声道:“二妹要记住,我们的荣辱得失,从前和今后都是连在一起的。”
“嗯。”符二妹收住笑容,认真地点点头。她一直都很信任大姐的头脑,觉得听大姐的安排不会遭难。
符金盏呼出一口气,脸上一阵轻松:“不如来点酒罢,今晚可以庆贺一番。只要攻下蜀国,局势便稳了……绍哥儿还真是从来没让我失望。”
第三百七十二章光景不敢想象
郭绍三月二十八攻占夔州,次日留下杨彪和人数最多的第三军七个指挥,看管俘虏和粮草,并控制要紧的出口;自率主力循江而上。郭绍沿途招降纳叛,未遇抵抗,又称孤军深入不能激起反抗,严令沿途秋毫无犯。
夔州到渝州(重庆)七百多里,大军靠水路运辎重,轻装急进,十二天到达渝州。时四月初十。
大周军尚在数百里之遥的地方时,渝州就已经降了,于是郭绍部进城只是接手防务。渝州地处长江和涪江汇流口,位置要紧,郭绍又留下两个指挥一千人驻守,并威慑控制东线道路。
郭绍部分兵后只剩一万五千余众,将水师调入涪江,大军迂回北面进军,于四月十六到达遂州(遂宁)。这下如果要去成都府,行军就没那么轻松了……虽然往西走就是平原,道路宽敞平坦,但没有大江大河连通,水军过不去;大伙儿得带着辎重行军。
这时军队就不太好继续前进……大军要进逼成都府,遂州这处水路粮道终点、后方大本营又要留兵驻守;剩下的兵力就不多了。一万多人打成都府似乎有点少了,毕竟是座大城,蜀国首都肯定有不少禁军。
郭绍在遂州府衙大堂聚集众人商议,先问卢成勇:“最近东京有消息传来吗?”
卢成勇站在旁边答道:“尚未收到。”
郭绍道:“成都府的细作知道咱们到遂州了吗?得找几个人,去成都联络之前安置的细作,从蜀国内部打听北面军情。”
王溥是宰相,坐在左侧上首,当下便道:“向拱部肯定不顺利,否则‘伪蜀’两路失陷,现在该派人来乞降,可至今没有动静。”
一提到向拱,史彦超来劲了,在旁边冷哼道:“咱们东路走荆南到夔州六百多里,又走渝州七百多里,再走遂州三百多里;奔袭了一两千里,都到成都眼皮底下了,向拱还在哪里?走北路很远吗?”
众人没有开腔,甚至很多人都搞不清史彦超和向拱究竟有什么过节。郭绍倒是很清楚,他在禁军的时间太长了,很多武将之间的小事都一清二楚……细想起来,史彦超和向拱其实没什么矛盾,本质矛盾纯粹是史彦超看向拱不爽。
王溥没理会史彦超的抱怨,转头对郭绍说道:“咱们现在去成都过于冒险,可以先稳住大江(长江)、涪江水路一线,屯兵遂州,从长计议。此时做两件事,派人去成都劝降;打探向拱部现在的位置。然后才可以妥善部署下一步。”
史彦超道:“蜀军不堪一击,一万多精兵足够击败他们的什么禁军玩意了,还瞎耽误工夫作甚?”
王溥用语重心长的口气道:“史将军此计,太过冒进。用兵如布局,胜负未分时可出奇招,已经稳操胜券,何必冒险?”
郭绍顿时觉得王溥的话简直是至理名言,感到非常有道理。当下便道:“王相公所言极是,至少咱们得弄清楚向拱在哪里,他手里四万大军,对成都是极大的威慑。”
其实郭绍也是四五万人,禁军精锐就是四万,还有各地调集的水师;而向拱手里半数以上是西北镇兵。不过郭绍有两万重兵在荆南防着南唐国,南唐国看起来恭顺,可要是一点都不设防,万一有人吃了豹子胆趁火打劫岂不后悔莫及?
这次对蜀的战争,周军除了留兵防备各处,几乎已经动用了全部力量……十国割据存在了那么长时间,估计主要原因就在这里,最强的政权要征伐四方,因为被其它势力威胁,进攻一方没法使出全力。
史彦超还是不太赞同王溥的说法,不过也言辞也不算激烈,只道:“派人去劝降,不如逼得他没办法了才哀求咱们痛快。”
王溥笑道:“史将军这话倒是没说错,可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到了那个地步,咱们还省得和伪蜀费事讲条件了。”
左攸问道:“派谁去劝降?”
“这回左少卿别去了。”郭绍道,“上次在夔州是为了那三十万斛(石)军粮,现在咱们大军才从容不迫,可以放开肚皮吃。这回他孟昶爱降不降,不投降继续打就是。”
“郭都点检这话还差不多。”史彦超笑道。
左攸点头称是。
史彦超又道:“我倒想起一个人很适合。叫王昭远回去劝降罢。”
王溥顿时和左攸面面相觑。郭绍摸了摸额头,心道史彦超说的话,自己就从来没采用过,反正这事儿也不是太要紧,就是派个人走个过场,当下便道:“我看行。”
在座的人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有点奇怪,良久后王溥才缓缓开口道:“王昭远回成都,那光景太……”
……果然没多久,王昭远被召见后,当下脸色就变了,站在大堂中间求道:“郭大帅,您不能那样对我……”
史彦超的肩膀一阵耸动,脸都要笑烂了。
郭绍瞧了一眼史彦超,然后对王昭远道:“王监军,我看你不是诚心投降,还不服。”
“没有啊!”王昭远怔道,“郭大帅何出此言?”
郭绍道:“那你现在就该是大周朝的人了,为何不愿意为朝廷效力?”
“这……”王昭远气愤道,“我没守住夔州,还投降,现在回陛下跟……伪蜀朝廷,不是送死么?孟昶那厮见着我就肯定把我砍了,还怎么劝降,怎么效力?”
王昭远越说越恼:“郭大帅为何不派高彦俦去,您不是说善待战俘,公平待人?”
郭绍道:“我是说过,但功过是看他做了什么。高彦俦有功,功劳不是献夔州,他献不献夔州都必被周军攻占;高彦俦的功劳:他要是不降本可以烧掉军粮,变相削弱我军实力,但他未战而降,三十万斛军粮就是他的功劳。
而王监军有什么功?你要搞清楚,你是战败全军崩溃才投降的,我不杀你就是善待战俘。你未有寸功,仅靠我军怜悯才活下来,现在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难道亏待了你?”
“行!行啊……”王昭远羞愤道,“原来郭大帅是这么算账的。”
郭绍道:“不这么算,要怎么算?”
王溥叹道:“叫此人去劝降,恐怕是不济事。”
郭绍道:“王监军只要把我的信交给蜀国主就可以了。”他正色道,“王监军,你最好别耍花招,要先想清楚点、踏踏实实办事。蜀国现在大势已去,将来全境都是周朝所有,你和王家都会变成周朝子民;现在我不是一竿子把人直接打死,这是个机会,给你的机会。我不会平白无故给人封赏,只会给人展现自己的机会;如果你不抓住,或是要挑三拣四,机会是不会再有第二次的。”
史彦超一脸笑意,斜着眼道:“是不是卧龙,要看办不办得成事。我还想自称飞龙呐!哈哈……”
王昭远站在中间被人嘲笑,一时间脸都黑了。
就在这时,一个士卒跨进门槛,拜道:“巫山圣手李夫人求见,正在照壁外等着。”
“正事就这样,大伙儿有事的,就散了。”郭绍说罢抬头看向门口,“让她进来说话罢。”
不多时,白姥便疾步进堂,作了个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