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蜕槁邸
“东侧这把破剑,看不出来竟然如此坚硬!”
“就让那瞎子得意一会也无妨,毕竟一百两银子,一剑一两的算,也该舍他一百剑。”
台上两名青衣试剑人早已汗出如雨,没分出胜负之前,他们就得一直砍下去。
两个人分站一侧,挥舞长剑不断砍在坚硬的铁条上,手臂早已震得发麻,已然失去了耐心,都在暗地里埋怨今日真是邪门,怎么就遇到这么一个不讲清理的官员,碰到两支同样坚韧的青钢剑。
那名出言讥讽卓藏锋的老者与刚刚推卸责任的庄家束手而立,两人心里虽然焦急如火燎,脸上却显得风清云淡。
“叮咚!”
仔细听是两种声音,一种是剑刃劈在铁条上的响声,一种是长剑折断掉落在地面上的响声。这两种声音连在一起,说明已经有一柄剑断裂,胜负已然见了分晓。
卓藏锋神情一动。
第七十九章 瞎了狗眼
“啊……!”
有人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众人目光齐刷刷望着台上折断的长剑。
西侧青衣试剑人将手中半截断剑举在头顶,在台上绕走一圈;而东侧试剑人也举着完好无损的长剑,从相反的方向绕着高台游走一圈。
两个人走完,表明胜负已分,他们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以等待庄家核算赔赚银两。
“不可能!”自信满满的庄家跳到台上,从地面捡起半截短剑仔细观察;而那名老者虽然年迈,速度却一点也不显老态,嗖地一声也跳了上去,将那柄完好的宝剑抓在手里,认真查看。
他们两人上台,一个是庄家,一个下注最大,算是输剑一方的代表,而作为这次赌剑的唯一获胜者,卓藏锋也被邀请到台上。
莫雅此时垂首低眉,完全像是一个服侍主人的乖巧丫头;扎力古从失望的心境中醒悟,蓦然变得雄赳赳起来,气昂昂在前面推开挡路的客人,就像是某些王孙公子手下那凶恶的奴仆。
这次赌斗几乎让在场的人都掏空了腰包,有的人为了显示豪迈,连钱囊都一并押上。
这在焉知国赌剑场中是最为快速一次赌斗,也是一众赌剑客人输得最快的一次。
他们惊慌,震惊,猜疑,沮丧,失望,悔恨,各种情绪表露在脸上,化作无数窃窃私语式的低声叹息。
比起台上那位笑容满面的瞎子,他们认为自己才是真瞎。
简直是瞎了自己的狗眼!
然而再是悔恨的无地自容,也不能挽回失败的结局,也不能拿回已经押在台上的银两。
有人不住唉声叹气;有人低声责骂自己瞎了狗眼;有人狂扇自己耳光。
庄家面无人色,那名老者更是全身颤抖,歪嘴斜眼站在一侧说不出半句话来。
出于客套坐镇官员向卓藏锋拱手。
卓藏锋微笑。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次赌剑就要结束了,后面的环节,因为赌客都输光了银两,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按照规则,该是赌剑获胜方发表对获胜宝剑的评语。
评语会有专人笔录,留下获胜者姓名籍贯,与获胜宝剑一同进献上级。倘若这支剑能在其上更高规格的赌斗中连番获胜,首次品评宝剑的人会得到王朝的奖赏。
原本这样的场面极为罕见。
且不说以往赌剑之时,东西两侧下注几乎持平,而今日由于某种极为特殊的原因,这两支剑似乎卖了一个极大的破绽,摆明了是让众人赢钱。
就只说这完全倒向一方的赌注,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一次就赢了大多数赌剑客人的银子,几乎囊括一空,其实许多人并不是没有怀疑。
只能说由于一向并不参与下注的庄家破例,深愔赌场暗箱操作的赌徒见风使舵,加上卓藏锋这位极为有钱的傻帽适时候出来。
他们岂可放过赢钱的机会。
这次他们难得的一致,当然也很难得一致的输了个精光。
卓藏锋并没有发表言论,他觉得有件事情比眼下的评语更为重要。
“扎力古,你去把赢的钱都收好,记着庄家的赌注,那可是所有押在西侧赌注的总和,要仔细检点。”
“得令!”
扎力古早巴不得搂着银子美美睡上一觉,听了卓藏锋的话,迅速穿过人群,走到西侧清点银两。
那名老者望着扎力古将银两数来数去,暗地里不知咽了多少口水。
莫雅对赢钱并不抱有希望,此时眼看扎力古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个布袋,正将银两仔细往里面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她望着身边淡然自若的卓藏锋,想着这家伙还真有一套。
莫雅嘴角带着笑意,看起来极为动人。她忽然又想起身居大唐的公主殿下,对自己那个原本如同梦想一般遥远的愿望越发的坚信不疑。
录写人员准备好纸笔,坐镇官员拱手请卓藏锋对宝剑品评。
虽然对这次的赌剑结果感到十分意外,官员依旧并不把一个瞎子放在眼里。
他的态度显得极为倨傲,拱手行礼也显得漫不经意。
“请获胜者对宝剑进行评定!”
他的语气中也透露出冰凉的味道,卓藏锋并不以为意,从身边录写人员手里拿过纸笔,给莫雅使个眼色。
莫雅急忙将他领到先前官员端坐的桌前,又把上面的杯盘撤掉,仔细将纸张扑在桌上,然后仔细再看一眼,取过一方乌木镇纸,将微微卷起的纸张边角压住。
“拿剑来。”
莫雅听到卓藏锋的话,回身将获胜的那支剑取来,双手递给他。
卓藏锋将剑竖着放在面前,剑尖抵着眉际,伸出两指在剑身上轻轻滑动。
凭着指肚细微的感知,他体会到剑痕的深浅,与心中的感应相互印证。
良久,他点点头,将剑交给莫雅。
“铺好了?”
“好了。”
简单的对答之后,卓藏锋饱蘸浓墨,借着从纸张上反射的那点微弱的折光,提笔刷刷刷书写起来。
官员板着脸从他侧面望去,看到少年运笔如飞,手腕时而凝如山岳,时而灵动似游龙,而那落在纸上的黑字犹若夜色中的星辰,每一个都发着熠熠的光芒。
他的脸色渐渐变了,再看下去,收敛了轻视之心,只见上面写着:
“此剑因剑脊之痕颇重,沦落故剑堆,普通相剑师则会以为是天生铸就,出于铸剑师的败笔,实则这细微之痕乃是历经血战苦斗所留,是宝剑与硬物相格所致伤痕。
试看剑之锋刃,虽黯淡无光,实则吹毛断发,轻而易举,开匣既有沧桑之感,透着古朴之气。
可是凡品中的奇葩。”
卓藏锋一气写完,将笔一掷,回转身子,那支狼毫仿若长了眼睛一般,端端正正落在桌上青瓷笔筒之内。
官员满脸都是震惊之色,实在看不出这个年轻人能写出这笔龙飞凤舞,酣畅淋漓的字笔,真是大开眼界,大为叹服。
从字迹上来看,少年笔迹深得唐人书法神韵,与本国注重豪放粗拙的笔意不同。他的字狂放里充满不羁之气,高雅中透着浑厚之意,给人一种极为强悍的大国之息。
他怔怔然看着这件极为独特的宝剑评语,心想完全可以高挂在铁御浮屠的大殿内,也完全够资格请国内最负盛誉的刻石大匠将之立碑永存。
他原本以书法自负,此时方信天外有天,心头那股与盛唐书法家一争长短的雄心壮志瞬间消弭净尽,变作深深的沮丧。
输了钱如同被挖心一般难受的庄家望着这个不讲任何情面的官员,看见他对着少年的字笔沉思,忍不住说道:“既然赢了,何不将他的评语念出来大家听听,也输得心服口服。”
第八十章 大唐神韵
“对,念出来!”
输了钱的人心有不甘,一同鼓噪起来。
震撼无比的肥胖官员此刻汗流浃背,望着莫雅身旁镇定如恒的卓藏锋,心想一个瞎子都能写出这一笔字迹,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兄弟莫非是盛唐国人士?”
“正是!”
卓藏锋并不隐瞒,淡淡回应,官员却又小心翼翼问道:
“小兄弟的笔力,在盛唐可排第几?”
卓藏锋想了想,笑道:“区区几个字,不足挂齿,我的字在大唐乃是最末之流,岂能排上名次?”
那位官员听了,心头恍然被天雷一击,瞬间觉得万念俱灰,也不顾其他赌客的喧嚷叫嚣,索性将官袍脱下,使劲往桌上一堆,又摘下官帽,向北而拜,然后跳下高台,喃喃自语:
“十年后我将入唐,与天下俊杰品论书法!”说完掉头而去。
两名官差从远处跑来,看上司疯疯癫癫,也不理会他们的叫唤,只顾茫然而行,呆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看那肥胖的身躯越走越远。
“大人辞官了!”
莫雅惊道:“他就这么走了?”
卓藏锋自然能体会到技不如人的痛苦。
以前眼看着别人修炼,眼看着天地之息,自己却不能修行。这个官员是因为自觉书法与自己相差太大,所以他要潜心研习书法,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十年之后要到长安挑战大唐书法巨匠。
但他又想了许久,自己的字,也能叫书法?
只记得从小习练,给人代笔抄写道经佛卷。写的不好,会受到老道士呵斥,记得那年腊月,一气写了七八个时辰,写得头晕眼花,直接晕了过去。
老道士从来没有夸过自己写的好,他自己也并不认为懂得书法。难道是那位官员忽然得了疯病,就此离去,与书法并无丝毫关系?
他苦笑,感叹道:这又是何苦!
面对众多赌客吵嚷着要求读出宝剑评语,剩下的两名官差不敢违背民意,商量一下,决定让录写人员读给大家。
录写人贸然被推到前台,手捧着卓藏锋写就的笔墨,急速扫了一眼,摇头晃脑念了出来。
场间鸦雀无声,录写人并不高昂的嗓音却是吐字清晰,一字不落进入大家的耳中。
念完后很久都没人说话。
那名老者见多识广,首先打破沉默,走近卓藏锋身前,大声问道:“你是唐人?”
面对这略微些刁难意味的质问,卓藏锋霍然回头,厉声道:“是唐人又怎样?”
老者被他声势逼退,摆手颤声道:“无妨!无妨!”
卓藏锋又问道:“你可输得心服口服?”
老者沉默,不敢言声。
卓藏锋朝着身边莫雅,轻声道:“带我去看那根试剑铁条。”
莫雅听了,就挽着他的胳膊,轻轻一笑。
那两名青衣试剑人早已把台上桌椅搬开,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西侧试剑台前。
被宝剑砍得伤痕累累的生铁条依旧挺直而立,与东侧不同,东侧的铁条上痕迹明显,有阳光照射,可以见到微微的反光;而卓藏锋眼前这根铁条似乎并无缝隙。
这也是人们疑惑不解的原因之一。
先前在西侧的试剑人因为饮酒而匆匆上场,当时只顾早点结束好继续开怀畅饮,上台后更是胡乱砍劈一气,此时酒意已消,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猛然瞪大眼睛,一脸惶急之情。
身周没有风声,只有莫雅轻微的呼吸之音,卓藏锋屏气凝神,忽然一口气吹向那根直指苍穹的生铁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