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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听清,程墨耳朵灵,却听得清清的。他说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他这么能惹祸,命长着呢。”
程墨笑笑道:“祝三哥是老好人,要小心保养了。”
可别应了好人不长命的话。
祝三哥一怔,没想到程墨听清了,讪讪看了他一眼,道:“五郎耳朵倒灵。”
程墨哈哈大笑。
张清得知祝三哥说的什么后,暗暗决定以后少跟这人来往。这人太不是东西了。
远离安仁坊的太仆府,书房里暖融融的,已烧上了炭。上官桀斜倚几案,脸色极不好看,道:“让他逃了?”
这样都能让他逃了?这小子命倒真大。
一个黑衣人低垂着头,道:“是。”
人还死了。不过,两人都是死士,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倒没什么好伤心的。
上官桀沉吟半晌,道:“他最近一定防范周密,过段时间再说吧。”
就让程墨多活几天。
黑衣人应了,道:“若是陛下得知此事,派羽林郎护卫他,怎么办?”
以皇帝对这小子的宠信程度,倒不可不防。上官桀皱眉想了半天,道:“依你看呢?”
黑衣人道:“此次程五郎能逃脱,不过是运气。此时他惊魂未定,一定防备松懈,不如趁夜摸进他府里,杀了他。”
上官桀又想了半天,慢慢点头,道:“好,你去安排,多带些人。”
程府就两进院子,人能有多少?
他们赶到时,已是三更,正是人最睏乏,睡得最沉的时候。整座院子陷入黑暗之中,连一丝灯光也没有。黑衣人亲自带队,看了看黑沉沉的前院,低声道:“他一定宿在小妾房里。”
程府的情况他们清楚得很,程墨可是夜夜宿在顾盼儿房中的。主持中馈的赵氏,还没有圆房呢。
几个黑影绕到后院,跳进院墙,从左往右数到第三间房,冲杀进去。只见房门紧闭,罗帐低垂,房中却空无一人。
领头的黑衣人大惊,急呼:“快退!”
迟了!本来黑沉沉没有一丝灯光的程家大院,突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程墨站在东厢房廊下,笑吟吟道:“贵客来访,怎么不进屋待茶?”
他话音刚落,箭如雨下,直奔黑衣人而去。
“走!”领头的黑衣人大喝一声,冲天而起。
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今天中了程五郎这小子的计。
几个黑衣人冲起的瞬间,箭也到了,如一张密密织成的箭网,把几个黑衣人包裹其中。黑衣人挥舞短剑,挡开箭雨,强行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空中。
张清站在程墨身边,瞪大了眼,惊道:“这样都让他们逃了?”
这些人,武艺到底有多强啊?
黑子来报:“地上有几处血迹,应该是这些人落下的。”
箭雨太多了,难免有挡不到位的地方。
程墨点了点头,对张清道:“入内坐吧。”
程墨安排人手,加上盛夏团成员原来带的侍卫,把他们送回府的同时,也把赵雨菲和顾盼儿送去张清家中暂住。然后,在府外布下天罗地网,静待来客。
张清一定要留下,和他共进退。
两人在房中坐下,张清脸色很不好看,道:“四哥,接下来怎么办?”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要是这样,这日子可怎么过?
程墨勾勾唇角,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第138章 跋扈
刘淘甫今晚没有宿在值卫房里,而是回了家。他肩负保护昭帝的重任,多年来养成警醒的习惯,睡得正沉时,恍惚听到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立即醒了,睁开眼睛,低喝:“谁?”
门外婢女小声道:“阿郎,吉安侯府的四郎君求见。”
“现在什么时辰?”他问。
“差一刻钟四更。”婢女回道。
天还没亮哪,这个时候急吼吼找他,一定有急事。可是以吉安侯府的名义,显然又不是宫里的事,再说武空今天并不在宫里当差。刘淘甫想了想,还是起身了。
武空脸色煞白,把程墨一夜两次遇刺的事说了。第二次他没亲历现场,可他派了六十名侍卫参与设伏,刺客刚跑,便有亲信侍卫飞奔回府向他禀报。果真到程府行刺!他再也坐不住了,连夜赶到卫尉府。好在刘淘甫宿在府中,要不然只能天亮再进宫禀报了。
刘淘甫大惊,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五郎遭人行刺?性命可保下?”
连续两次遇刺,想必小命不保了。想到程墨帮他解决女儿的终身大事,这份恩情,他还没还呢,不由黯然。
武空道:“五郎命大,歹徒虽然凶残,却没能伤他分毫。”
“啊?”刘淘甫猛然抬头,两眼放光,激动地道:“真的么?”得到确认后,连声道:“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四郎放心,这件事,老夫明天一早定然奏明陛下,请陛下彻查。”
武空要的就是这句话,道谢后离去。
此时,程墨内着软甲,外穿羽林郎的铠甲,在几百侍卫护卫下,朝未央宫进发。长长的队伍引来无数目光。
这个时辰,霍书涵刚起床,坐在铜镜前由婢女梳头。青萝进来禀报,她眼眸猛地瞪大,道:“什么?”
京师之地,谁敢如此无法无天?
青萝点了点头,想到那个俊俏可恶的程五郎差点死于非命,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头沉重。他说话很可恶,可拿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啊。特别是,他一双眼睛,漂亮得很呢。
“姑娘,程五郎派人送了书信来。”另一个婢女进来禀报。
来的是阿飞,从怀里取出程墨写在白锦上的亲笔信,双手递给青萝。
霍书涵从青萝手里接过信,细细看了,再三询问程墨遇刺的细节。阿飞细细说了,她蹙眉不语,好一会儿才道:“告诉你家阿郎,此事,我应下了。”
“谢霍姑娘。”阿飞郑重行礼,在婢女引领下退了出去。
霍书涵又把手里的白锦再看一遍,眼前浮现程墨拽拽的样子,微微笑了。难得他肯低头求助,无论如何也要帮他,让他欠自己的人情。
她一连串命令传下去,手下立即动了起来。
阿飞赶去复命时,程墨已到御街。他一路故意张扬,故意走得很慢,故意引起路人注意,传播遇刺的消息。
走在御街上,同样引人注目。威武如霍大将军,也没有他这么大的排场。几百个侍卫分列四队,团团把他簇拥在中间,整个队伍,占了大半条御街,导致很多上朝官员的车驾无法通行。
起先大家很迷糊,以为是哪位大佬来了,一看没有打幡,再一打听,原来是最近深得皇帝宠信的程五郎。有些朝臣看在昭帝份上,或让车夫驾车避到一旁,或自己骑马避到一旁。那起子嫉妒程墨成为皇帝跟前红人的,让是让了,却破口大骂。
程墨全当没听见,带着几百人,浩浩荡荡而去。
到宫门口,先到候在那里的朝臣都吓了一跳,忙着打听这是哪位?有人更直接以为霍光来了,下车上前参见,走近了,才发现竟是程墨。
霍光看到这一幕,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很快,时辰到,百官上朝。
刘淘甫抢在同侪弹劾程墨嚣张跋扈之前,出列奏程墨遇刺,声泪俱下控诉有人心怀叵测,对羽林郎下手。接着又引申道:“行刺羽林郎,意欲何为?是不是对陛下有不轨之心?”
昭帝听说程墨遇刺,吓得差点晕过去,连着问了几句:“程卿安否?”确定程墨没事后,才松了口气。让人赶去慰问,让程墨不用进宫当差,安心在家休养。
霍光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都说没事了,还让他在家休养,这也宠得太过了。
这下子,那些嫉妒程墨得宠的人,也不敢再弹劾他了。没看昭帝急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立即捉拿刺客,五马分尸吗?
捉拿刺客的事当场落实在廷尉沈定身上。
守宫门的禁军一见程墨这副排场,也吓了一跳,赶忙道:“这些人不能进去。”
程墨自然明白规矩,立即吩咐侍卫们回去。搞这么大阵仗,不过是为了把遇刺的事弄大,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这样,刺客便不好再向他下手了。
还没到宣室殿,小陆子已赶来,宣了昭帝口谕,道:“陛下担心得紧,要不是得上朝,只怕早就宣你进殿叙话了。”
程墨点点头,道:“不妨事,刺客暂时不会再出现了。我还是去当差吧。”
“我的祖宗!”小陆子赶紧拉住他,道:“陛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要不回家好生养着,陛下会剥了我的皮。”
昭帝的好脾气只对程墨,对他们这些内侍,可没那么好说话。
说话间,武空、张清等人也来了,听说昭帝让程墨回府,都帮着劝。
程墨颇为无奈,他做好充足准备,想以自身为饵,引刺客再出现,把幕后之人引出来。要不然,这样日夜提防,岂不更麻烦?
可是武空等人不容分说,一人把住他一只手臂,强拉了他就走。
回到程府,程墨笑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刺客第二次刺杀,就是在这里。我府里并不安全,还不如呆在宫里呢。”
在宫里实施行刺,不管行刺谁,罪同谋反。再没有比宫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武空和张清对望一眼,总算明白程墨的意思,同时竖起大拇指。
昭帝散朝后,立即派了一百名羽林郎过来保护程墨,把程府的房舍都征用了。同时,赏赐大量财物,为程墨压惊。
满朝文臣都倒吸口气,道:“陛下对程五郎真是好得没话说。”
第139章 人言可畏
西市大门没开,门前已聚了不少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人还在不断涌来。
两个二十二、三岁的青年边说着什么,边往旁边挪,给涌来的人让位。突然,一个青年吃惊地道:“真的么?竟然有人行刺宜安居的东家?不会吧?”
大概太吃惊了,声音不免大了些,大门口倒有一大半人听到了,齐唰唰全望向他。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脸红了红,讪讪笑了笑。
靠近门边一个老者接声道:“可不是,宜安居的东家被人行刺啦,老汉可是亲眼所见。我的天哎,刺客手里的剑足足有三尺长,剑气纵横,剑光晃得人眼睛睁不开。”
三尺青锋么,可不是三尺长。
老者声音洪亮,料又劲爆,不少人望过去的同时,脚步往他那里移动,更有人道:“老丈,您老真的在场么?”
“可不是……”老者像说书似的,绘声绘色描述程墨遇刺的凶险,人们听得津津有味,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个青年什么时候离开。
西市大门开启,人群涌进,宜安居东家遇刺的消息也传遍西市每一个角落。不少人到宜安居铺门前张望,见铺门如常开着,有的上前搭讪两句,问一下程墨的病情;有的便转身离去。
每当有人问起,宜安居的伙计便抹泪,把程墨遇刺的场景再现一遍,说东家那么好的人,怎么有那起子黑心黑肝的坏蛋要行刺他呢?世上再没有比东家更好的人了。好在东家运气好,老天不忍心伤害他,才让他逃过一劫。云云。
东市也发生相同一幕,不过话语略有不同。青年话里话外,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