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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郭绍刚升步军司都使,地位和威望都不足以统率各军,他是不可能被任命这么大的战略作战的。
柴荣道:“朕要亲征濠州。李都使,你继任淮南都部署,见了韩通后准备一下,节制诸部进逼濠州!”
李重进抱拳道:“末将领旨。”
柴荣转头看向郭绍:“你和赵晁率虎捷军左右二厢,率先东进;直接听命于朕。”
郭绍忙道:“末将领旨,即刻便出发回寿州。”
柴荣道:“寿州治所迁到下蔡,让李谷判寿州府事。”
……
郭绍带着京娘、杨氏和一众亲兵先行离开扬州,北上赶往寿州。先没有回到寿州附近的驻军中,而是去了一趟下蔡,把京娘等人安顿好。因为李谷在下蔡主持寿州事,这里又是后方,因此郭绍也没急着让京娘和杨氏回京。
不料就在这时,二弟杨彪找着到下蔡镇来了。说是符彦卿家的人到寿州找郭绍,杨彪这才把人带到下蔡。郭绍忙叫人请进来见面。
来了三个人,不过另外两个牵着马和院子里的亲兵说话,显然是随从。只有一个中年人一脸微笑地向客厅门口走来。
此人是个文人,不仅穿着巾袍,投足之间和武夫也大不相同。他上前做了一个十分周正的作揖:“在下覃良,奉命前来拜访郭将军。在下是河北卫王家的人,是个教书匠,哈哈……叨扰之处还请郭将军多多海涵。”
“覃先生,里面请坐。”郭绍也一脸笑容道,“能见到卫王家的人,郭某荣幸之至啊。”
覃良号称是符彦卿家的……郭绍不辨真假,他倒是见过符彦卿,身边的人却不认识。不过且听这人说什么,就大概猜得出真假了,多半也不会假;谁没事打符彦卿的幌子来见一个周军将领干甚,符家又不能干涉淮南的军务。
俩人完全不认识、不了解对方,更没有共同话题,但在客厅入座后居然一唱一和寒暄了不少废话。这文人说起话来弯弯绕绕,确实没武将干脆。
“恭喜郭将军寿州大捷,此战当真闻名天下,郭将军必成我大周又一名将。”
郭绍道:“哪里哪里,全凭官家统率有方。”
说了半天,覃良才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上来:“卫王这次派在下来,主要为了送请帖。卫王去年在晋阳之役时与郭将军就认识,但当时军务繁杂、未得与郭将军多言,实乃平生之憾事。希望淮南战事结束之后,郭将军能赏光到河北卫王府一见,卫王欲与郭将军再叙叙往事。”
郭绍也不讲究,当着他的面就瞧了一眼,信封密封处居然盖有符彦卿的烧漆印,然后就拆开来看。看了好一会儿才读通书信的内容。
覃良又问:“郭将军以前在卫王府从过军?”
郭绍笑了笑:“几年前是卫王府上的侍卫兵。”
覃良叹道:“几年光阴即成大器,郭将军真乃有为之士……冒昧一问,不知郭将军祖籍何处,父母可在?”
郭绍“唉”了一声,说道:“幼时家在兖州乡下,本是殷实人家。当年家乡大旱又遭蝗灾颗粒无收,方圆数百里大乱、盗贼群起,族人及同乡多出门逃荒。郭家又遭山匪劫掠,先父率众抵抗被戮、先妣早年已去,我只身逃出来到了兖州城。后被卫王相救,遂从军在府上效命以报救命之恩。”
他倒是没撒谎,说的都是记忆里的东西。
覃良听罢一番感叹,又同情了几句。郭绍倒不需要同情,因为他说这些事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感觉,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郭将军今非昔比,还从没和哪家定过亲?”覃良试探道。
郭绍微微皱眉,皇后不是不让我娶妻么,她没告诉你们?郭绍只好肯定地说道:“父母不在,无人做主,至今还未娶妻。”
覃良的嘴角露出笑意,点头道:“大丈夫先报国,后成家,不晚不晚。倒不用着急的……在下所言,不知郭将军是否知其中之意?”
郭绍忙点头道:“我懂……”
覃良听罢十分高兴,又好意地小声提醒道:“此番淮南之战尚未结束……郭将军已不必急于立功,求稳才是上策。”
俩人顿时相谈甚欢,话也不用明说,一番眉来眼去简直是一拍即合。郭绍遂留覃良夜宿在住处,晚上叫人准备了酒菜作陪了一顿,然后赶紧把左攸找来,让他写一封感谢卫王邀请的回信,照着抄了一遍。
第一百二十三章刽子手
夜已深,一轮半月挂在夜空,月光如水般清凉。
郭绍回到卧房休息。杨氏正躺在床上,听见门响便回头看,正好与郭绍目光相对,她的脸一红,把头别到了里面。
她的话很少,毕竟只认识几天,还是被强占的。郭绍也默默不言,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一个人的声音道:“罗将军从寿州连夜赶来了,说有要事禀报郭都使。”
“哪个罗将军?”郭绍问道。
“罗彦环。”门外来的侍卫道。
这天都黑尽了,罗彦环进下蔡镇恐怕不容易,必有要事。郭绍只好对杨氏道:“你等我,我去去就来。”
杨氏没有应答,还是侧着身子睡着。
郭绍捡起刚刚剥掉的袍服穿上,打开房门时,只见罗彦环真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这座宅邸就一个院子,进大门就只有这么一片地方。
罗彦环见郭绍出来,忙走上前道:“实在我有要事。”郭绍道:“我知道。”
罗彦环道:“今天斥候逮住了一个细作,但还有两个骑马跑掉了。被抓的这个马被咱们的斥候射死,腿上也中了一箭,这才抓住。逮回来之后我就下令一顿打,然后他招了,说是南唐国右卫将军陆孟俊、派他们去见李重进的,从濠州来;我又下令拷打了一番,他着实不知究竟见李重进何事……不过南唐国的将领与咱们侍卫司马步都指挥使有来往?这事非同小可,我赶紧就找主公来了。”
“是有些严重……”郭绍踱了两步,说道:“你先让亲兵给安排间屋子,歇一晚上,明早我有事派给你,且容我想一想。”郭绍又沉声道,“以后别叫主公了,你我都是禁军将领,你又不是我的家将。”
罗彦环点点头。
郭绍返身推开房门进去,却忽然看到杨氏居然站在门口,浑身穿着素白的中衣,头发也是散的,一不留神倒吓了郭绍一跳。他没好气道:“你站在这里作甚?我和部将正说军务,与你无关。”
杨氏脸色很不好,愣愣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在说陆孟俊?”
“好像是这个名字,南唐国右卫将军……你认识?”郭绍问道,因为杨氏本来就是南唐国那边来的。
不料杨氏的眼角一大滴眼泪就无声地滴了下来。郭绍见状不知何故。
杨氏突然跪伏在地,哽咽道:“郭将军,你帮我杀了陆孟俊罢……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此人投降南唐国之前、是楚国的人,改立楚王马希崇的时候大肆杀戮,把杨家满门都杀了,就剩我一个……先父舒州刺史杨昭恽,以及杨家满门百口人,全被他屠杀,陆孟俊是罪大恶极、双手都是血的侩子手!”
郭绍忙扶住她,好言宽慰:“听说他到了濠州,我这次出征正要去濠州,若是打得赢,把他给你抓来。”
“若是郭将军能帮我报仇,我做牛做马报答你。”杨氏大哭。
郭绍叹了一口气,等着她哭够。她哭了一会儿,又道:“我不去东京了,就在淮南等着陆孟俊死!”
郭绍安慰了一番,便顾不上杨氏,左思右想,干脆地写了一封告密信,准备第二天一早就派心腹骑快马去扬州禀奏皇帝……打小报告。他心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该我打小报告的时候了。
……
李重进正在前往正阳,侍卫司龙捷军一部正在那边驻扎(龙捷军剩下的人马都在河北防备契丹);韩通的水军也在正阳。
一行人走到晚上,发现附近没有驿馆,只好建立营地搭帐篷夜宿。这时便遇到了南唐国的“使者”,细作居然知道他正从扬州赶回淮水,可能扬州也有他们的细作;使者在路上候着他了。
李重进屏退左右,把使者叫进来问话。那使者拿出一枚蜡丸,敲开之后里面竟是一封密信,便呈上去给李重进过目。
信中自称南唐皇帝,并派陆孟俊想办法送给李重进。内容没有什么掩饰,就是劝李重进投降南唐国,南唐皇帝必会重用,并承诺授其高官和荣华富贵;并保证说投降南唐国的人都过得很好,和他李重进联系的陆孟俊就是好榜样云云。
劝降的理由也很充足。首先李重进和张永德不和……不知道南唐国主从哪里得知的,张永德曾经在柴荣面前提醒:李重进有二心,一定要防备!
李重进也听说过这件事,倒不是南唐人胡编乱造。
南唐国主李璟还有一些话,大致意思便是:周朝国主(柴荣)早就想弄死你了,只是碍于亲戚情面和不能让将士心服,才暂时没动,但迟早会想办法整你。听说国主怂恿王朴,逼你向部下进奉煎鱼,此等羞辱已传至外国(南唐),李将军颜面何存,威信何存?此中关节,难道李将军不懂么?趁早来吧,强大的南唐国欢迎你……
李重进又羞又怒,忍下一口恶气,冷冷审视来人。忽见他的腿上有血迹,便问道:“路上遇到事了?”
来使只好实话道:“不慎碰到了周军游骑。”
“有人被抓了?”李重进问道。
来使忙摇头:“已经死了,而且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此信只有我一人知道。”
“哼!”李重进冷笑了一声,已然清楚了大致过程,立刻喊道,“来人,把奸细拿下!”
“你……”来使大急。
李重进道:“把二人,来带这蜡丸和密信,一起送到扬州给官家。”
……不过柴荣已经先一步得知了此事,只是不动声色。待到李重进把密信送来,柴荣这才领情了,并派人去宽慰嘉奖李重进的忠心。
不过柴荣还是很生气,当着几个重臣的面骂道:“李璟小儿,竟敢如此下作!”
王朴忙劝道:“想用离间计挑拨我君臣、大将,这也太拙劣。陛下英明,岂能上当?”
王朴基本不拍马屁的,哪怕拍皇帝的马屁也非常不容易;这一点比冯道还正直。去年冯道在朝里“直谏”皇帝不要亲征河东,直言不讳说柴荣不如唐太宗;后来柴荣才明白过来冯道这家伙就是变相拍马,还做出一副很刚正的样子……王朴却不会这样说。
柴荣寻思了一番,明白王朴的意思了。他觉得和王朴君臣搭档真是越来越有默契。
柴荣便把密信拿给张永德看。
张永德道:“臣与李重进将军都是周军大将,若是大将不和便影响军心,臣去年的进言有失考虑。”
于是柴荣和张永德、赵匡胤率内殿直和铁骑军一部离开扬州时,张永德便请旨先行,先去了正阳。
张永德单骑入李重进的大营,又进他的中军大帐谈笑。李重进这回也没有拿脸色给他看,言语之间十分融洽,接着又留张永德吃饭喝酒,相谈甚欢。张永德主动提及去年的事、并不是出于私人怨恨,于是俩人表示尽释前嫌,重新开始。
不过李重进喝高了之后,忽然提及:“步军司都指挥使郭绍,去年在高平立功,似乎张检点很替他表功说了些好话。”
张永德道:“郭都使去年有军功,我只是出于公平一视同仁,与他并无私交。除了在公事场合见过几面,从来没与他私下见过、说过话。”
“原来如此。”李重进点头道。
张永德劝道:“郭都使是李将军的下属,我觉得他倒不是想存心羞辱你。李将军再回想一下数日前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