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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存密档的小屋子,当下便叫宦官曹泰拿钥匙打开。
密室的窗户只有一扇小窗户,一道门,平素不准人进来,钥匙都是内侍省的亲信大宦官掌管。但符金盏可以很容易就进来……曹泰有钥匙。
她一走进屋,白净的脸上就露出了好奇之色。符金盏比郭绍大三岁多,今年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了,但因为长得好,明眸皓齿唇红肤白,此时的好奇表情更让她看起来仿佛是个小娘一般充满活力。
宦官曹泰如同往日一样从门口退开,轻轻掩上房门。
符金盏一边缓缓走,一边看着墙上贴着的各种地图,以及写着人名的纸条。她觉得稀奇,看了一会儿,又去仔细看那些人名,只要是认识的人大多都有名字;她一时间起了玩心,找自己的名字,结果当然找不到。
她又在一个木格子里看到了一排小瓷瓶,便顺手拿了一只起来,拔开塞子瞅了一眼,里面是一些黑乎乎的会,她把鼻子凑过去闻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是草木灰……郭绍把草木灰煞有其事地装在瓶子里作甚?旁边一个琉璃瓶更奇怪,里面装着暗黄的污水,里面还泡着一根麻绳;不知道的看见那东西,还以为是装了一条小蛇泡酒。
符金盏见旁边丢着一本册子,拿起来一看,才知道是捣鼓兵器的玩意。郭绍潦草的字迹记录了麻布绳子用各种东西泡过后的燃烧速度。知道了是什么东西,符金盏对兵器也不感兴趣,便失去了兴趣。她很快发现了另一个她觉得有意思的地方,便是一把椅子,遂款款走了过去,坐了上去,顿时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并非此处的东西多么有意思,让符金盏有兴趣的,是郭绍曾经长期呆在这里捣鼓他的事儿。她顺手拿起旁边几案上的另一本册子,上面的字迹照样潦草,甚至都是一些片言只语、不成句,但符金盏并不嫌它,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细看。
她一边读,一边伸出玉白的指尖,轻轻抚摸在纸面的字迹上。
人很奇怪,她回忆过去的十年,看着这个男人从少年郎成长起来,细想起来俩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却变成符金盏最重要的人。
他为保护符金盏不顾性命,金盏毫无保留地培养他,无数的恩怨纠结在一起……郭绍变成了她的延续、某种寄托。符金盏觉得自己还是了解郭绍的为人,他至少是个很懂得感恩的人;事实也证明,他没有被看错,没有辜负自己。
对于符金盏个人,最重要的还不是这种牢固可靠的同盟关系……而是,郭绍长久地用心地宠爱着自己。
符金盏对他的情愫很复杂,却也很沉迷。她想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红晕。期待着郭绍早日结束战争归来;也期待着他实现愿望,有一天不用把这段情偷偷摸摸藏起来……
除此之外,符金盏心里还惦记着一个赵匡胤,这个在她看来,曾经最能威胁她身家性命的人!而且符金盏说不上来原因,有的人就算骂她,她也不会真的生气;但赵匡胤骂人的话,却让她心里憋着一股气怎么也散不去!她想报复赵匡胤,让他为自己的言行付出更大的代价。
……
北汉国晋阳南部,周军大营马蹄声、鼓号声一片,几万人聚集在这里,非常喧嚣热闹。
“啪!”郭绍把一张纸拍在粗糙的案板上,他一身铁甲戎装,坐姿笔直,完全把自己当作武夫。他回顾左右坐着的大臣和大将,镇定地说道,“刚收到奏疏,高彦俦部四万人、刘仁瞻部三万余众、龙捷军右厢、虎捷军右厢已经北上进入北汉国境,预计三天后就将到达晋阳。”
王朴立刻说道:“如此境况,数日后晋阳城附近将云集大周军十六万余人!可以部署围城工事了。”
郭绍点点头,看向王朴道:“河东前营军府应尽快拿出围城的具体番号布置。”
“喏!”王朴抱拳道。
李处耘道:“如此大规模围城,辽军必然来援,咱们该早些准备对付辽军。此战的目标是晋阳,臣以为应将避免放辽军靠近晋阳,以便攻城的人马能全力拿下晋阳!”
郭绍当即按照在东京就权衡好的法子,果断地说道:“任命……”众人一听立刻侧目注意听。
“殿前司都检点李处耘为北面都部署,全权掌管与辽军援兵作战之事宜。史彦超为前锋,董遵诲、罗延环为副帅,客省使昝居润为监军。”郭绍口齿清楚地说道,“北面前营一切以李处耘的军令为准,违命者以军前抗命罪严惩!”
几个人立刻抱拳拜道:“臣等领命。”
点到的人,只有罗延环还没到,他正率侍卫司的人马北上,估计三日后到;但军府会给他下达书面军令。
郭绍这番布置,也反复权衡过利弊。北面与辽军援军作战,多是野战,辽军野战很强;所以把史彦超用在前方是明智的……史彦超不太好驾驭,除了皇帝,只有李处耘能压住他,因为李处耘军职比他高;史彦超这个人虽然不好相处,但军中规矩比谁都懂。
董遵诲年轻资历浅,又有武将世家的正规训练,很守军令、很听大将们的,不必担心;罗延环本来是李处耘的好友,当初李处耘投到郭绍账下,还是靠罗延环引荐……至于监军,郭绍麾下的大将几乎都是亲信,监军的作用约等于无,更没有权力指手画脚。如此一来,郭绍保障了李处耘在北面的兵权,能够真正说了算!
至于独裁的权力分配在治国上是好是坏,郭绍也弄不太清楚;但他以带兵打仗的经验,在战场上一人说了算,对维持战力是绝对有好处的,这是在复杂战局下抓住瞬息万变战机的前提;不然先扯皮,等扯好什么战机都没了……现在郭绍的首要是打赢仗!其它的都只能次要考虑。
郭绍顿了顿,又道:“北面大营的主力是龙捷军右厢(罗延环),控鹤马军直和弓箭直(史彦超),虎贲军第一、第二、第三军,约三万五千精锐。愿诸位戮力!”
野战上,难打的是辽军,但另一方面与辽军作战的军功也是最硬实的,相当于抵御外辱,这在任何朝代都不用质疑的军功。李处耘此时的红脸更红,他受到了重用和信任,激动的情绪虽然努力克制,但依旧很明显,李处耘抱拳斩钉截铁道:“末将必不负陛下之重托!”
史彦超和董遵诲等人表态:“愿为陛下前驱。”
就在这时,王朴又请旨叫个人进大帐。不多时就来了个文官,郭绍确实不认识的……王朴引荐后才知道是工部侍郎。这也算大官了,但郭绍只听过名字,没注意过这个人,因为大周到目前仍旧是军事优先的制度,文官相比太平盛世比较被皇帝忽视。
工部侍郎进献了两张图,是考察了晋阳城周围地形后设计的治水办法。有一份是预备进入夏季水涨季节后,引汾水淹城池的路线工事设计图;另一份是近期的,官员认为可以把晋阳城的护城河的河道改建,然后放干河水便于攻城……当然这个前提是要围死这座城,不能让北汉军反攻,才能明目张胆地进行土木工程。
只要能攻城周军是不管什么方法的。晋阳,便是此战不择手段攻陷的目标。
第五百五十七章龙城(一)
晋阳小雨,城外已是大军云集。
郭绍按剑久久站立在一个小土丘上,看着大路上列队行进的军队,将士的靴子踏在潮湿的土路上,整条路都被泥泞覆盖。风中飘来的细雨打在脸上带着彻彻清寒,细雨在他的铁盔上慢慢汇聚,沿着钢铁帽檐时不时往下滴,冷不丁滴在脸颊上,便是一阵一个机灵。
军纪整肃的行军队列,脚步声十分整齐,特别是皇帝正在一旁观望的时候。清风里弥漫着一股子泥土特有的气味,花瓣在泥泞里很快被践踏到了淤泥中。
郭绍微微侧目,看了一眼道旁的两颗桃树,在风雨中,那粉红的花瓣就是从树上飘落下来。在满目粗矿的景象中,桃花让郭绍蓦然想起了东京的春色,以及那些在国内牵挂着前方儿郎的妇人。
就在这时,一高一矮两个汉子从人马中策马来到山丘下,一齐翻身下马,向山坡上走过来。
郭绍定睛一看,原来是高彦俦和侯茂,便是现在在几条大道上浩浩荡荡进发的剑南军正副二将。那侯茂长得又瘦又矮,和他一起的高彦俦却是个圆脸高大壮汉,俩人走在一起十分怪异,好像大人和小孩一般。但侯茂并非一个庸才,攻蜀之战时在青泥岭曾叫向拱头疼了几个月。
二人走上来,也不顾地上的泥泞,径直单膝跪倒。高彦俦执军礼道:“臣等拜见陛下,已奉旨率剑南军抵达晋阳!”
郭绍前行两步,亲手一一扶起二人,脱口说道:“将士不远千里奔赴战场,诸位辛劳了。”
高彦俦愣了愣,忙拜道:“不敢,臣等只是做分内之事,甘愿为陛下前驱,不破晋阳终不回!”
郭绍看着在几条路上浩浩荡荡进发的人马,又道:“将士们皆有家眷盼着归去,尔等务必慎重,上阵应尽量降低将士伤亡。”
高彦俦等听罢脸上微微动容,抱拳道:“陛下待将士如子,臣等敢不遵命!”
三人说了几句话,郭绍便抬头眺望远方,两个武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下雨的空中烟雨朦胧,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巍峨的晋阳城楼便在那云烟深处,若隐若现。这座城,在世上有个别称“龙城”,至于名声的来源……只要回想一下大唐帝国灭亡后的几朝几代从哪里起家便一目了然!包括郭绍在内的大臣都认为这座城是欲望之城,盘踞在这里的军阀都有野心;地理更是悬在中原的腹心之上!彻底收复晋阳,是保障王朝安全的必要一步,必须灭掉。
这里不仅寄托着军阀们的欲望,也寄托着郭绍想要的东西。
几年前,郭绍初来这个世上,除了环境改变,他的处境和前世没什么不同;无非是适应社会,想方设法挤破脑袋想在世上有一个立锥之地!前世他卖命读书就是为了有一份好的职业,今生选择武夫这份职业无非是一来发现自己箭术娴熟,也是为了能在世上有个饭碗有个位置。
正如他曾经的梦想: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平时有事做,忙完一天有个人说话。
但是,所谓“站在哪个山头唱哪首歌”。现今的郭绍发现情况一切都变了,他需要的不仅是适应社会,他发现自己有力量可以掌控世间的运转!那种主宰的欲望和亢奋,绝非挤上一个好位置可以比拟的。
他想改变什么,就改变什么;他想创造什么,就可以立刻去做;他怜悯谁就恩赐谁,让人们感恩戴德;人们要对他的所作所为顶头膜拜,还要传颂千百载!他是世间的主人,不再有惶恐、不再担忧,不再管谁的意愿,所有人都要在意他的意志。世界是客观地以自己为中心,那种感觉和体验难以言表。
不过首先,郭绍要的是那种力量,更多地壮大自己的实力!
吞噬晋阳!北汉国虽然经济物质上几乎无利可图,但是这里有人,是一个上好的兵员源地;有地,没有哪个王朝嫌版图太大,耕地意味着粮食,地盘意味着体量和战略纵深……最至关重要的,占有河东,能极大地缩小自己的弱点。
一种强大的力量,不仅在于实力,自身的缺陷也是极其重要的方面。
“龙城,晋阳……”郭绍以复杂地眼神多看了几眼远方的城楼,低声念了两句。
他一手按住自己的旧腰饰上,视线内里的城仿若化身为欲望、梦想和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剑柄,青筋鼓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