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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交加的煎熬。说起来那只是年少时不切实际的妄想罢了!后来长大了,他就懂了,那些富丽堂皇的地方也会有争斗,而且隐藏在虚伪的面具下,比魔门中的冷箭还更加狠毒。如果真的能选择身世的话,他倒希望出生在一个深山小村里的农民人家,平凡安宁地走完一生……
柳宛筠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可是你这么不顾一切地跑出来,正好顺应了他的心意。”
叶飘零冷冷地道:“他怎么得意我不管,只要看不见那张脸,我就不会感觉到恶心。”
“但是只有你死了,他才能真正放下心来。你当时……太冲动了。”柳宛筠一步一步走过来,伸手扶在叶飘零肩膀上,发出一声幽幽叹息,“不过,生母过世,仇人得意,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也会激动一把的。”
叶飘零转过脸望见好友温和的面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第三百零八章 毒计
方秋遥一去就如石沉大海,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
夜渐渐深了,叶飘零开始生出困倦之意,但木桥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他开始怀疑,紫罗峡中是否住着某种食人吮血的妖怪,可怜的方少侠也许正在它的肚里慢慢被消化着。
周天无星,夜幕惨淡,四围苍山如匍匐着的怪兽暗影,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围绕。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叶飘零坐在山壁的一块石头上,有气无力地道:“难道今晚我们就在这地方过夜吗?”
石壁下,秦言赤着上身,盘膝而坐。柳宛筠坐在他身后,正用银针刺着他身上各大穴位,听见叶飘零的抱怨,头也不回地道:“不,黑岩很快会回来,我们马上动身。”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以一种奇异的手法在秦言背上拍打着,拂过各个伤势沉重的部位,传递进来一股股温暖的力量,滋补着秦言枯萎衰竭的躯体。秦言感觉浑身如浸泡于温暖的热水中,丝丝酥麻的滋味在肌肤萦绕,却又不似上回那种瘙痒,舒畅之感妙不可言。
柳宛筠的动作越来越快,秦言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他头顶冒出缕缕热气,周身渐渐被一股白色的真气包裹住,连灵台都被烫得火热,如同在被情人抚摸,舒爽得简直快要呻吟出声。
石壁上的叶飘零只能看见下方两人都被一团白气包裹着,不能分辨内里的情景。他还在为柳宛筠的回答而惊讶:“马上动身?不等方少侠了吗?”
柳宛筠的秘术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无暇分神回答他。但他很快明白了柳宛筠的意思,因为在夜幕的深处,模糊的身影已经自木桥的另一头出现。方秋遥已经回来了。
而柳宛筠的医治过程也到了尾声,急促密集的手法渐渐变得平缓,转而如细雨般温柔绵长,秦言所体会到的阵阵激烈欢愉的感觉渐如潮水般消退。当方秋遥的脚步声出现在不远处的时候,秦言背后的那双手也收了回去,并抽回了所有的银针,使得最后一丝愉悦感也随之消失。他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有些怅然若失,对身后那位明溪医仙的印象也更加复杂了。这位柳姑娘既能给人以极度的痛苦,也可以带来非凡快乐的体验,无怪乎能有医仙之誉。
再细细体味刚才温柔缠绵的感觉,秦言开始怀疑,传说中妙不可言的男欢女爱,是否也能达到这种地步呢?最多,也不过如此吧……
他穿上衣服,和柳宛筠一起站了起来。方秋遥捧着几朵紫色的小花,慢慢走到他们面前,面有愧色,低声道:“柳仙子,我找遍了山谷,也只找到三朵十二瓣的。”
“三朵也不错了。”柳宛筠看样子并不是很在意,接过三朵紫星奕,在指间轻轻一捏,娇艳的花瓣便被震成了粉屑,被她用一条丝绢包裹起来,塞入了行囊中。收好这个,她拍了拍手:“好了,走吧,今晚一夜都要赶路!”
秦言关切地问了一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他知道刚才那种高强度的施术手法是很耗费心神的,而且柳宛筠此前还受了不轻的伤。
“放心,我的身子没你想得那么娇贵。”柳宛筠淡淡地转过身,“我还不想把命搭在这里。”
夜晚天幕一片漆黑,山路坎坷崎岖,四个人摸着黑前进,在柳宛筠的带领下七绕八拐,终于在天刚刚亮的时候来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
远远望见炊烟的时候,疲惫不堪的叶飘零发出了一声欢呼:“总算到了!我要吃烧鸡,烤鹅!还要吃老醋花生!然后再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不到中午别叫我起来!”
柳宛筠微微笑道:“去买几只烧鸡,我们边走边吃!”
“啊!”叶飘零顿时一脸苦相,“还要继续赶路吗?”
“嗯。还要走三十多里,到了平地我们就能坐马车了。”
“好吧!”叶飘零愁眉苦脸地往村庄内走去。
柳宛筠道:“方少侠,他一个人可能拿不下,你也着一起去吧。”
方秋遥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秦言本来也想跟过去的,却被柳宛筠暗地里拉了一下衣襟,于是会意地留了下来。
待前面两人走远之后,秦言看着柳宛筠道:“你有话要跟我说?”
柳宛筠目光有些空茫,轻声道:“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
“什么?”秦言看出来的东西很多,这一问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黑岩的目标是飘零,而不是我。”
“嗯,的确是这样。”
“如果你早知道是这样,还会不会去救他?”
“会。只是我不会拼命。”
“呵!常情如此,我也不能说你什么。”柳宛筠淡淡一笑,忽地抬起掌来,指间捏着几枚银针,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唯有中间那根却是乌黑一片,俨然是经过特殊的处理,“既然这样,就不用再等了,眼下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将黑岩彻底除去,省得再让飘零冒险。”
“现在?黑岩在哪?”秦言说着蓦然回过头去,举目眺望,将来时的山路一一扫过。山坡上草木茂盛,风吹叶摇,但并没有看到那个魁梧的身影。
“你看不见吗?他跟了我们半夜,现在就躲在那片树林里。他不肯现身,看来对你还是有些忌惮。”
秦言的目光又在树林里搜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看来五感和灵觉都衰弱到了相当的程度,他只得放弃。
“你想合我们二人之力除去他?可是也不用把方公子支开吧,多一个人不是更有把握吗?”
柳宛筠淡淡地道:“方秋遥不能死,他对我还有用。”
秦言听得心头猛然冒出一股怒气,冷冷地道:“也就是说,我对你已经没用了?”
“不是这个意思。”柳宛筠抬起了五指间的银针,道,“这根‘五更寒’,剧毒无比,见血封喉,而且暗藏机关,一发出就会散成漫天牛毛针,躲不胜躲。我本来打算给你用的,不过现在看来,只能让黑岩替你分担一些了。”
“见血封喉……你是想以毒攻毒?”秦言神色稍缓,随后又皱眉道,“不过你能保证我能比黑岩撑得更久?”
“昨晚我就在你身体中留下了一点东西,放心吧,不会死的。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他引出来。”
第三百零九章 陷阱
黑岩是一个残酷的人,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但是在很多时候,他又十分能忍。耐心,隐忍,坚韧,这才是成为一个顶尖杀手的最佳品质。
曾经得罪过他的人都死了,因为他们都没有他能忍。他曾经在峮邙岭追杀一个高手七天七夜,逼得那人精神几近崩溃,最后误入狐穴中被一群狐妖撕成了碎片。他也曾将自己埋在泥地里,五天不饮不食,只为在一辆华贵马车经过之时一剑带走车中两位天潢贵胄的性命。许多人的修为要比他高,但还是死在了他的剑下,正是因为他们不懂得他的耐心和韧劲已经达到了何种可怕的程度。
如今的黑岩,俨然已经凶名远播,他刺杀的风格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现在更愿意从正面出现,以此来锤炼自己的武技。不过,在遇到正面无法战胜的敌人的时候,他就会收敛起杀气,换用另一种阴暗的方式来解决目标。这一次亦如是。所以在看见叶飘零和方秋遥两人走开后,他并没有急着动手,而仍在暗处仔细观察村外那两人的动静。他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你说黑岩是个怎样的人?”
“他残忍,狡诈,而且善于伪装。最可怕的是他的韧劲,被他盯上的人,极少能逃脱他无休无止的追杀。”
“这么一个狡猾的人,想要引他出来好像并不容易。”
“不错。所以我才需要你来想办法。”
“这算是那‘一件事’吗?”
“不算。因为黑岩不死,必然就是我们死,你即使跑掉了,也无法逃脱衰竭而亡的命运。”
“如此说来,对你而言,救命之恩并不算是什么大事是吧?”秦言淡淡地讥讽了一句,然后垂下目光,陷入了沉思。
柳宛筠没有反驳他。的确,救命之恩是无法抵赖的,她的说法确实很赖皮,不过难得能控制住一位天人境界的宗师高手,她却不甘心轻易放弃。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永远不要动用“那一件事”的权力,让他始终欠着自己的情……
秦言低头想了片刻,便开始有所行动了。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柴枝,向着柳宛筠道:“你觉得黑岩的剑术怎么样?”
“精湛,不过算不上绝顶。”
“错了!”秦言忽然放声大笑,“他只是凭着本身力量胡挥乱砍而已,远远称不上精湛。”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凌空跃起,手腕乍动,猛地向下挥出,带起呼呼风声。
柳宛筠的瞳孔蓦然紧缩,她自然能看出,秦言现在模仿的,正是昨日黑岩狂猛杀来的情景。
秦言就在原地三尺范围内游动,将昨日黑岩施展的剑术一一使出。他模仿得惟妙惟肖,即使手中只是一根短棍,却也让他体现出了那股狂野霸道的气势。黑岩的剑法如冬日的冰雹,迅猛狠准,大开大阖,每一击必然激起凌厉的劲风,让人望而生怯。秦言完全复制出了这股势若雷霆的威力,身旁的柳宛筠也不禁为之所慑,面色凝重地放缓了呼吸。
黑岩的剑法并不复杂,秦言很快演练完毕,轻缓收剑,面露冷笑:“难怪我从没听过他的名号。仅是以这种粗糙的剑法,我实在想象不出,他是怎样纵横三国的。”
“他自然不能跟你相比。这剑法能够充分发挥出他在力量上的优势,已足以击败大多数同级的高手了。”
“充分发挥他的优势?那也未必!”秦言说着,手腕再动,施展出了另一套剑法。
木棍在他手中挥舞,忽而迅如狂风骤雨,忽而缓慢如老牛拉车,虚虚实实,含虚若飘,编制出一张细密缠绵之网,将一头无形的猎物渐渐拉入漩涡。柳宛筠一眼看出,那剑招果然完全克制住了黑岩的力量,倘若被这张细密的剑网缠住,黑岩恐怕连半成的力道也发挥不出来,只能疲于奔命,最后无可挽回地被漩涡吞噬……
秦言的动作越来越慢,剑招也愈发清晰,一剑一剑刺出,攻入黑岩身所必救之处,令密林深处的黑岩看得出了一身冷汗。
但柳宛筠很快看出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套剑招自身似乎也并不完善,她虽然对剑法不甚精通,也能隐隐察觉到其缺漏之处。而且这套剑法全然是针对黑岩昨日的身形动作,但那未必就是黑岩的全部实力,如果黑岩的剑招稍微变化一下,他还能破解吗?
毕竟时日匆急,又要连夜赶路,剑招并不完善也在情理之中。柳宛筠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该给他更多一点的时间吧……
不过藏于暗处的黑岩显然不愿意再等了,他的杀气突然爆发,惊起了大片飞鸟,彻底打破了山野的宁寂。
如此浓郁的杀气,连秦言都能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