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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可惜?
奴仆一路跑一路喊,府里就没有没听清的。刘淘甫脸皮僵了一下,还是仰脖把酒喝了,再叫人把奴仆叫进来,斥道:“大呼小叫做什么?”
奴仆脸上全是汗,脸色苍白,道:“阿郎,章大人死了。”
以前没死,章家子孙披麻戴孝上门闹,这次真的死了,不会把他们府给烧了吧?太可怕了,这下子没活路了。
刘淘甫心下早就慌了,宝贝女儿刚新婚啊,被人堵着门哭丧,多不吉利。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却不能露出一丝慌张,板着一张脸,道:“章大人年岁已高,就此仙去,老夫也很难过。可如今我们自家办喜事,章大人的事,以后再说。”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满堂宾客都听到了。本来人人心惊,打着尽早离去的主意,听到刘淘甫这番话,不由暗暗点头。章家再不讲理,也不能真的和刘家扛上吧?章秋和刘淘甫差着好几级呢。
看满堂蠢蠢欲动准备起身的宾客重新坐好,刘淘甫暗暗松了口气,无论如何都得把这场婚宴维持下去再说。他心中暗恨,要不是上官桀带章秋来闹这一场,有这些破事吗?
他自然是给霍光和上官桀送过请柬的,但根本没想过这两人会来。现在朝堂上霍光的权势占六成,上官桀占三成,昭帝最多占一成。他是昭帝的人,平时和这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也就表面客气而已。大家政见不同,不会坐到一起。
可没想到上官桀来了。他就是来砸场子的!
“来来来,大家喝酒。”刘淘甫添了酒,再次举杯。
和武空走到门口的程墨看到这一幕,对刘淘甫佩服几分,响应道:“正是,我们喝酒。”
就算要去章家参加丧礼,也得先喝了刘家的喜酒再说。
刘淘甫看到程墨,两眼发光,大声笑道:“五郎,来,你替本官敬诸位大人一杯。”
这是带动气氛的同时给程墨露脸的机会了。虽然今晚程墨的表现已经很抢眼,但有他在背后撑腰毕竟不同。
程墨应了,由一个小厮端了酒,就品级高低,一席席敬过去。说笑声再次在堂上响起,大多数朝臣勋贵都以长辈的身份问起程墨的课业,程墨也恭敬回答。
就在众人渐渐把章秋的事忘在脑后时,管家脸色大变,急步抢进堂中,附在刘淘甫耳边说了几句话。
第39章 引开
“程五郎君,我家阿郎有请。”管家走到程墨身边,悄声道。
程墨微微颌首,和对面的宾客相互碰了杯,仰脖喝了,亮了杯底,含笑走向下一席。下一席那位刚才大赞程墨浑身是胆,膜拜之情溢于言表,早就在等程墨到来了。见程墨和邻席喝完酒,忙把自己的酒杯添满。
他放下添酒的木勺,却只看到程墨的背影,不由愠怒:“老子这么膜拜他,他居然看不起老子?”
正想出声质问,却见程墨没有在他下首那位面前停留,而是快步出了厅堂的大门。他心里顿时平衡,刚好有人过来敬他,于是把刚才的不快丢开,喝起酒来。
程墨随管家到厢房,明亮的烛下,刘淘甫眉头紧皱,道:“章秋死了,他的子孙堵在外头,要本官交出你。”
虽然章秋的子孙没有干嚎,可人人身着白衣,堵住他的府门。他这里张灯结彩办喜事,来这么一群人,多晦气啊。
程墨道:“大人打算怎么办?”
要把他交出去吗?
刘淘甫道:“你以后就在这里住下,这些人不离开,你别出府。”
这是要保他?程墨剑眉挑了挑,桃花眼看着刘淘甫道:“大人不把我交出去,他们可是要大闹喜堂的。今天是思莹姑娘的大喜日子,怎能让这些人搅黄了?”
刘淘甫挥手让管家退下,在席上坐了,道:“章秋真是害人不浅,死了也不消停。你可有办法让这些人散去?”
交出程墨这卫尉他就不用当了,不能护住自己的部下,禁军们谁会再跟随他?羽林卫的部下就更不用说了,谁不心寒?可是不交人,他们闹腾个没完,不仅晦气,还颜面扫地,只怕不用等到天亮,他就成了京城的笑话了。
这件事,棘手得很。
他素知程墨做事天马行空、脑洞大开,或者有办法也不一定。
程墨笑了,老狐狸叫他来,原来是要他出主意啊。
“大人,这件事,你尽可以推到属下身上。我们这么办……”程墨轻描淡写说了几句话。
刘淘甫睁大眼睛,细想每一个环节,道:“你有把握?”
他可真是大胆,这样的办法不仅敢想,还敢干。果然后生可畏,古人诚不欺我。
程墨笑道:“他们不过揣摩大人的喜恶,又仗着人多而已。哪敢真把我怎么样?大人要不放心,安排几个身手好的护院暗中保护我就是。”
刘淘甫一想,章家子孙就像苍蝇一样,人人避之不及,可要说真的多凶狠,倒也不见得。他拍拍程墨的肩头,真心实意道:“刘某承五郎这个情。”
“大人说哪里话?这都是属下该做的。”程墨一副有事下属服其劳的样子,道:“还请准备一匹良马。”
刘淘甫叫管家进来,吩咐把他的座骑牵来。
厚重的朱漆大门开了一条门缝,程墨脸贴门缝朝外看。台阶下或坐或站约有近百男子,大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也有少部分长须飘飘的老者,更有不少人朝这里聚拢。可以想见,章家子孙众多,接到消息正从城里各处往这里赶。再等下去,人更多。
“把门打开。”程墨道。
管家看他一脸淡定,心里的震惊和敬佩难以形容,颤声道:“真的要打开吗?”
章家断然不敢攻打卫尉府,只要大门紧闭,府里的人就都安全。这一打开府门,章家的人冲进来,怎么办?他回头看了一眼院里的护卫,道:“再去调三百人过来。”
待人调来,再开门不迟。
程墨道:“不用。你把门打开,我出去后立即关门,谁来也不要开,待这些人走后你再开门送各位宾客出府。”
管家面露坚毅之色,道:“老奴晓得。”
他能从众多奴仆中脱颖而出成为管家,还是有些见识的,当下亲自和另一个心腹拨下横栓,角门悄没声息开了。
章家诸人彼此之间正互相打招呼,人太多,不可能一处住着。这会儿眼见可以狠狠敲刘淘甫一笔,大为兴奋。至于心伤章秋之死的倒真没有几人,近十年来,他们这样讹文武百官,早就做得熟了。在他们口中,章秋早就死过千百遍了,哪会在乎这一遍。不过是这次真的死了,得大敲特敲一笔,最好能一夜暴富。
这些人正说得热闹,突然一匹青骢马从天而降,高高扬起前蹄,从几个青年头上跃过。
程墨在武空悉心教导下,马术进步神速,远非当初刚穿过来时可比。青骢马又神骏非凡,能领会主人意图,一人一马在章家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早就去得远了。
待青骢马转过街角,那几个青年才反应过来,惊呼出声。想想若是那马一个马失前蹄,自己岂不成了肉泥?不由一阵后怕。
就在这时,府里大喊:“程五郎跑了!程五郎跑了!”
最近程墨风头很劲,先是在未央宫拦住上官桀要债要说法,接着官帽椅风靡京城,卖到断货。可章家人并没见过程墨的长相。灯笼下光线朦胧,一人一骑又眨眼不见,谁都没意识到刚才马上骑者是程墨。直到这声音传遍府前上空,章家人才跳了起来:“程墨跑了?”
有人急道:“快去追啊。”
他们倒想追,一来青骢马早去得远了,刘淘甫临街开府,道路空寂,一眼望去,哪里有程墨的踪影?二来,他们或是坐马车,或是坐驴车,或是步行而来,谁都没有追赶的交通工具。
这些人本来就是一盘散沙,靠章秋的名头到处讹诈,这下更是乱了起来,有要去追的,有要去找刘淘甫讨要钱财的,有要去程墨家堵门的,不一而足。
大门内侧的院墙架起一架长梯,一只灯笼晃啊晃的伸了出来,然后探出一张十二三岁小厮稚气的脸。小厮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道:“喂,程五郎回去了,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再不走,我可要禀报我家阿郎了。”
这是怎么说?章家的人顿时互相埋怨吵成一团,正没主意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来了,得知情况,道:“还等什么?去程五郎家。”
小厮看近百人一下子走得干干净净,惊魂未定拍了拍胸脯。
刘淘甫得报,松了口气,道:“五郎确实是人才。”
不服都不行啊。
第40章 守株待兔
府门外这一出,赴宴的宾客没人察觉,众人越喝兴致越高,越喝气氛越热烈。只有武空见程墨随刘府管家走后一直没回来,放心不下,把刘府管家叫过来询问。
管家小声把发生在府门外的一幕说了,道:“程五郎君确实是人杰,一下子把那些人引走了。”
武空越听越是心惊,狠狠瞪了管家一眼,强抑怒气,沉声道:“他人呢?”
管家为难道:“老奴不知。”
只要章家的人不在府门口闹事就好,他哪有闲心管程墨去哪?
武空望了一眼和几个朝臣谈笑风生的刘淘甫,指节捏得咯咯响,刘淘甫要不是上司,他早就一拳打倒在地了。有他这样的吗?推程墨出去顶事,自己在这里谈笑风生。
刘淘甫有所感觉,望了过来。
武空重重放下杯子,大步出门。待刘府管家奉命追出来,武空已打马离开。
别院,程墨微闭双眼,泡在浴桶里,水面上撒落的花瓣鲜艳欲滴。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人扯下帘子走了进来。
程墨刚睁开眼,劲风袭面,一只大手探向他卧在水下,不着寸褛的身体。
“嘭”的一声响,水花四溅,武空身上衣袍尽湿,一头一脸的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怒视程墨道:“你本事了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兜!”
亏他以为刘淘甫会护住他,没想到最后竟是他挺身而出。到处惹事也就罢了,现在还会替人受过。这小子还想不想活命?
程墨一掌击在水面,水花飞溅时飞快扯过放在旁边衣架的长衫套上,把湿漉漉的长发往脑后一甩,笑吟吟道:“他们不敢找刘大人的麻烦,专挑我这软柿子捏。人家堵住卫尉府是要找我,不是找刘大人。”
武空理直气壮道:“刘大人有的是办法把那些人打发走,用得着你?谁让你什么事都掺和了?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保不住。”
真是气死他了。
程墨道:“不是我掺和,而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针对我。章秋指责官帽椅只能箕踞难道不是在说我?就算没有罗安,我也躲不过去,他们一定会把线引到我这里。”
武空想了想,程墨说得没错。气消了些,却依然板着脸,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出面。以后你走到哪,他们追到哪,后患无穷了。”
“啥?”程墨瞪大漂亮的桃花眼,道:“还有这事?”
不是今天揭过去就算了吗?
武空叹气:“你以为呢?要不然为什么满朝文武人人对章秋这老头子避之不及?今天他气死了,你倒是做了件好事,可这个黑锅你背定了。”
说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