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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声音在她脑海里纷沓杂乱，纠纠缠缠，一时高一时低，一时相互纠缠，一时又背道而驰。她的心像被两条铁鞭反反复复地抽打，她左闪右避也无济于事，只觉一阵阵痛彻心扉。
忽然她觉得自己的手脚被一道看不见的绳索缚住了，她死命挣扎，但既然都看不见，又从何处下手可以解脱自己？
身后仿佛有一个黑洞不停地将她往下吸，深不见底地往下吸，而那两个水火不容的声音依然在她耳边徘徊，还有那缚住她、令她使尽全力也无法摆脱的绳索，她只觉自己心中无比烦躁，全身上下的气息都在不停乱窜，誓要找到一个发泄点喷薄而出，同时却又有一个力量在自己血脉中奔涌，牢牢压制住自己欲要脱牢而出的气息。这同时加诸她身上的一切，让她再无力反抗，也不知过了多久，精疲力竭的她终于臣服于那力道非常的黑洞，最后一丝神智也渐渐离她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清凌渐渐醒来，她能感觉到阳光射进了屋子，但当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疲惫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动。”她方才发出了一点点细微的动作，耳畔就有一个声音响起。
是萧洛！上官清凌心中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自己这是怎么了？
依旧是睁不开眼。上官清凌想问，开口却只听见自己模糊不清的呻吟声。萧洛叹了口气，将她身子扶起，伸手轻轻放在她后心处，顿时一股和煦春风般的气息顺着她的血脉流动，温暖舒适很是受用。
他在做什么？自己早已不受寒毒侵蚀的困扰，他也早已知晓，那他为何还要灌注灵气给自己？
不过有了萧洛这股灵气，上官清凌终于渐渐觉得自己身上有了一点力气，渐渐睁开了眼，看见了眼前熟悉的一切。阳光已经穿透窗户射进来，暖暖地投在屋里，而她身上流转的气息，也如这阳光一般温暖。
“大师兄。”上官清凌的声音很是微弱，不过至少不再是嗫嚅不清的呻吟。
“无尘，昨夜你做了什么？”灵气在她身上游走了一个周天，萧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上官清凌努力回想，却只能想起一种深重的苍白无力。“我做了什么？”
萧洛叹道：“昨夜你走火入魔，若不是我刚好路过，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清凌却知道他不会是“刚好路过”这样简单。他的手臂上有一处包扎过的痕迹，难道……难道是自己昨夜伤了他？上官清凌蓦地想起自己手中离弦而出的冰箭，想起了那束缚住她的力量，想起了那股强行压制住她混乱气息的灵力，那……那是萧洛？
是他将她救回来，可自己却伤了他。
上官清凌心中一阵愧疚：“大师兄……”
萧洛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躺下好好休息，这几日不要练功。欲速则不达，你今后不可再这样了。”
上官清凌只能乖乖点头，但那个仍然萦绕在她耳边的声音，她却不想向萧洛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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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今生种种 第二十三章 此夜闻清声
忽然不用费力去咀嚼斟酌书中的句子，忽然可以有无限长的时间休息，上官清凌一时有些不习惯了。消息也不知怎么惊动了天汇长老，他急匆匆地赶过来，查看叮嘱了一番，又留下了固本培元的灵药，见上官清凌只是伤了元气，不过需要细心调理，也就放心多了。天汇长老和萧洛似乎都不约而同地认定，是自己将上官清凌逼得太紧，才会导致她心急如焚，自然都不约而同地叮嘱她好生休息，不用练功了。
但上官清凌心里十分清楚，若是不能摆脱那个纠缠她的梦魇，她很难能够静下心来修炼。
暮色四合，送走了来探望的莫梓痕，上官清凌没有回屋，而是转身在屋前的竹阶上坐了下来。她抬起头望了望天，北方的天空中，北斗七星明亮地闪耀着，将周围群星的光芒都掩盖了下去。夏日的炎热已经悄然而来，就连这四季如春的灵山之上，也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炎灼，夜风已经不再带着微凉，夏夜的虫鸣也渐渐开始此起彼伏。
也不知爹爹在做什么？此时他还在后院的树下纳凉吗？还是今天又有什么重要人物到访，要他陪酒陪席？他有没有想起过自己，还是……他真的当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上官清凌微微叹了口气，当初萧洛这样一声不响地将她带走，可曾想过后果？又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后果？他只是不停地告诉她，只要等到秋分，她就会想起一切，却没有问过她，她究竟想不想知道他所谓的那一切。
如果不是当初萧洛将她带来，她早已经毒发身亡了吧。萧洛虽然害她为自己亲生父亲所不容，却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难道她真的曾经与他相识，自己却全然不记得了？
上官清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苍凉感，忽然有些茫然，茫然不知自己究竟应该是谁，从何处而来，明日又该往何处去。
那个家已经不要她了，她只剩下修仙这一条路，虽然她已经成功筑基，从今不用再经历人世间生老病死，可是为什么她会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清儿。”一个轻柔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是秦轩皓。上官清凌在回过头之前，脸上就已经漾开了笑意。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秦轩皓绕到她身边陪她坐下。
“没事。”上官清凌轻轻摇头，道：“你怎么偷跑出来？让天钧师伯发现了……”
秦轩皓却急急打断了她：“怎么会没事？我叫了你一天，你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上官清凌这才想起来，自己元气大伤，已经感受不到手上千里思的动静，更无力去回应他。秦轩皓急切地看着她，又道：“到底怎么了？你脸色也这样差……”
“真的没事，就是昨夜练功出了一点小岔子。”上官清凌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一些，“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秦轩皓当然明白这“小岔子”是怎么回事，几乎立时就要跳起来。上官清凌及时拉住他手，笑道：“都说了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秦轩皓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望着她道：“怎么回事？”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让上官清凌愿意在他面前卸下全部伪装，暴露自己全部的软弱，这个人就是秦轩皓。上官清凌还来不及说一句完整的话，眼圈已经先忍不住红了。
秦轩皓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别怕，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自从我来了灵山，就一直做一个奇怪的梦，这个梦总是纠缠我，我……我现在不敢睡着，也不敢练功，我怕一闭上眼，噩梦就又会来了。”
秦轩皓沉吟了片刻，道：“什么样的梦？”
一想起这个梦，上官清凌只觉自己背上冷汗直冒，只是因为秦轩皓在身边，不知不觉让她有了一些勇气。
“四处都很黑，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在哪里。还有……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反反复复地问我‘后不后悔’……师父说，灵山是人间离天界最近的地方，也许……也许这个梦跟天界有什么关系。”
“天界？后不后悔？”秦轩皓微一蹙眉，沉吟思索了半晌，伸手扶起了上官清凌身子，直直地望着她光华闪动的双眸：“清儿，你后悔过吗？”
上官清凌愣住了：“后悔什么？”
“所有的一切。”秦轩皓深深地望着她的眸子，只是静静等着她回答。
所有的一切？上官清凌脑海中忽然有万千个念头飞闪而过。幼时缠着父亲教她习武，在家塾的先生面前，她却可以装得像个文弱得风吹即倒的千金小姐；方当及笄之年，在自家的花苑中见到随秦尚书来访的秦轩皓，从此一颗芳心暗许；就在她被寒毒折磨得痛不欲生，只想一死以求解脱之时，秦尚书却亲自登门为儿子提亲；新婚之夜她莫名其妙被萧洛劫持来到灵山，却不想秦轩皓竟然千里追踪而来。如今自己身上寒毒已解，又能时时见到他，能同他一起修炼，也许有一天可以一起飞升成仙，上天已经很厚待她了，她还有什么后悔的？
上官清凌凝视秦轩皓良久，终于释然一笑：“不后悔。从来未曾后悔过。”她这句话出口，忽然就觉得自己明白了一切，忽然压在心头许久的一块大石落地。仙路漫漫又怎么样？前路未知又怎么样？只要彼此一直相伴，何时回首，都可以看到那温存熟悉的笑容，她又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秦轩皓笑了，他握住上官清凌的手，凝视着她璨如群星的双眸，轻声道：“我也从来未曾后悔过。”
他以为她会不久于人世的时候，只想快快地娶她过门，让她做自己的妻子，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她失踪以后他曾想，只要知道她平安无事，就算她不在自己身边也总是好的。如今分明可以两全，他在心中已经感谢上天一千次一万次，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两人静静相拥良久，此刻即便什么都不说，也胜过了千言万语，只要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哪里还需要什么赘述？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秦轩皓忽道：“清儿，回屋去吧，你元气未复，要好生休息。”
上官清凌却摇摇头，轻笑道：“我不累，这会突然很想练功，今日看的运气心法，还没练习过呢。”
秦轩皓道：“你身子还未好，如何修炼？别胡闹了，快回去休息，再出了岔子可怎么得了？”
上官清凌笑着起身，拉住他手臂笑道：“那你陪着我，就不怕我出岔子了。”
秦轩皓哑然失笑：“大小姐，算我怕了你了。”他眨眨眼，道：“就一会，适可而止。”
上官清凌笑靥如花，那神情就像一个天真稚嫩的孩子，哪怕只是一颗糖都能轻易地让她心满意足。
眼见上官清凌静神入定，秦轩皓定定地望着她，生怕自己一走眼，她运气又走岔了半步。昨夜若是自己能陪在她身边，至少她就不会这样害怕了吧。他忽然很想握住她的手，却又怕打扰了她，手伸到半空硬忍住了。他心中打定主意，一旦发现她有半点不妥，自己立时出手阻住她气息。
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上官清凌眼前恍恍惚惚又展开了一片黑暗。就像墨迹氤氲在水中化开，而她自己也渐渐被这浓墨重黑晕染包围。耳畔似乎又有一个声音渐渐由弱到强，依然是重复着那句话：“你后不后悔……”
不知为何，这次这个声音似乎弱了一些，语气好像也不那样急促了。它似乎突然就失掉了那种威严和魄力，再不能一把攫摄住她的心神，那种让她如堕冰窟一般无力挣扎的感觉也便不复存在了。
“我不后悔。”上官清凌听见自己冲着这个声音道，“我不后悔！”
似乎有一根紧绷着的弦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断裂，这个声音倏然消失了，而她周身的黑暗瞬间撕开了一道裂缝，蓦然便有炫目的阳光射进来。两只看不见的手一左一右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