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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言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却在剑光临身的时候,真切感受到了利刃切入脖颈的冰凉痛苦,以及生命力流逝的虚弱之感。
但眼前画面一转,他很快恢复过来,就看到青年的尸体跌倒在血泊中,头颅滚落一旁,而他手中那柄剑,还留在他自己的脖颈断面处。
向人挥剑,青年却砍下了自己的头颅。
经历了一次从死到生的感受,秦言也由此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只要相信自己还活着,那么就不会死。在这样的虚无幻境中,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就好,盲目的杀戮只会令自己陷入深渊。
青年倒下的尸身渐渐消失,而远处又有蠕动的人影靠了过来,那是一位秃头白须的老者,手持符咒和暗器,正冷冷地逼视自己。这个人,正是他进阶任务的目标,十多年前凶名赫赫的魔头,血衣盗。
“孽障,你以瀚血谋害我性命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结局?”
“嘁!师叔,你不会天真到以为,现在你就有了翻身的机会了吧?”
“孽障找死!”同样是一声怒吼,血衣盗十指飞弹,无数施加了“化影”的无形暗器如天罗地网般铺洒下来,只听见空气中的簌簌破空声激射而至,而秦言却无力也无心躲闪,只能咬着牙,以身体硬抗下来。
明明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利刃传身的痛苦。每一次的感觉都像是要死去一般,偏偏他却绷着劲强忍下来,屹立不倒。
前方的血衣盗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各处忽然迸出无数个伤口,如同被扎了无数个孔的水袋一般,鲜血像喷泉似的涌了出来。他倒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在凄厉的哀嚎中死去。秦言虽然承受住了与他一般无二的痛苦,却依然伫立不动,坚若磐石。
血衣盗死后,接下来的还有华军,麻东豪,悟桐先生,黑日蝙蝠,楚迁,更多也更可怕的是无数不知名的喽啰,在这里高手和喽啰没有区别,都会给他带来在死亡线上徘徊的痛苦。
“坚信自己不会死”,这绝不是仅靠意志就能做到的。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经历中,他的思维也变得麻木,渐渐忘记了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每一次的痛苦,都在杀戮着他的灵魂,也许直到神识消尽,他就会彻底沉沦在这片黑暗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的鬼魂都已经死绝,再也没有人来骚扰他。接踵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死寂空虚的黑暗,在前面侥幸逃脱的幸运者,也在这里被逐渐蚕食着灵魂和意志,直到完全沉沦的时刻,便连肉体与精神一起,彻底成为这片黑暗的一部分。
最后的意识,一点一点消沉下去。
麻木,忘了生命,忘了记忆,忘了自我。
残烛上摇摇欲坠的火苗,即将在黑暗中熄灭,那将是所有一切的终止。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完全被黑暗吞没之际,突然听见头顶上空传来一阵扎扎的声响,在这虚空之中格外刺耳,立即惊动了他即将寂灭的神志。好似一缕春风拂过面颊,无比轻柔的感觉将两眼托开,继而蔓延全身,将麻木的身体渐渐唤醒。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五感的知觉重新回归身躯,拖住身体的浮力突然消失,他一下子失去了依托,从半空往下坠去。
就在下坠途中,他的神志迅速恢复到清醒的程度,仰面朝天一望,就见上空的黑暗暗淡了稍许,隐隐有光明传来。
这感觉,是洞口打开了?五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吗,还是血狼僧及时赶回,在自己性命垂危之际要求放出这位首席弟子?
不管是什么原因,劫后余生的喜悦足以填满心胸。尽管还处于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但头顶那片微淡的光明足以使他生出顶礼膜拜之感,向往之情犹如夸父逐日般浓烈。
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光明之中!
抱着这个念头,他在身体即将坠落到地面一尺厚的淤泥中之际,将全身剩余的所有力量贯注于脚下,拼了命地往地面一蹬,身形拔地而起,如离弦之箭朝上空射去。
此时,无生阁的铁闸门外,已经聚集了众多人影。
黑暗的气息弥散,灯火摇曳熄灭,唯有卫兵队长手上的宝石吊坠发出的幽绿光晕成了空间里唯一的光源,也被浓郁的黑暗逼得无比暗淡。
借着这点光源,依稀可以辨认出在场之人的面貌。雁瑜,潇湘,方逸远,宋晴纱,吕彤,魏飞,宫云袖……这些绝大部分弟子都无比敬畏的人物,在此刻齐聚一堂,默默等待着某个人的生死结果。除了这些最顶尖的高手,还有一些大哥级人物也来到了此处,他们的名头虽然不如前面几人响亮,但也拥有了相当大的势力,平日里也是难得一见的。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物的关注,那人哪怕就是已经永远长眠于那片黑暗之中,也能为这场盛大的葬礼感到自豪了。
扎扎的轮盘声停歇之后,洞窟陷入死一般沉闷的气氛中。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人们或轻或重的呼吸声,还有一些修为稍弱的弟子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在昏暗中咚咚作响。
铁闸门后的那片黑暗世界中,迟迟没有响起回应声,沉寂的气氛如此难耐,却也让某些人忐忑的心灵得到了些许慰藉。
没有回应,才是最应该的回应。婆娑门历史上所有惊才绝艳的先贤,都没人能在无生阁里停留超过三日。如今的这位首席,再怎么天纵奇才,也无法超过婆娑历代先辈,葬身于其中,大约是可以确定的结果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些人的心绪越来越安定,而少数几人的心情却沉入了谷底。
方逸远看了看不远处的雁瑜,见他毫无表情的面容后闪烁着欣悦和欢愉,不由将嘴角一撇,勾勒出一个深藏嘲讽的浅淡弧度。
独孤师叔终于为心爱的弟子报仇雪恨,这的确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不过,雁瑜可能不会知道,首席虽然死了,但小歌还活着,他才会是你们真正的梦魇……
唯有跟歌行烈交过手的人,才会真切了解到他的可怕。那是一种与首席截然不同的孤高与狂妄,相比于首席的有迹可循,这位性情多变的新晋师弟,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啊!
独孤师叔,雁师兄,瞧你们干的好事!
小歌今天都没来吧!他或许还不知道首席的厉害,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过,从今天起,他确实可以这么想,而不会有被教训的厄运了……
方逸远长时间的凝注,终于让雁瑜有所警觉,他瞥过来一眼,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了一步,将潇湘护在自己的身侧。
自首席死后,就数两位次席拥有最大的权威了,偏偏这两位次席还凑到了一起,这景况真是让人担忧。
雁瑜这么想着,本来有些愉悦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头号死敌——成刚,今日也没有来。至于吕彤,她陷入了上一次被歌行烈打败的阴影中,盲目的仇恨让她看不清当今的局面,对于雁瑜抛出的橄榄枝视而不见。以她现在这种状态,不需要多久,可能就会发生一些令人遗憾的事情了……
在众多弟子中,魏飞是离铁闸门最近的一个。他低垂着头,借以掩饰目中失落、悲伤、还有一丝丝恐惧的神情。前几日刚刚结交的盟友,还只见过一面,就已坠落深渊,这给他带来的打击是无比巨大的。要知道,虽然魔门中更换盟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对于他来说,秦言真的是一个可以真心相交的朋友。他在魔门许多年了,想要拉拢他的势力不计其数,都被他一一拒绝了。跟秦言的想法类似,他宁愿维持独行侠的风格,也不想时刻提防着可能从背后递来的尖刀。在魔门内一次次的争斗中,他冷眼观察着众人的表现,秦言的性情是唯一符合他期待的一个,所以他才会去刻意结交,直到第三次方得成功。却没想到,刚刚一别,马上就传来了秦言被打入了无生阁的消息……
所谓世事无常,不过如此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轮到我了呢?
魏飞身后不远处是倚墙而立的宫云袖,她的脸深藏在宽大的帽兜中,默默凝视着闸门后的黑暗。投射到洞窟边缘的微弱幽光在她的灰袍和帽兜上映出弧度优美的线条花纹,操纵光与暗的“绝翳术”时刻在她身上产生效果。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可看见那流动变幻的线条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忧伤的心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等待
众人在一片寂静中等待了许久,卫兵队长举着手中的宝石吊坠凑到闸门前,低头观察了半晌,终于以一种沉痛的语调说道:“首席师兄,他可能已经……”
其余人却是一如既往地沉默,没有人对此给予回应。
又等了片刻,终于有人第一个转身,踏着悄然无息的步伐,匆匆走出洞窟之外。那人是吕彤,自几天前被歌行烈打败之后,她就陷入了一种疯狂的修炼状态之中,几乎不眠不食。今日来无生阁前一顾,只因为秦言对于她来说象征着一段比歌行烈更早的仇恨。确认他的死亡之后,她便即刻转身,抓紧时间回归到修炼之中。
方逸远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轻轻一笑。修炼不是一件可以速成的事,吕彤师姐陷入了魔障,他很愿意帮她从歧路中解脱出来。当然,所用的方式未免可能会激烈一些……
宋晴纱妖娆的身姿凑了过来,在他脸侧低低耳语:“什么时候动手?”
方逸远唇角的弧度拉大,深深地瞧了这位风华绝代的同伴一眼。她果然很了解他的心思,从当年敌对的时候就如此,现在更是一次次得到了确认,就好像,在某些时候,他们两人的心意是可以相通的一般。一想到这点,他就感觉一股欲望勃然而生,炽热的火苗于腹中酝酿,搂在对方腰间的左手更加用力,转过头在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脸蛋上轻轻一吻,轻声道:“事不宜迟,就今天吧。”
“现在?”
“再等一会儿,我们留在最后,我有事情要问这位队长。”
“嗯。听你的。”不知为何,今天的宋晴纱格外温柔。这更加引得方逸远兴致大发,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一双大手也无所顾忌地往下摸去,极富弹性的手感让他心旌动荡,难以自持。
宋晴纱婀娜的身段在身前男人的撩拨下摇摆,檀口微张,吐气如兰,发出微不可觉的低低呻吟声,唯有方逸远一人能够听清。这个性感而狂野的尤物一旦摆出温柔的姿态,就如丛林中勾魂摄魄的妖精,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方逸远没有当场将她就地正法,已经算是十分克制的了。
方逸远的目光被宋晴纱引开后,雁瑜悄悄松了一口气。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方逸远和宋晴纱联手要对己方不利的话,他还真不一定能护得潇湘周全。潇湘的修为虽然不错,但实战经验实在是太少了,如果动起手来,只怕在方逸远的手下撑不过十招……
他轻轻碰了碰身后潇湘的手肘,道:“潇湘,我们走吧!”
潇湘却没有丝毫回应。雁瑜扭头看去,只见潇湘一副痴怔的神情,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唤。
“潇湘?”
潇湘茫然地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道:“雁师兄,你叫我?”
“嗯,我们走吧。”雁瑜心中一叹,如果别人对他的话语如此怠慢,他肯定要发火,可是对于这个小师妹,他却始终生不起气来。或许,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吧……
潇湘却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问道:“首席师兄,他已经死了吗?”
见她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雁瑜心中不悦,漠然道:“无生阁的大门开启了这么久,他还没有上来,那大概永远都上不来了吧。”
“也许他只是受了伤,暂时无法行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