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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笔搁在笔架山上,转了转麻木的颈椎,这才发现屋里点了灯,再望一眼身侧的窗,窗纸泛桔红色的光,那是廊下的灯笼照过来的。
“什么时辰了?”
门口榆树应声道:“回阿郎,二更一刻了。”
阿郎处理公务越来越晚回府,他们这些侍候的人已经渐渐习惯了。
二更是九点,在这个时代,已经很晚了,吃过晚饭收拾收拾上床睡觉的人们,已经睡了小半夜了。
程墨看一眼书桌上没有批完的奏折,指着正前方那一摞,道:“带上吧。”
榆树答应一声,兴兴头头找个盒子装了,待程墨上车,马上送到车上。为了下班回家路上能抓紧时间多批几封奏折,现在的程墨已经不骑马上朝了,来回路上,能多批六七封呢,积少成多,积沙成塔嘛。
他算是彻底佩服霍光了,这样的日子,一过二十年。听说清朝的雍正皇帝每天光批奏折便用了八个时辰,要是他,可做不到,每天用十六个小时批奏折,还要扣除掉上朝、吃饭、洗澡、宠幸嫔妃的时间,哪还有时间睡觉?
程墨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打开一封奏折,看了两行,马车轻轻摇晃,已驶离公庑。程墨突然很想知道把这么繁重的政务交给自己,身为皇帝的刘询,在做什么呢?
这些天,他忙得连走跑都带起一阵风,除了散朝后照旧去南殿安排防务,翻看小本子,听祝三哥汇报之外,实在是没时间关注刘询在忙什么。当然,送去宣室殿的奏折很快就朱批好,送回来了,但是除此之外,刘询还干了些啥?
程墨决定明天问问祝三哥=。
车子平稳地驶进角门,在滴水檐下停了,程墨下车,霍书涵已迎了出来,嗔怪地道:“又没吃饭?”
这些天,她们也习惯了程墨没能在饭点回来。
程墨点头,苦着脸道:“饿死了。”
霍书涵心疼他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不免多唠叨几句,女人嘛,总是很哆嗦的,霍书涵教养再好,心机再深沉,也是女人,也有女人的毛病。程墨明白她的心意,自然不会往心里去,他应付她的唠叨便是装可怜,只要一扮可怜,妻子必然心软,嗔怪的话便说不下去了。
果然,一听说他“饿、死、了”,霍书涵赶紧吩咐青萝:“吩咐厨房上菜。”
灶上没有熄火,程墨刚换了衣服,拉过大迎枕,垫在腰下,斜倚在软椅上,现做的四个的菜热腾腾的便上桌了。
四个菜青的青,绿的绿,全是素菜,但那锅用砂锅炖了两个小时的鸡汤,却是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霍书涵亲自舀了汤,放在程墨面前,黄澄澄的鸡汤上面浮着一层油,碗里只有一只炖得骨肉分离的鸡腿。
程墨吩咐过,他回来的晚,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可是霍书涵担心他只吃青菜,营养跟不上,便在汤上费些心思了,今天炖老母鸡,明天炖粉鸽,总之所有的营养全在一碗汤里,她对夫君的情意,也在这碗汤里。
程墨先问两个宝贝女儿今天又有什么趣事,待汤晾得差不多了,才端起碗吃了。一碗汤吃完,再吃菜,也就饱了。
剩菜撤下去,青萝端了茶具上来,也只有这个时候,程墨能放松下来,喝两杯茶。
霍书涵把俏脸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今天人家和佳佳玩了一个多时辰呢。”
只有在床第之间,她才会自称“人家”,这两个字带着鼻音儿,千回百转,勾人心魄。程墨一听便明白她还有下文,一双大手在她小蛮腰上摩挲,并不接话。
霍书涵有些情动,后腰被他一摩挲,身子发软,声音更柔媚,道:“小孩子真是可爱。”
程墨喉咙里低低一声笑,道:“所以呢?”
霍书涵听出他语气中带了调笑之意,俏脸发热,轻拍他在自己后腰作怪的大手,嗔道:“什么都没有!”
太讨厌了,她的心事都叫夫君窥了去啦。
程墨越发笑得促狭了,身子突然发力,把霍书涵压在身下,俯视着她道:“再说一遍!”
他漆黑的眼眸像两颗发光的黑宝石,又像一面光可鉴人的铜镜,映出她潮红的脸颊,霍书涵只想躲进他怀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墨的大手抚在她吹弹欲破的肌肤上,道:“想说什么就说,为夫一定满足你。”
霍书涵更害羞了,又想要推开她,又想搂紧他,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突觉一物硬梆梆地顶在大腿根。两人成亲已快一年,欢爱无数次,她自然清楚那是什么物事,何况那物事炙热,热度透过衣服几欲融化她的肌肤。
程墨的大手已在她胸前作怪,她嗔道:“还不快去洗澡。”
程墨如奉纶音,立即起身,道:“谨遵夫人吩咐。”起身之际,还不忘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她全然没有防备,樱唇被吻,刚要去推他,他却长笑走开了。
霍书涵坐到程墨身边时,青萝已带领婢女们退了下去,程墨走到门口道:“备水沐浴。”
要是现代直接开水龙头就好了。程墨低头看了一眼小帐蓬,突起和霍书涵洗鸳鸯浴的想法。
霍书涵刚从椅上坐直身子,她鬓发凌乱,满面春色,更增娇艳。程墨连哄带骗,她只是摇头,道:“你要荒唐,叫盼儿姐姐陪你。”
程墨没歇在房里时,顾盼儿一直带着佳佳睡,小孩子睡得早,程墨哪能扰她们母女的好梦。想想霍书涵名门闺秀,他也就释然了,在她胸前摸了一把,道:“等会儿看为夫怎么收拾你。”
霍书涵没想到他竟然偷袭,要害被摸,娇躯一震,程墨已哈哈笑着走开。
这坏蛋,可是越来越坏了。霍书涵贝齿轻咬下唇,媚眼如丝,甜蜜蜜地想。
第533章 机会
大雨终于小了,城东已成泽国,多数民房被淹,一眼望去,只见水乡茫茫,偶尔能见一些屋檐。
这些天,附近州郡很多地方受灾,城外的农田更是尽淹,百姓们拖儿带女,争先恐后地奔向豫章城下。
六百里加急的奏折发出第八天,眼看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士绅们借出来的别院住满了灾民,这些人填满了所有房间,连廊下都铺满竹席子,躺满了人,而灾民还在源源不断涌来,谭炎又急上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在奏折上说明这是第二封,并言辞恳切请求朝廷同意开仓放粮,派官员赈灾。
八百里加急,共有三位信使,一送往未央宫,一送往丞相公庑,一送往大将军公庑。霍光还挂着大将军衔,信使直奔大将军府而去。
程墨接到这封奏折,是在第四天黄昏,他一看奏折,马上把戴蔚叫过来询问。
戴蔚肯定地道:“奴才没有收到这份奏折。”
他拿出记录的竹简,翻到最近十天,呈了上去,道:“丞相请看。”
每次收到的奏折,他都有登记,奏折来自哪里,什么时候收到,什么时候送往何处,一清二楚。
程墨修长的食指划出一行行的方块字,不要说八天前,就是最近半个月,来自豫章的奏折也只有这一封。他把竹简合上,道:“查。”
戴蔚负责收发分拣奏折,深知此事严重,严肃地应道:“诺。”朝程墨行了一礼,快步退了出去。
程墨拿起奏折出了公庑,直奔未央宫。
刘询也收到这份奏折,正欲派人去宣程墨,程墨已到宣室殿门口。
“陛下,可收到豫章的急报?”程墨行礼毕,把手里的奏折呈了上去。
刘询一指桌上摊开的奏折,道:“朕正要着人去宣大哥,大哥快坐。”
程墨先不坐,而是脸色阴沉,行礼道:“如果奏折上所写属实,则豫章郡灾情严重到无经复加了。臣有罪。”
先有天灾,处理不好再有,搞不好死的人比天灾还多,程墨来自现代,一想到因为自己疏于管理,致使谭炎第一封奏报灾情的急报没有及时送到御前,多耽搁一天,便有可能多死很多人,这么多天了,死的人不知凡几,杀人的心都有了。
刘询道:“大哥刚接手,哪能如臂使指?出了纰漏怎能怪你?”
他看到谭炎奏折上写到:“……臣顿首百拜,豫章军民百姓,祈盼救援,然上一封奏折已过去八天,消息皆无……”时脸色铁青,要不是深知程墨的为人,定然要怀疑他匿情不报了。
程墨道:“臣明天上一封请罪折子,这会儿天色不早,还请陛下下诏推迟宫门落锁的时间,宣诸位大人进宫商议赈灾事宜。”
能提前一天救灾就能多救活很多人,时间就是性命啊。
刘询正有此意,很快,位列九卿的其余七人就被宣了进来,张勉、吴瑭、吴渊都在座。
几人传阅了奏折,吴瑭先奏道:“陛下,程丞相身为总/理全国政务的丞相,却不能管理自己的属官,能力如此不济,何德何能为相?臣请求陛下谪去丞相一职,着德高望重之人接任。”
唐劬藏起的那份急报,张勉和吴瑭几天前就看过了,这几天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吴瑭话话刚落,张勉马上道:“臣附议。程丞相虽然于陛下有恩,但到底年轻,为政经验不足,还请陛下择一经年老臣为相。”又转向程墨,也不称呼程墨为丞相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道:“程卫尉,人贵自知,你可不能贪图权力,置黎民百姓于不顾啊。”
程墨如果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被他们这样连唬带吓的,不免有些不自信,甚至怀疑自己的能力,可程墨实际年龄已经三十多,前世曾白手起家,创下富可敌国的商业王国,虽然没有为政经验,但一法通,万法通,他欠缺的是熟悉各地情况的时间,只要给他半年,他处理起政务来,定然不比霍光差。
“多谢张太常提醒。”程墨微微一笑,道:“不知张太常以为,何人为相合适?”
程墨一双漆黑的眼睛像看穿张勉的五脏六腑,张勉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不由老羞成怒,变声变色地道:“老夫哪知道?任命何人为相,乃由陛下说了算,岂是你能幻言?”
要不是稍微顾及程墨现在还是丞相的身份,他就要以小子斥之了。其实他这样声色俱厉,已是撕破脸,不留余地了。
程墨拖长音调,“哦”了一声,道:“原来要陛下说了才算,本官这丞相之位,难道不是陛下下诏么?”
刘询一脸憨厚样,应声道:“如何不是?朕在早朝上,当着满朝文武下诏。张卿,难道朕的诏书作不得数么?”
这都叫什么事啊,怎么被这小子一句话反而转了方向?他对刘询可不敢疾言厉色,赶紧行礼道:“臣不敢。臣是被程小……程丞相巧立令色气糊涂了。”
刘询道:“朕宣你们过来,是商议赈灾之事。豫章灾情紧急,诸位爱卿,有何妙策啊?”
张勉和吴瑭对望了一眼,他们早就猜到几句话难以说服刘询罢免程墨,但只要有机会,以他们在朝中的人脉,定然能发动群朝臣一起弹劾程墨,难道刘询能不顾群臣汹汹么?程墨不当丞相,还可以当卫尉,他有退路,刘询便不会再坚持。
两人都是老奸巨滑,精于世道之辈,转念间便想通此节。对于赈灾,他们却是不会出任何主意的,倒是吴渊,领下在京中筹措灾粮的重任。他是大司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