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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前尘旧缘 第七十二章 未识灵心着
薛清婉分明感受到了白晋强大灵力的压迫。这股气势有如崔嵬的黑云,一寸寸向她压过来,直要将她身侧周围的每一丝每一缕空气都抽离她,沉重得让她几乎窒息。
这一招她若不回身抵挡,难免非死即伤。
可是薛清婉竟真的没有回身。她两手在身前结一个印,根本无暇去顾及身后,或者说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她已然看见面前两丈之外一棵与周围同伴相比很不起眼的树,这树并不粗壮却高高耸立,光滑直立的躯干没有半根分枝——她已然确定,这正是方才回应她灵识的那一丝微弱的灵力来源。
在白晋的攻势之下,她接连很长时间都来不及给自己施放一次妙手回春。这一招已然积聚了全身的灵力,若是一击不中,她只怕再没有能力发动第二次攻击了。
她感觉到背后一股大力推至,重重击在她肩背上。几乎是同时,她的法诀也已出手,清冷锋利的冰凌夹带着万千道清辉般的溶光,裹挟着凛冽如刀的风势,向那唯一一棵与众不同的树射出去。
台下的惊呼声夹杂着很多种复杂的情绪。只见薛清婉的身影突然凭空跌了出来,蓦地摔倒在地,白晋的阵法消失不见,他也猛地后退了两步,脸色有些苍白,不难看出在努力调控内息。
阵法与真人的元神相连,若是阵法强行被破,真人也将受到连累。台下看得真切,虽然薛清婉重伤在身,白晋却也已内息受创。
就在薛清婉跌倒在地的一瞬间,她手中一张火系灵符抛出,猝不及防正击中了白晋。
一阵风过,那燃尽欲灭的香闪了闪最后一丝光芒,归于暗静。
萧洛一个箭步跳上台去。“清儿!”他俯身扶起薛清婉身子,只见她脸色苍白,嘴角尚有血迹,不禁眉头一蹙。“你赢了。”他简短地道,伸手放在薛清婉后心,将灵气输入她体内。灵气入体有些阻塞,萧洛脸色愈见凝重,低声道:“你怎么如此鲁莽,灵脉受损也不管不顾,若是方才那招再重一分,便会伤及你的元神!”
薛清婉勉强笑笑,脸上满是歉意。不过她脑海里只有萧洛那句话,“你赢了”。
她想直起身子,萧洛却按住她,眉头紧锁:“别动。”他的语气异常严肃,他可从未曾用这种态度跟薛清婉说话。他有些生气了呢,薛清婉抬起头看着他,像犯错的孩子般有些心虚。她灵脉受损,只觉自己体内真气奔泻而出,尽皆流散,再没半分受她自己的控制。而此刻在体内四处乱窜的都是白晋木性的灵气,与她自己的灵脉十分不调和,那种感觉就像无数突兀尖利的木刺在体内横亘,却寻不明一处方向,让她无端端的很是不受用,又说不出难受在哪里。
萧洛的灵气灌进她体内,如同给她送来了一缕和煦的春风,这股温暖的力量在她受伤的灵脉中缓缓流动,似一缕火焰,燃烬了白晋的灵气留在她体内的不适,那几分恰到好处的温暖又不会灼伤她。薛清婉甘之如饴,索性就着萧洛扶住她的手,轻轻靠在他身边,任他的灵气在自己身上游走。
白晋的境况没有比薛清婉好到哪里去。他的阵法被薛清婉所破,虽然薛清婉修为不及他,他的元神却已受了些损伤。加上那张没能躲开的咒符中封印着强大的火系法术,一冰一火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冲撞着,更让他的灵气难以积聚。
白晋就地坐下来,静神运气调息。
台下尚在窃窃私语,薛清婉竟然击败白晋,恐怕是自他们入门以来最让他们吃惊的事情了。
薛清婉只是轻松了片刻,突然她的心又沉了下来——这是第一局而已,既然她赢了,就还会有第二局。她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全身软弱无力,丹田也空空如也,现在莫说再打一架,就是叫她站起来,恐怕都要费好大力气。
可是她已经赢了一局,而且从白晋手中赢得这般不易,若是第二局输了,也就前功尽弃了。
她正这样想着,忽然试台旁的铜炉中又有火焰高高地窜了起来。薛清婉还回不过神来,纪察队弟子的声音便穿破了她最后的侥幸防线:“天炎宫萧洛,天汇宫薛清婉。”
萧洛呆住了,薛清婉也呆住了。哪怕抛开她和萧洛的关系不谈,她炼炁化神之后第一次参加进级大试,便要接连挑战灵山派平辈弟子中最强大的两位师兄,老天这是跟她开的什么玩笑?
薛清婉感觉到萧洛的灵气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为她疗伤顺气。他脸色如常,什么也没有说,直到感受到了薛清婉体内的灵气与他有了细微却清晰的回应,他才停下来。薛清婉看着他想说什么,萧洛的眼神却阻住了她,他轻轻摇摇头,站起身来,向几位长老道:“师父,师叔,薛师妹身受重伤,此时再行比试,未免胜之不武。”
长老们并没有回应,倒是一名年长的纪察队弟子上前道:“灵山派历来的规矩,大试不可改期,除非薛清婉自行认输。”
萧洛想也未想便道:“薛师妹……”
“我要比。”薛清婉的声音不大却十分肯定,萧洛刚刚开口便被她打断。萧洛眉头一蹙,低头望着薛清婉,表情和眼神显然都在责问“你是不是疯了”。薛清婉勉强撑起身子站起来,不甘示弱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倔强。
“你灵脉受损,拿什么比?你不把自己小命当回事了么?”萧洛压低的声音多少有些严厉。从进入灵山派以来,她从不肯仔细练功,修为差了同时入门的白晋一大截,才会伤在他手里。在萧洛看来,薛清婉从白晋手中取胜,多多少少有些侥幸,当然还凭了白晋看在同门份上手下留情,否则她这种玉石俱焚的打法,此时哪里还有命在?
“我已赢了一场,绝不会半途而废。”薛清婉也看着他,眼神中的凌厉倔强半点不肯相让。“除非你自己退出,否则说什么我也绝不认输。”
萧洛顿时语塞,让他认输?他忍不住笑了笑,他倔强,早该知薛清婉比他更倔强。连自己都不愿认输,又凭什么让薛清婉认输呢?
萧洛凝视薛清婉良久,眼神忽然柔软了下来。他笑了一声,一伸手拉过薛清婉,顺势将她推转身,两手握住她后肩,运足内力将自己的灵气送了过去。
薛清婉只觉他温暖浑厚的灵力有如开闸流水一般灌进自己体内,她重伤之后灵脉中那些轻渺的空虚顿时都随之充实了起来。她有些吃惊,低声道:“你做什么!”
“你不是要比么?”萧洛嘴角一扬,头微微偏了偏,“我奉陪。不过我可不愿乘人之危,要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薛清婉也笑起来,清丽的笑颜有如绽开在风中的白荷花。她一错身离开了萧洛的手,回身笑道:“来吧。”说着自己先立了个门户。
萧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起手结了个法诀。他的动作很慢,一面低声道:“小心了。”薛清婉回应了会心一笑,也道:“大师兄手下留情。”
她这样说着,手上却没谦让半分,一手给自己布下结界,另一手直接扔出了一张水系玉符。萧洛入门至今,对于这样的比试已可谓轻车熟路,应变之速快到出人意料。只见他身子似岿然不动,仿佛只是手指微微一弹,一道火红的光芒已推送出去。他这一招堪堪出手,薛清婉几乎已能够感受到那股炽烈灼人。
水系玉符和萧洛的法诀在半空中相遇,顿时只见光芒大盛,隐约能听见有如滚烫烙铁陡然遇到冷水发出的滋滋声。薛清婉的玉符中封印的法术自然是高出她修为的,然而萧洛的法诀也极其霸道侵略,这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那火光四溅的情景不难想见。
台下一阵唏嘘,显然都吃了一惊。同门们当然知道萧洛和薛清婉关系亲密非同一般,早在他们出手之前,便断定这不过是一场做戏而已,总归一人谦让一番,另一人夺魁罢了。可是这第一招过,他们都惊得张大了嘴,台上的两人竟丝毫没有相让,显然出招都毫无保留!
他们是根本不关心对方,还是对对方真的毫无保留地相信?
他们当中自然不是所有人都懂,真正的尊重,便是在出手之时,将对方当成丝毫不敢轻视的对手。
至少此时的萧洛和薛清婉都是。
令人吃惊的是,薛清婉一招出手,竟然揉身而上,堪堪靠近了萧洛。萧洛脸上一沉,也闪身迎了上去。他二人身形在中途交错,薛清婉毫不犹豫,一掌劈了过去。萧洛回身还了一掌,另一手再度掐起了一道法诀。
薛清婉当然也不会慢,冰凌术与三昧真火在两人之间的空隙交错而过,分袭对手而去。薛清婉一扬手,一道淡淡透明的光华拔地而起,有如一道水幕喷射而出,挡在她面前,霎时便浇灭了奔射而来的火球。萧洛也不过是轻巧一个闪身,毫不费力地躲过了那些激射的冰凌。
薛清婉虽然挡住了萧洛的一招,然而在三昧真火击中她水盾的刹那间,她却后退了几步,身形晃了晃才勉强稳住自己。
她微微有些喘息,很长时间没能再发起攻击。萧洛眯了眯眼,不难看出薛清婉内息已乱,此时的她连自己的灵气都很难汇聚了。
这倔强的丫头,还是不肯认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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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前尘旧缘 第七十三章 痴念解情由
薛清婉勉强稳住自己身子,抬起头看着萧洛。她不出手,萧洛也没有出手,他看着薛清婉的眼神满是怜爱,也有些无奈。他知道薛清婉不会认输,这一局他不比,自会有旁人比,那时只怕更不会对薛清婉手下留情。
这个丫头为何偏生就这样倔强,明明自身难保,还是不肯低头?
萧洛看了一眼那支已燃去了小半的香。他当然知道薛清婉有多想要赢,可是这修仙之路上真的有太多她无法预知无法想象的东西,她的眼睛本不该看到这些。萧洛狠了狠心,即便拼着薛清婉会责怪自己,也要让她输了这场比试。
萧洛再不犹豫,起手捏了个法诀,在薛清婉出手之前已经向她攻过去。他出手极有分寸,薛清婉现在经受不起太重的招式,而这招即便她抵挡不了,至少也不会伤她太甚。
薛清婉却不领情,只见她右手一扬,再布了一层结界,左手却也没有闲着,也捏起冰凌术对攻回去。她自己显然也觉察到了,她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且大部分是方才萧洛留在她灵脉中的,若是灵力再度耗竭,她就真的只能认输弃权了。
唯今之计,借着这些少得可怜甚至有些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