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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心全意全力劈完一万刀后,再劈出也是全心全意全力的一刀。这便是,所谓的一万刀又一刀。”
翔靖相脸色大变。他嚷着:“这怎么可能!”
燕孤鸿刀在手,手一甩,横虹入鞘。“怎么可能?你是指什么?”
“这、这全然矛盾!怎能全心全意全力劈完一万刀后,再劈出一刀?”
“怎么说?”
“劈完一万刀后,整副心神魂体,必然都会消耗殆尽。何来心力,再能劈出一刀?”
“一刀都劈不出?”
“倒也不是。只是,就算劈出一刀,也全然毫无威力。要来何用?”
“那么,倒过来如何?”
“倒过来?你是说先全力劈出一刀后,再劈一万刀?”
“对,就是这样。可行吗?”
“当然不行。这是纯粹的矛盾。那实有违人体自然运转。力量用尽,就是用尽,已是没有余力了啊!”
“力量用尽?这力量指的是,你自身真实的力量?还是,你自以为你所拥有的全部力量?”
翔靖相愣住。他再一次地深思着,燕孤鸿的话中意、话外韵。
“你真的清楚,自己力量的界限?全心全意全力,是怎样的全心全意全力?当你劈完一万刀或一刀后,是真的再无余力呢?还是,意识运作下的以为再无余力?也许其实,你只不过是自限罢了,难道,没有这个可能?”
翔靖相愣愣地听着,无语反驳。
“矛盾是必然的!因为,人的意念与潜能,是有距离的。当你以为不可能的时候,当你以为矛盾的时候,很可能并不矛盾、也非不可能。而是,你以为的、你自以为限的,并非确然真实的。你不过是被自己的以为捆死罢了。”
翔靖相双手紧握着双北鸿刀。
“‘道’,求的是突破再突破!每一个突破,就是一个矛盾的祛除,就是一个限制的崩灭,就是一个固执的击碎,就是一个现实的解溃,就是一个真我的展露。继之,再销毁那一个真我,再发现更深一层真我,发现再发现,直到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永恒之界。这就是‘道’。是刀道!是我燕孤鸿所执着迷恋的梦之刀道。”
翔靖相深吸一口气,道:“这是说,第六天的万刀与一刀,就是一种矛盾与境界的对峙。惟有突破格局的缚绑,才能再造生机,再创新领域?”
“不错,就是如此。”燕孤鸿很满意翔靖相的聪慧。他笑了。
翔靖相紧紧皱着眉头,想着燕孤鸿的一字一句。
燕孤鸿则静心等待。悠然洒脱的气味,由他那似动不动的奇绝身影中,透溜出来。
翔靖相再问:“第七天的刀,又是怎样?”
燕孤鸿神情凝重,道:“绝地!那是把自己的精、气、神,催发到最极限处的刀。让自己的意识运作,崩灭在那样的疯狂里。只有刀!刀!刀!刀即是自己的心。刀即是自己的魂。刀即是自己的神。刀是存在的一切体验。刀是惟一!疯狂的劈,绝杀的劈,迷乱的劈,劈劈劈,用刀劈天,劈开人体与宇宙的无限无尽之谜。超越再超越,超越所有的桎梏,以刀登道。第七天,就是要在一种乱无头绪,疯乱迷野的情态里,寻出一种深刻恒连的节律,那该是一种‘道’的存在。”
“到底,什么是‘道’?是中原人所称的真气习练法的‘道派’的道?”
“道吗?说不清的便是道。”
“说不清的便是道?这是什么话?”
“人类的文字,仰赖于经验以及共通原则,广为流传于人间,是以,有它必然的限制与局限。于是,人乃将无以用语言及文字表达出、超越所有认知的神秘力量与觉悟,称之为道。所以道嘛,其实只是一种笼统的称呼。你也可以谓之为真理,谓之为禅,违之为天道。
总之它是一种用心纯粹体酝的奥宇存有,非是实迹实相的存在。”
“也就是,非要我亲身触动,否则无以明白,对吗?”
“对。”燕孤鸿看着夜色的慢慢淡化,铁定地说。
翔靖相又陷入沉思。一会后,他仿佛不受控的双手自动舞飞起来。由于,他受到燕孤鸿深切叙说的影响,正处于极端亢奋的试刀状况。
燕孤鸿蓦地长啸,道:“小子,这七天一轮回的练刀,的确是最好的习刀方式。但,还有一种可以瞬息间即能精进刀道的方法,你可知为何?”
翔靖相兀自苦思着,却听燕孤鸿言道还有别种方法,不由一怔,问:“是什么?”
燕孤鸿古怪地笑了笑。
翔靖相很觉得不妙。但渴知的心,催促着他再问一次:“到底,是什么方法?”
燕孤鸿又是习惯性地旋忽笑意,道:“在击杀的冷绝里,培养煞气,在血斗的红腥里,提升战意,在死灭的腐味里,超越生命。”
“很复杂。”翔靖相搔着头发,看来是不明白。
燕孤鸿抽刀,回身,刀指翔靖相,道:“简单说,就是挑战再挑战。用死战,养出惊世狂刀。懂吗?”
翔靖相终于明白,北鸿刀隐隐颤动。他说:“也就是,将每一次的对战,当作关卡,尽情地溅洒狂舞,将自己的潜质,透由一次又一次的击斗,完完整整地发挥出来,务求有某种层面与程度的突破与跨越,对吗?”
燕孤鸿已不再回答。横虹刀凝满冷重的气劲,森森然地团住翔靖相。
翔靖相竭尽心力,拼命撷抗着,燕孤鸿凶涛猛波似的气浪包裹。
以刀养刀!
燕孤鸿决心用自己的刀,为翔靖相的刀,带来生与死的强大冲激。
他要让北鸿懂得什么是飞?怎样飞?飞到何处?
横虹无情、孤雁无心。
孤雁的刀,却将为翔靖相破出一道烈血之途。
燕孤鸿刀斜斜采出,来到翔靖相腹下。
翔靖相北鸿刀连连疾翻,三十尾灿绚的刀光,一溜烟的钻进燕孤鸿腹下。
“当!当!当!”声连响,两人尽兴地对击着。
刀光与刀气,仿佛将这一日的昏暗,惊栗颤醒了起来。
夜色,已被曦芒染白。
崭亮的冀望,似乎也随着晨光的踏来,而苏觉着。
夜,缓缓退去。
日,慢慢行来。
又是一天全新的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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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灵与肉
翔靖相猛劈着刀,一刀接着一刀,仿佛无止尽地,一直劈着!
刀起、刀落——
北鸿刀织起一弧弧惊亮的芒线,错开虚空的紧密无穷,幻出一刀刀的细窄隙缝,游龙似的烁光,就在这样的薄隘空间里,作着最辉煌的放射,直到最深最远处。
自从,那一夜的通宵授课后,自从,那一夜的清冷明悟后,自从,那一夜的尽情对刀后,翔靖相自己很是明白,自己已堕入刀的梦世界里,再也脱身不得。他自己很清楚。
燕孤鸿的横虹,硬是将翔靖相的体能、刀气、内力,激得发挥到最极限。之后,他整整躺了一天,才复苏过来。
当他醒来之后,他就开始练刀,开始那七日一轮的劈刀。
劈啊劈,他赫然发现他的极限,仿佛又达到了另一个层次,许多以往臻不到的招式、刀威,全都能使出来。他为这个新境界,狂喜着。
与燕孤鸿的竭力对劈,将他的体力精气耗尽,但也使他的刀道,又往深层更推进一步。
这也许就是,燕孤鸿所说的矛盾!明明已是销费磨尽的真气,在回息之后,竟能悉数复原,且更上一筹。这在他以前来说,是全然不能理解、相信的事,竟让他亲身体会到——真是只有自己用血用汗用力走过,才能获得啊。这样的骤烈转折,确然惟有他亲自来去其间,才能明悟不断不失不丧,持续着最精绝的刀道体验。
忽地,满天的刀光,锐气卸去。
翔靖相刀回气敛,静静地立在原处。他缓缓平复体内,那份亟欲抗天逆道的傲野狂心。
刀入道。刀破道。
破而入。入而破。
道破是道。道入也是道。
刀即是道!
道惟一。道天地。
灭而生。生而灭。
惟一灭仍是惟一。天地主仍是天地。
灭灭生生、生生灭灭。
天地惟一,道!
翔靖相心中镂着,一缕缕的神思灵语,来自燕孤鸿,那只孤雁!
“好!有点样子。”有人拍掌。
翔靖相转头一看,燕孤鸿正悠然坐倚于三尺外的树干,带着笑意看着他。
翔靖相两手一摆,双北鸿插回身体两侧。“你探完消息了?”
燕孤鸿腰一挺,人便飒然站起,生似他本来便立着一般。“看来,‘隐者’无名所言不虚。异域很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现在的形势,异常紧张。”
翔靖相深深吸了一口气,燕孤鸿传授的“天地无极”神功,立刻施展出来。流能很快地转入他的体内,本已费尽的真气、体力,再度缓缓攀升回来。
片刻——翔靖相拖着还是软瘫的身子,来到树旁。他气力一放,人便躺下。“是吗?对了,不是说‘玄家’、‘异宗’两派,皆同用‘天地无极’吗?那这之间,有没有什么区别?还有,‘玄家’三分支,也有差别?”
这两人的对话,一点紧张感都欠乏。仿佛兵凶战危,与他们一点都无关似的,闲适地对话起来。
燕孤鸿望着远远的天际,背又柔柔地倚在树上。“你的好奇心,还真是不小。”
“客气客气。”翔靖相慢慢阖上眼。
一阵风拂来,轻柔地拈起一地的落叶,浮浮跌跌、飘坠升落。
两条人影,一倚、一躺,于这样的悠闲景致里,更添人昏睡蒙意。
燕孤鸿的声音,遥遥传来。“‘天地无极’只是个基本功。各支用的方式以及成效,自然有所别异。如我‘天地门’重的是,浮生如梦、浪荡不羁、生死自如的潇洒风态。‘剑阁’则取的该是,千里泛空、独有一月的无尽温柔、淡逸。至于‘不夜天’嘛,应是灿烂绚耀、红尘焰热的漫天光影味。而‘异宗’——”
“‘异宗’也知道?不是说从未得见吗?”翔靖相懒懒地问。
“可以猜得出。玄异就如同道佛、邪魔一般有阴阳之分。‘玄家’是阳,那‘异宗’定是阴,因此,‘异宗’必然是沉暗深然,一如无迹无影无限无穷的夜空。更何况,最近武林盛传,已出现一个拥有‘异宗’真气的人。”
翔靖相听得跳了起来,靡烂的懒味,一下子涤个干净。他暴睁着眼,呆呆地看着燕孤鸿道:“你是说,出现了一个人会用‘异宗’真气?我没听错?”
“你是没听错。”
“但,那是怎么断定的?由谁断定?那是,怎样的境界?有传承吗?或者——?”
燕孤鸿忽然笑了:“奇怪。问了一大堆,你就是没问,一个问题。”
“什么?”
“他、是、谁!”
“我现在问。”翔靖相直视着燕孤鸿。他问:“那么,他是谁?”
“‘孤独’——”
“独孤寂心。”燕孤鸿说,然后他眼中陡然爆开,满眸的光晕。
满满的一眸的光晕,直灿入天宇,化作无形。
燕孤鸿的战意,已然勃动。
寒冰心等人正处于“隔原山脉”的西方。
“隔原山脉”南北纵贯,硬生生把“龙土”的西斜长形,剖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