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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句简短的诗,没有任何的提示。
围着观看的人越来越多,老板大声念完后,在一旁道:“公子能轻易解开前十一盏,这一盏想必也难不到公子吧。”
慕容玖静静的看着这盏灯,淡淡的眸光缓慢的眨着,看了许久都没有出声。围着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良久才见她转身,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抱歉,我解不开。”
老板一听急了:“怎么会,公子你再看清楚。”
慕容玖低着头,神色中竟几分仓促和狼狈,急于逃离人们的视线。迈步刚要离开,就听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这是一个地名。”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公子走了出来,一袭雪缎长衫,外面拢着银灰的纱,袖口衣襟及腰间的玉带上都绣着银色的流云,腰侧挂着凝白温润的玉佩,长发用碎玉冠绾起,长发散落在身后。衣物饰品好,人的模样更是好。
纪如卿看了眼慕容玖,又看向了老板:“对么?”
老板点头,欣喜道:“这位公子,你知道?”
纪如卿走近了,低着头,目光浅淡的看着慕容玖,温吞的声音:“在这等我。”迈步走到了花灯旁。
“相聚西湖边,泪别断桥前。”纪如卿缓缓的说:“西湖为水,‘相’字加水是为‘湘’,夜半子时,枝头取木合为‘李’,加新月就是‘季’字,‘湘’与‘襄’同音,‘季’与‘济’同音,这个地方便是济襄城。”
慕容玖背对着他,神色淡漠,袖中握着折扇的手微微收紧,又听那老板抖着嗓子喊:“绝,绝妙!”紧接着,围观的人群也爆发出一阵掌声。
老板躬着身子将紫玉佩呈给纪如卿:“公子,老朽心服口服。”
纪如卿推了推他的手,摇头道:“我不要这个。”
老板急了:“愿赌服输,公子这是要陷老朽于不义?”
纪如卿看着慕容玖,见她背对着自己没有一点反应,才又看向老板,指着他手中的那团红线道:“老人家,可以把这个给我么?”
老板犹豫了片刻,点头,一边给他解同心结,一边问:“这同心结价钱还不值一文,公子要它作甚?”
纪如卿只是微笑,却没有作答。边上围着的众人也都渐渐散开,慕容玖背对着他站在那里,看着对面的石桥,上面大红灯笼高挂,光影倒映在水中。
老板解下了枚同心结给他,纪如卿拿着那枚同心结走向了慕容玖,递给她:“物归原主。”
慕容玖接在手里侧首端详,半晌才道:“这位公子好生奇怪,放着上好的紫玉不要,偏要一文一个的同心结。”
这是自长乐宫出来,纪如卿第一次再见她,没有林公公在身边照料,她果然瘦了许多,单薄的像是一张白纸。脸色似乎比那时更苍白了一些,甚至还有些病态。
他不知道慕容玖为什么要把林公公送走,也不知道林公公是怎么答应离开帝京。但是,在冥冥中,他却隐约感觉到了不安。
纪如卿静默的看了她良久,慕容玖嘟着嘴别过头:“这位公子如此盯着在下看,莫不是被在下的美貌打动了?”
闻言,纪如卿展颜一笑,站在她身边,温柔的声音:“人从来都是渴望自己缺少的东西,紫玉在下已经有了,何必再要第二块。”
他比她高了一头,低头看着她:“倒是这同心结,在下要下它,是想拿来送给一个人。”
慕容玖的手一顿,片刻后,微微挑眉:“哦?如此说来,这样重要的东西,在下应该还与公子了?”说着伸手把同心结递给他。
纪如卿侧了下身子,看向别处:“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连心意都被退回来,再送出去又有何用?”
慕容玖一脸惋惜,摇头啧啧道:“还真是可惜。”
纪如卿再次看向她:“良辰美景,月圆花好,如果兄台不介意的话,可否与在下同行?”
慕容玖撑着折扇,一派风雅:“荣幸之至。”
摇着扇子迈步走在前面,纪如卿不紧不慢的跟着她,她不说话,他也不说。
过了半晌,才听她随口问:“这位公子来帝京多久了?”
纪如卿老实答:“屈指算算,也该有半年的时间了。”
“哦?”慕容玖挑眉,来到一家商铺前,买下一盏素白的灯笼,上面画着火红火红的罂粟花,花色蔓延了大半个灯身,妖娆而美丽。
买好灯笼后,慕容玖依旧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公子为何要来此地?”
纪如卿语气平淡,耐心而温柔:“开始是为考取功名,辅国利民。”
慕容玖秀眉微挑,仰头看向了远处的城楼,上面灯火点点,墙壁映在红霞中。平静的声音问道:“那现在呢?”
纪如卿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回答。半晌才说:“曾有一个人告诉在下,她若是我,就会舍了这一番风华烟云,寻得一僻静之处,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
慕容玖脚步放慢了一些,片刻恢复正常:“既然如此,公子为何还留在这里?”
纪如卿站住了,眉间微蹙,面容清淡而恬静,侧首看向别处。人们熙熙攘攘的走过长街,旁边的架子上挂着形形色色的灯笼照在他的脸上,氤氲着暖色。低沉的声音说:“有一个人,她在这里,在下想等她一起走。”
慕容玖的步子顿住了,良久,才转身看他:“今日中秋,公子难道就不想家么?”
纪如卿迟疑了下,向她走了几步,目光灼灼,缓慢的说:“尘心未尽,未曾思乡。”
啪的一下,灯笼掉在地上,慕容玖避开他的目光,垂首怔怔的看着那盏灯笼。素白的灯身上被火光燎成了黄褐色,很快变得焦黑,火焰吞噬了罂粟,艳红的花色在火光中显得异常妖异而美丽。
良久,慕容玖才看向了他,嘴一撇喟叹:“真是可惜。”
不远处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吆喝,老汉掀起锅盖,白色的水雾席卷而来,顺风飘来混沌香。慕容看向纪如卿:“公子这回带银子了么?”
纪如卿浅淡的笑了,点了点头,两人要了两碗混沌,老汉过来给他们收拾桌子。
慕容玖道了谢,微笑道:“我看你这里,生意倒是很好。”
老汉摆手直叹气:“生意好是好,就是赚不了多少银子,现下要到冬天,东西难买还一直涨价,我这儿是小本生意,又不能昧着良心涨价坑客人,时间长了哪能吃得消?”顿了顿笑了:“要不是看做这行三四十年,跟主顾都有感情了,小老儿早就回家种红薯去喽。”
慕容玖撑着头,一手晃悠着扇子:“人家都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但是依在下看,这种红薯还不如去贩卖大豆,豆子卖不出去还可以磨成豆浆或是豆腐,即使豆腐卖不出去,还能做成臭豆腐来卖,一本万利。”
老汉抹布甩了一圈,搭载肩上,憨厚笑道:“公子说话真有趣儿,得,老汉我记下了,要是在这儿混不下去,就改行卖豆子去,到时候要是赚了钱,发了财,就请人画张像,天天烧香把公子当财神爷供着。”
慕容玖摆摆手笑道:“烧香就不用了,给我们多放些混沌就好。”
“得嘞!”老汉又扬了下抹布,乐滋滋的去做混沌了。不一会儿端过来:“二位公子慢用。”
纪如卿伸手把碗摆在一边,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慕容玖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他只坐在那里看着她吃,忽然听她问:“公子家里还有何人?”
纪如卿淡淡答:“在下父母已逝,仅我一人。”
慕容玖的手一顿,微微的一笑:“这一点,倒是跟在下很像。”一边吃着混沌,一边道:“在下的母亲很早辞世,父亲在三年前也跟着去了。”混沌的热气氤氲着白雾,她的神情落在他的眼里显得有些恍惚。
慕容玖的父亲就是先皇慕容轩,他的一生戎马天下,琰谷一战中,在粮草匮乏又以一抵十的情况下,硬是将北朝大军杀退,夺取了大半个天下。
六年前,北缙又吞并了夹在两国之间的宣国,就此跟北朝势同水火。多年来,两朝之间摩擦不断,形势紧张到一触即发。宣国一战的三年后,北朝终于耐不住野心,大军侵扰。当时的先皇还在位,令慕连恒率大军前去抵挡,气势和手段十分的强硬。
但是没想到大战开始仅过了半年,先皇突然驾崩,北缙差点就陷入一片混乱。幼主新登,诸王虎视眈眈,而主将却在关外。所以在后来,即使慕连恒在济襄城取得了胜利,还是不得不班师回朝。
自古能够当上皇帝的人,都是三分仁慈,三分毒辣,另外几分,全凭各人而异。但是,先皇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恐怕,就连他的近臣都说不清楚。
慕容玖道:“在下的父亲严厉却也温和。或许,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是一个真正的枭雄,所有人都很敬佩他。”顿了顿:“我也很敬佩他。”
纪如卿颔首,有些感慨:“琰谷一战,确实值得后人敬仰。”
慕容玖却是摇头:“琰谷一战成就了他的传奇,却也是他一生的伤疤。”顿了下:“因为在那里,在下的姑姑,殁了。”
她吹着混沌的热气,平淡的说:“我从未见过姑姑,父亲却一直拿姑姑的过去来要求我,他想让我成为她那样的人,却又怕我成为那样的人。”顿了一下,对着他笑了:“显然,我不会像她那样傻。”
纪如卿眸光淡淡,慕容玖的姑姑慕容婧,也就是后来的清城公主。传闻她曾跟着先帝走南闯北,一杆银枪能耍出七十二路漂亮的紫薇枪法。这样叱咤沙场的巾帼女子,最终却殁于琰谷之战。
但是,也有传闻说清城公主是在琰谷之战前死去的,因为那日的大战,清城公主并未随军出征。这件事涉及皇家秘辛,至今没有人敢去探知。
慕容玖现在是没有半点清城公主的影子,那么,许多年前呢?那个真正的她,是不是和清城公主很是相似?
“至于母亲。”慕容玖端着勺子:“在下的母亲从前很喜欢混沌,她的手艺很好,每次我跟哥哥要吃的时候,她总会替我们做。”
似是得意般:“从前大哥一直跟着父亲,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跟哥哥是陪伴母亲最多的。大哥就没有那样的好福气,所以他现在只记得父亲,都快把母亲给忘了。”
纪如卿静静的听着,传闻端静皇后温柔可亲,贤良淑德。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因为暗害宫中皇子,被赐死在懿德宫中,端静皇后的娘家也在不久后树倒猢狲散,到现在也该有十年的时间。
按说,有罪之人是不能再保留皇后头衔的,但是先皇非但没有摘去她的尊号,甚至还跟她一起合葬皇陵。有人说先皇与端静皇后夫妻情深,毕竟她为先皇诞下了三个龙嗣。也有人说,端静皇后是被人陷害。
然而,事实真相到底如何,经历了十年的光阴,到现在也已经无人得知。
“母亲一直很想带着我跟哥哥去洛阳,她喜欢那里的牡丹,还说等我及笄时哥哥也就可以得到分封,到时候,她就能用牡丹花瓣做点心给我们。”慕容玖看着混沌发呆,半晌苦涩的一笑,叹了口气:“可惜,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抬头看向纪如卿:“公子你呢?”
纪如卿眸光平静,犹豫了会儿,摇头淡淡道:“山野乡村中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慕容玖却是笑了:“我记得许多年前有个才子与公子同姓,那人仅用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