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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惊的尚药与两名奉御皆是呆骇。
她三人皆是内宫女子,而今钟秉烛却叫她们仅着中衣,更赤裸双臂。一时,三人皆不敢轻动。
钟秉烛见她三人迟疑,不由厉斥:“心正则目不邪,你们若是学得医理却不知医德为何物,请即刻出去便是。”
他神色十分严厉,其中一名小奉御听说他要剖开妃主的肚子把孩子取出来,原本已是胆怯,如今被这般一吼,顿时吓得腿软,一下跌在地上,转身就向外爬。
那尚药惊醒神来,正要将之拽回,不断却有另一个女子声音响起:“钟御医,我原学过穴理针炙之术,让我来。”话音未落,只见一名女子已转进阁中来,着雪色中衣,乌黑长发紧紧束在头顶,一丝不散,两条袖子也早已高高扎紧在肩头,竟是静姝。
钟秉烛只看了她一眼便点头道:“好。你来施针,先用沸酒煮过了,一会儿你要紧盯着,随时替妃主止血,不可让她流血过多。”言罢他又对余下一名奉御道,“你看好医架,针、刀、线等褚物,一应不可掉落,不可混放,开水、烧酒和银花甘草,洒中断。”
“这……这可稳妥么……”那尚药仍是满心担忧,忍不住呻吟。
“敢来,敢留下,就说明她们稳妥。”钟秉烛用剪刀将墨鸾衣物剪开,先后一一浸过酒和银花甘草水的棉纱擦拭她的身体,一面嘱道:“尚药在大内主治多年,经验老道,烦劳你从旁仔细查看妃主的气色和脉息,随时告于我知道。我要专注主刀,恐怕顾不及这一处了。这是救人命的大事,尚药可千万要宁神静心。”
那陈尚药为钟秉烛镇住,又见静姝与奉御早各自严阵以待,也只得专注静下神来。
钟秉烛不愧是稀世罕见的奇医,以麻沸汤止痛,金直刺穴止血,细棉丝缝合,也只得这样的人物,才敢做这样的事情。
景福元年夏,淑妃坼剖产子,诞下一名皇子,经御医钟秉烛悉心医救母子平安。
喜讯传至公主府已是天光将明,白弈闻讯急急细问。
那传话的内侍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奇事,显得十分兴奋,眉飞色舞说了许多,又道:“大王宽心,钟御医说的,只要妃主这三日不出差错,能醒过来,就是要大安了。钟御医的妙手,错不了。”
听得此话,白弈才终于松得了手。那染血的长剑没了把持,坠落时一响,惊得堂外那内侍抬头看。白弈将落剑踢去一旁,不动声色将伤手藏在袖中,出去打赏应酬了那内侍,转回来坐在案前好一会儿,才默默地扯了棉纱,将全国各地处慢慢缠起。他又盯着伤手半晌,终是长出一口气,抬头恰对上婉仪惴惴目光,笑了。他有些无力地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壶:“我想……先喝口水……
章五〇恨情长(1)
幽幽转醒时,已是三日后。伤处十分疼痛,在这余热未消的天里,愈发难挨。但却又很轻松,仿佛终于卸下了久压肩头的重担。墨鸾略转动视线,看清榻侧静姝染泪的脸。
“我……”她虚弱地轻吟一声。
不待她明言,静姝已会意。“恭喜妃主,是个小皇子呢。”她将丝帛包裹的小小婴儿抱来跟前。
那小家伙还皱着脸,双眼眯作小月牙,只凭气味小小哭闹了一番,便在母亲温柔的抚摸下安静下来,哼哼唧唧的,不一会儿又打起了盹。
“娘娘,你……”静姝支退旁人,俯身在墨鸾耳畔轻问。
“别问我。”抚在孩子脸颊的手微微一颤,墨鸾静静望着那张粉红的小脸,良久,长叹。“我都忘了。真的,都忘了。从今往后,我只为这孩子活着。”她阖起双眼,蹙眉时,眉心疲惫倾泻,泪水却从眼角渗了出来,延着脸侧,不断滚落。
若我此生从未与你相遇,是否便可躲过这诸般劫难,如山鸠野燕般过得安平自得?
不必了。再不必了。
我宁愿我已都忘得干净,再不与你相干,再不去想那些谁是谁非谁对谁错,谁又亏欠了谁。
我只是倦了,累了,乏了,厌弃了,不想再为你心痛流泪……
有钟秉烛妙手,加之静姝悉心料理,墨鸾复原得颇好。钟秉烛嘱她每日需要少许慢步,以免脏器粘连,她便每日让人搀扶了下榻来走动。尚未安全愈合的刀口仍有疼痛,她只咬牙忍着,绝不露半声哀。
李晗特准了静姝留宿灵华殿,搁下职事,全心照顾墨鸾与小皇子。
他给新生麟儿起名李泰,乳名吉儿,寄望他福泰安康,吉寿延绵,十分的庞爱。
淑马荣宠至此,又添了皇子,一时传言莫定,都说淑妃封后亦是大有可能。
果然,李晗便在朝中提及后位虚悬之事。不料,以蔺谦为首之众臣,各个都进谏他册立贵妃谢妍煌一,早立长子为东宫,免生乱事。
李晗被呛此一遭,心中难免闷闷不快。他自然早知道,论资排辈阿鸾比不得谢妍,论家身,诸臣对白弈多有忌惮也不无道理,他只觉得百般不爽。何时他也能有一件平凡家事,不要这许多牵扯关碍,只单纯做一回丈夫、父亲……?
但值此时刻,白弈却冷不防一本奏上,教他革新吏治,于三公之下增设左右仆射各一人,共同总领六部事,司宰辅之职,入禁中参政,直接与皇帝负责。同时,又奏荐谢蕴为左仆射,蔺谦为右仆射。而昔日三公之位,便彻底成了架空高处的有名无实。
如此微妙,于朝局,看似并无太大变化,然而,细思之下,往日的独领分制却已不复存在,各削了些甜头,却又各给了些香饵。
而更令李晗觉得惶恐的是,这一项革新,抽却了横在皇帝与尚书省之间的隔板,将更多的调控决策实权重新回扰于帝位,步步招招分明是在替他谋划,他根本无法拒绝。
何况,白弈偏选在这样一个时候奏上此议。
阿鸾拼死诞下龙子,他却什么也给不了她,怎么看,都是他欠了她,欠了白氏。
可若他立谢妍为后,安定群臣,之后再行改革,谢蕴便再不好驳他,蔺谦便也不好驳他,余下诸臣也不会驳他……竟是个皆大欢喜的上上之算。
可这般上算,却偏又透着寒气,令他难安。
他辗转纠结了半月之久,反复踟蹰,终有决断:
立后。革新。但却只字未提立储,也并未替淑妃进迁。
于是,看似万象和谐,宁静之下,却愈发琢磨不定了。
而此时的墨鸾,便真好似死地新生一般,一心扑在吉儿身上,其余诸事一概不闻不问。
直至景福二年,转瞬一载,皇子泰周岁。李晗于玄武门前设晚宴,替爱子拜下周岁酒,大宴群臣,又于两仪殿设了家宴,上下喜庆满盈。
难得谢夫人也入宫中来,与墨鸾母女俩在一处,抱着外孙,好不和乐。那新学语的小儿郎竟也懂得寿星的谱,高兴了便“阿爷”、“阿娘”、“阿婆”地奶声咿呀,不高兴了便皱皱鼻子,扭头谁也不理。憨态可掬,骄态可爱,逗得众人频频捧腹。
酒席兴浓时,白崇俭拈着杯葡萄酒凑上前来,乐呵呵地逗着吉儿喊“堂舅”。
“你快别胡来!”谢夫人忙笑着将他赶开,“这么小的孩子,沾不得酒!”
“可怕二伯娘不得来。”崇俭摇晃着酒觞,笑眯眯斜抱着臂,那神情便好似一支狡黠的狐狸。“听朝云大哥说,二伯娘也时常挂记着堂妹哩,常说起堂妹与夕姊颇有几份神似的。“
谢夫人闻之神色微变。“这孩子撒酒疯了,快叫你家娘子领回去!“她斥了崇俭一句,却反将墨鸾哄住道,”别听他的胡话,谁知又在乱叨叨些什么。“
“伯娘饶我这一回罢,我可再不敢乱说了。”崇俭双眼闪烁一瞬,似惊悟一般,忙笑掩了口。
墨鸾抱着吉儿,却好似什么也不曾听见般。“党兄衣袖上惯熏得可是七分安息香佐三分木香?”她忽然要将话岔开一般部首。
“是。”白崇俭略微一怔,下意识应道:“堂妹好厉害,这也能辩得出。”
瞬间,白崇俭只觉脊背一寒,瞬间有些不自在的僵了。
分明是淡然微笑,与这一句话搭配一处,却叫人不禁战栗。
不错,是香气。用惯了的熏香,早已浸入体肤中去,便像是一种记号,无声无息的弥散。
原来,竟是心照不宣。
他一时愣在当场,呆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全没了往昔怜俐神采。
正尴尬时,却有笑语聘聘而至。“这是谁家的郎君,当真好英俊,就是有几分面生呢。”谢妍执一支绣团扇,款款地便走上前来。身旁跟的,却是湖阳郡主王妜。
王妜听得谢妍这句,飞快的瞧了白崇俭一眼,面颊微霞,嘟起嘴嗔道:“这我可认不得。玄武门混进来的外臣罢,皇后快命人打出去。”她话虽如此说,眉飞顾盼间却颇有几分得色欢愉。
见谢妍来到,墨鸾与谢夫人少不得起身施礼。待礼毕了,谢夫人才笑道:“方才还说呢,贵主快领回去罢,再多耽搁会儿,就该醉得认不着北了。”
“你们可不能伙同起来撵我罢!我来瞧外甥也不允么?”白崇俭大呼冤屈。
“呸!就不害臊!二殿下几时多了个舅舅?殿下的亲阿舅明明在那头呢!”王妜说着纤手一指。
视线移去,越过月色花影烛火灯辉,便见白弈与李晗在一处说着什么,一旁王太后与婉仪母女带着阿寐,正由宫婢们挑捡冰镇的果子给阿寐尝。
“行了,你两个要吵家吵去,何苦吵给我们看。”谢妍笑推了王妜一把,却在谢夫人身旁坐下。她如今贵为皇后,愈加意气风发,锦蓝银泥的典雅宫装,金缕织绣的牡丹国色,当真是雍容华贵无人可及。“陛下有旨,今儿是家宴,不拘俗礼。”她取下髻上一支沉甸甸的金凤累丝珠钗递于随侍的宫女,换了朵轻盈鲜花插上,一面拉住谢夫人娇道:“阿姑母是家长,可不能只偏心着亲闺女,就忘了我这个娘家侄女儿。怎么也得替我评个理才是。”
“这可是怎么说?”谢夫人惊笑,“皇后殿下哪里需要我来评理?”
“这理还真就得姑母来评了,”谢妍眸色微漾,叹道,“瞧瞧咱们二殿下周岁,多大的排场!我们麒麟那会儿可赶不上呢。陛下这是偏心了。若是连姑母也不疼我,那我可没处申冤去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看似玩笑,却字字凉意毕现。她这是在怨怪,嫌吉儿这周岁庆得没了长幼,却又不好说与陛下,于是拐弯抹角说来了这里。墨鸾忙将吉儿交由乳娘抱了,起身礼道:“皇后说笑了。临淄郡王是嫡长子,吉儿再大此,自然是要敬拜长兄,不敢有错。如今只是仗着年幼懵懂,又蒙陛下不弃、皇后宽宏,才胡闹一回罢了。”
“瞧你,我说这个玩话,你也当真了。”谢妍轻摇团扇,扇面上朱红的山茶便荡起金灿灿的光泽来,晃得人眼花。她将墨鸾按回坐席,又笑道,“什么嫡啊庶的,你我是姊妹,他们是兄弟,一家人,讲究这些,岂不生分?两兄弟,要互相勉励着,多多修贤树德,早替君父分忧才是。”
古来立长立贤多有纷争,便是要将二者兼具了,才得断绝他议。
墨鸾垂目顺应:“皇后说得极是。吉儿话都还没说齐全呢,懂什么事。只盼临淄郡王的聪每贤德多惠及着他些就好了。”
听得这话,谢妍才算是真笑了起来。
谢夫人忙插话打断道:“当了娘亲的就爱操心,这些留待殿下们自己闹去罢。”她说着冲白崇俭摆摆手道,“廿郎还不丢了那酒杯了,快耍个乐子来助兴。”
既有谢夫人来打这圆场,谢妍也便即改了话头。“头两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