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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弩的汉子急忙取了一根弩矢,忙着上弦。李都头提着短刀便冲了上去。老妇这才反应过来,惊惧地大喊:“有贼人!”
操!李都头听到喊声额头都黑了,娘的这事儿弄糟了!这地方有官铺的,等官差过来,如何得脱?
李都头没多想,飞奔追了上去。那老妇跑得慢,顷刻就被追上。李都头二话不说,上去准确地捂住老妇的嘴脸,手起刀落,一刀就刺进了她的胸口,然后手一放,让她扑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个比较年轻的汉子从里门走了出来,看到李都头手里血淋淋的刀,愣在了那里。后面堂屋门口,李都头的部下也追上来了,拿着弩对准那汉子。
“别乱杀!”李都头道。
拿弩的汉子道:“别乱动,不然老子一箭弄死你!”
不多时,一个妇人也走出来了。拿弩的汉子转过方向,“砰”地一声弦响,妇人哼都没哼一声,眉心插着一根弩矢便仰倒下去。那被吓愣的年轻汉子应该就是孙坊头,见此状况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妇人。
李都头提着刀奔上去。孙坊头被吓得倒退了两步,背贴在了墙上,惊惧道:“你们……何人?为何害我?”
李都头二话不说,拿带血的刀抵住他的脖子:“我叫你作甚就作甚,不然就是死!走!”
二人押着孙坊头急急忙忙地退出堂屋,径直出院门。刚出门来,只见一个妇人正在门外探头探脑地瞧,李都头转头一看,部下的弩上没有弩矢,那孙坊头的膀子被反在后背。李都头立刻冲了上去,妇人叫了一声转身欲跑,马上被掐住了脖子,李都头一刀就往其胸口上刺下。一刀毙命,十分准确。
李都头骂了一声,“你赶紧把那厮弄马车上去!”
“喏。”部下推了吓得目瞪口呆的孙坊头一把。
李都头拽住尸体的膀子,往孙家院门内拖。刚出来就看见两个人影正从巷口走来,他不敢逗留,赶紧上马车,一掌将孙坊头劈晕,对前面赶车的汉子道:“快走!娘的弄成这样……”
……
正在作坊区的昝居润听到事儿,便觉不对劲,连夜骑马过来。昝居润是客省使,造甲本来和他的职务毫无关系,不过他对新甲十分有兴趣,几次改造新甲的设计。最近他又突发奇想,认为板甲锻造得快、连接活动部位的锁子甲用手工造得慢,想重新用皮甲镶嵌以更快地锻造出一些盔甲。所以正留在作坊区。
他赶到市集上,见到了一个皂隶头目,问道:“派人去追凶犯了么?”
头目回应了一声。
昝居润便赶着先去凶案现场,在那里找到了弩矢两支,分别在一个妇人和一条狗身上。弩矢射得非常准,都是只中头部;还有被杀死两人,都是一刀毙命。昝居润顿时说道:“凶犯绝非一般人。”
就在这时,一个官差抱拳道:“昨日还有一事,一个妇人来官铺报官,说她的汉子前夜与人出去饮酒,至今未归。卑职问了一番,说是个工坊里伤残的工匠……这种事毕竟不太管得过来,卑职当时没太留意,便叫她回去再等等,兴许汉子就回来了。”
昝居润踱了两步,下令道:“王署令,你立刻回工坊区,签押朱砂咨文,调驻守工坊的将士分别前往黄河各渡口,守在渡口,严查北渡的人!”
甲坊署令王弘小声道:“发生了凶案,开封府知道来查。咱们这样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开封府当然要管,但现在咱们要不计代价做好应急之事。”昝居润一脸严肃,沉声道,“瞧这状况,万一是敌国派来的奸细,把咱们的造甲之术窃取了,事关重大!”
他又对一个绿袍官儿道:“你派捕快官差,在市集上查访蛛丝马迹,有没有可疑的人与那伤残工匠来往,若有目击人证,把画像画下来。”
昝居润在那里来回踱着步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但他是客省使,根本管不了那些负责缉拿凶犯、或是驻守关口的官儿;连与他熟悉的甲坊署令王弘也没权限,手里只有少量开封府调给他们驻守工坊区的人马……这事儿最少要开封府府衙里的人出面,才能展开全面搜捕。
开封府的人,昝居润不熟。但他认识更厉害的,那就是当今天子郭绍、以及郭绍的心腹幕僚左攸。昝居润退出凶案的地方,说道:“我去写急报进城,呈送枢密院;然后去夜访太常寺左少卿。”
众人一听都是一些地位很高的官署和人物,个个肃然起敬。
昝居润拿了印信,径直就带着两个随从直奔东京城。他交上去印信核对,号称有急报。他一个客省使也算是朝廷大臣,便坐吊篮进了城池。
昝居润回家后先写奏报,叫人送宣德门外的枢密院分司,那个衙门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当值的……不过通常的急报照样不能在夜里送进皇城,除非是有敌兵打进中原来了这等大事。
昝居润接着就去左攸家,连夜去的。哪怕是好友,半夜拜访也很不妥当,而且左攸也算不上昝居润的好友,只是认识而已。但昝居润觉得,这件事非常严重,便顾不得许多。
他这时才意识到,造甲坊的保密、守卫十分荒疏,竟让奸细如此容易得手……不过此前确实没人去过多考虑技术泄露。
第五百零九章兵曹司
郭绍闻讯,下旨开封府推官黄炳廉为巡行差遣(钦差),赐王命,节制地方追捕凶犯。
一定是赵匡胤干的!郭绍在窗前想了一会儿这么想。
以前他也下令过甲坊署令王弘注意预防技术泄露,也有一些措施,比如将工坊区用墙围起来,还从开封府调了兵马长期驻守;在管理上进行分工,大部分人并不能接触造甲的整个过程,只有少数大匠能经手作坊;让工匠在保密文书上签字画押,泄密造甲技术将被处斩,家眷流放三千里。
但管治仍有很大漏洞,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主要是因为古人很少为了具体技术不计代价窃取的,也许因为各族统治者不重视工艺技术,也可能见识上比较差,反正多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此类案件。比如传说中诸葛亮的木马流车、诸葛连弩等各种技术,就没记载过魏国吴国专门派人窃取的事……唐朝各种科技长期领先世界,而且毫无保密可言,在文成公主带去工匠工具之前,吐蕃也没专门派人来窃取技术。各国统治者基本没有技术发展高低的概念。
所以郭绍便只是下令甲坊署注重保密,之后也没顾得上了,也没怎么重视。
郭绍在窗前踱了几步,寻思:如果有什么势力盯住了造甲术,并不计代价窃取,这种造甲术本来就无法做到万无一失;无非是对方的窃取难度问题。
首先锻锤术很简单,很容易被学去,不像现代技术那么复杂专业;其次作坊没有在深山老林、并且让工匠与世隔绝。只要花足够的时间和人手,细作间谍肯定能找到突破口。
不过为了增加对方的难度,并且拖延泄密的时间,也是有意义的。郭绍打算重视此事,提起笔记录设想:其一,增强内部管治;其二,组建间谍机构,万一有技术泄密到某国,可以尝试进攻性反间谍、用细作在敌国清除叛变的技术人员。
……不久,客省使昝居润上书,呈列了一些建议。
他建议在工坊区筑城,并派将士、官差驻守巡检,禁止闲杂人等靠近小城;管治工匠外出。在城内修建工匠及家眷居住的房屋,并用高墙隔开降低工坊区嘈杂。甲坊署在城内设立采购衙门,以分发给工匠们。
派官差在附近市集、城厢巡查,防备闲杂人混入近处。
郭绍看完,觉得昝居润在这方面更有才能,当下便叫书房外的官吏下旨,改任昝居润为军器监(比甲坊署更高一级的衙门),兼任枢密院事。
朝廷的事太多了,郭绍没法只盯住一个地方,只能挑选一些他认为有才能和头脑的人去负责。
郭绍终究是干了多年武将的人,作风不像秀才那样瞻前顾后,正好想到间谍机构,就准备马上着手开始干……在他的观念里,一直都觉得情报人员是很有用的,所以以前还让京娘悄悄组织过情报体系;不过那些事儿都是小范围的,当初他只是个武将,没有那种权限和资源。但现在不同了,刚刚登基,已经有了无限的权力。
他转头一看,今日来当值的内侍宦官是曹泰,便招呼他进来。
郭绍退至书房后屋,一面翻看着手里的卷宗、宰相王溥归纳送上来的官僚机构记录,一面问道:“皇城使是谁?”
这个官职出现于唐末,皇城司后来变成了宦官掌握的机构,主要负责皇城宫门的开闭、守卫的兵器甲胄管理等事,还有监督一些特殊官吏的职责……赵匡胤一党留下来的家眷,就是这个衙门在管。
在郭绍看来,皇城司类似于明代的厂卫(东厂、锦衣卫),但权力和规模显然小得多,作用也不是很大。
曹泰立刻就答道:“回陛下,是宦官王忠。”
郭绍又问:“他靠得住么?”
曹泰拜道:“先帝(柴荣)在时,王忠曾是先帝身边得宠的宦官。后来先帝病重,此人暗中欲向皇后娘娘示好,还将先帝病重的消息悄悄从河北传回宫里;不料此事被他的干儿子王继恩拿到把柄,后败露于先帝跟前,王忠被打了个半死,险些丧命……后来陛下奉懿旨入宫,王忠被放出来便投奔皇后了,王继恩……死了。”
郭绍遂叫曹泰派人去召见王忠。
不多久,来的是个白胖的宦官。郭绍忽然想起来了,淮南之战时见过此人,确实曾是柴荣身边的心腹宦官;不过他一个太监,先帝都死了不可能再效忠,不然也不会悄悄投奔皇后。
这皇城里有点权力的宦官,大多都投奔了符金盏。郭绍也只能用他们,投奔符金盏的宦官毕竟是最靠得住的……宦官也得要才能,没在皇宫磨练过多年的,猛一下提拔起来不中用的。
王忠见了郭绍,受宠若惊在地上不断磕头。
郭绍叫他起来,径直说道:“我有事让你办。”
王忠忙躬身道:“陛下尽管吩咐奴家,奴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郭绍道:“你掌管皇城司,下设一个内务局,从皇城宫门开闭等事里独立出来。内务局干什么事?看管赵匡胤等乱贼家眷,还有张永德你们肯定派了人监视罢?如果皇帝想查贪官,你们会派人暗查吧……干这些事的人都划归内务局。”
王忠忙道:“奴婢遵旨。”
郭绍又道:“你们有现成的人组建内务局,现在我有两件事。造甲坊那边,一些官吏、大匠,你们安插人手在附近监视保护他们,注意监视查探工坊区附近的闲杂人等。
第二件事,在开封府,着重东京城内,城门、东西市、客栈、酒肆茶楼、城厢,部署密探细作,监视那些可疑人员,一旦怀疑是来路不明的细作,可秘密逮捕刑讯。”他沉吟片刻,又道,“若事涉官员、名士,不能轻举妄动,必先奏报。”
王忠拜道:“陛下恕罪,您可得给奴家王命……第二件事要很多人、也得花很多钱,奴家得向内侍省要钱。”
郭绍看了一眼旁边的宦官曹泰,这厮就是内侍省最大的宦官之一“内侍省监”,不过还有另一个监是杨士良。
郭绍点头答应了,心道这两年自己连灭蜀、南唐两大国,抢了数以千万贯的财物送到内帑,还养不起一帮细作?(历史上北宋也抢了无数的钱,不过杯酒释兵权的时候估计花了不少,记得有一个故事里石守信回家看到了用整个屋子堆放的钱财,说了句有这么多钱我还干过屁啊,不如坐享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