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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沁书嘿嘿地笑起来,两个人也不顾得接下来还有老先生的课,只是肩并肩往前走着。
“对了!”南宫惠云好似忽而想起什么,顿时有些兴高采烈起来,“你的叔父何时回来?我上回还让他帮我物色几个优秀的西域乐师带到长安来呢!说来他也有快两年没有来长安了吧……”
孔沁书挠挠头:“他总归是快回来了。但是具体的日子还没有定,我听说好像是突厥的公主又有了身孕,叔父身为驸马,怎么能这个时候往回跑呢?不过你放心,我叔父是大大的好人,你的请求他才不会忘记呢。”
南宫惠云点点头,沉思道:“还是这样子好,你叔父带兵打仗虽然威风凛凛,但是那样子毕竟是冒着性命的危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我大邺与突厥结为友邦,可多亏了当年他们的公主瞧上了你的叔父,说来也真是有趣……”
“啊?有趣……?”孔沁书面露担忧之色,“惠云,你……你不会打算将来也找个突厥王子什么的嫁了吧?”
“嗯?”南宫惠云被孔沁书问的没头没脑,但看着孔沁书睁着一双水透透的眼睛颇为认真地望着自己,南宫惠云不由哈哈大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南宫惠云说着不由多想了一分,竟然自顾自地低声笑起来。
孔沁书面上的担忧神色依旧没有完全消散,他不知道南宫惠云在笑些什么——这明明不好笑好不好,他问得很认真的。
……
清河书院东门。一群身着宫服的太监宫女早已在此守候。
已是接近傍晚,西边的天空染出片片晚霞,为首的太监踮着脚一直朝书院的门里望着,终于他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连连踱步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殿下您可总算是出来了!”他这么说着,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气势汹汹地从门里走了出来,这少年容貌秀丽得竟如同画中人,亮彩的亚麻色长发松松散散地束起,一根银质长簪歪歪斜斜地别着;本是一本正经的赭色深衣院服,偏就挑大一号的,穿在他的身上松垮垮,衣袖飘洒,前襟的交衽放得低,露出银色的一寸中衣襟边儿,颇有些痞气;一双琥珀色的眼里满是轻佻不屑的神色,他昂着尖下巴,似乎只当是用鼻孔来看人的。那太监连忙上前作揖行礼:“恭迎大皇子殿下。”
“上车。本大爷走了!爱来不来!”南宫惠明甩了甩袖子,那太监连忙点头哈腰地在宫车前头跪下,伏下身子,让南宫惠明踩着他背上车。南宫惠明一手扶着车栏,刚一抬脚,裸露出玄色的翘头靴,绣着暗色的祥云,精致贵气,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忽而传来了一道女孩子的声音:“殿下!”
南宫惠云一怔,连忙把脚给放了下来,依旧是一脸不屑地转身,却见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提着下裳,小跑着停在他的面前。
南宫惠明并没有收去面上的轻佻神色,只是语气好似缓了一分:“如初,你怎么来了。”
那女孩显然是一路跑着过来的。瓜子脸,齐刘海,丹凤眼,一身淡青色的医术部院服,衬得面色更是剔透如玉,周身携着一抹淡淡的草药清香,超凡脱俗。她一站定,立马改了称呼道:“南宫惠明,你真要退学?”
南宫惠明点点头:“这是母皇与山主商量的结果,父亲大人也没有表态。难道说我还恬着脸赖在这儿不走吗?”
“那你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走遍天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哼。”南宫惠明赌气说道。
女孩儿也不知道他说的几分真假,只得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递给南宫惠明,轻声细语道:“这是我亲手缝的,春上容易感染风寒,荷包里塞了几味草药,总归是有些作用的,既然你要走了,就不妨带在身上……”
南宫惠明微微蹙眉,立马用手捏住鼻子,不耐烦道:“拿走拿走……太医院里脚一踢遍地儿都是,我可不喜欢这味儿!”
女红孩儿气得倒吸一口气,凤眼一眯,笑道:“成,不要就不要。我送给庞宇飞去,让他记得我的好!”女孩儿说着就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走。
南宫惠明这回急了,大叫一声:“苏如初,你敢走!苏如初,你停下!回来!”
苏如初哪里还理他,只是回头冲他摆了个鬼脸,便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南宫惠明气得拿脚直踢车轮儿,那车轮儿哪是他踢得动的,几下子一踢只感到大脚趾好似扎到肉里去了,疼的厉害。贴身太监连忙拉住他:“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别折磨自己了,皇上的手谕从杭州寄来了,现在就在乾禧宫放着,还等着您回去亲自看看呢!”南宫惠明气嘟嘟地上了车,但是一路上骂骂咧咧也每个消停。
……
杭州,灵隐寺。
玉手执签筒,前后摇摇晃晃一番,一根竹签儿冒了头,轻盈坠落。富家男子装扮的青年人面色清秀,有些脂粉气,但目光沉稳大气,举手投足间颇有些大家风范。她迫不及待地拾起签来,瞅一眼,上书“第二十八签,中签”,青年人面上的失落神色一闪而过,伸手将签递与那鸽灰色长袍的僧人,僧人接过签,走到案庞,掷乂,三回,准。便从帘子后头的木支架上撕下第二十八签递与这求签人。
“往昔苍茫至今时,但求缘灭一心痴。浮云变换潮起潮落,花自惆怅未可知。”解曰:“放任由之,恩怨相消。”
跪着的青年人缓缓起身,与身后的同伴相视一眼,那同伴满面笑容灿烂,五官鲜明,形容俊美,只是面上有些隐约的印记,手里捏着一把折扇摇摇晃晃。只听那同伴轻声劝道:“阿樱,我知道你这次下江南是想顺便找寻他的下落,可佛所曰自然有理,你就莫要再强求了。我知道你念他是你弟弟,可这十年来,若他还活着,却并没有出现,这说明他不想再过问这些往昔。这么久了,你并不亏欠他。他加于我身上的伤,我也不想计较。所以不论是生是死,这辈子的恩怨,也算是了了吧。”
南宫硕和点点头,两人出了观音殿,沿着石阶缓缓向上走,入了后谭园的膳食斋。
刚一坐定,那笑面青年放下扇子,兀自倒了杯茶,换了个话题道:“阿樱,你当真要把惠明送出去?”
南宫硕和笑了笑,接过茶:“他的性子像的他的父亲,若是再由他在宫里作威作福,如今太平盛世,等到以后,定然又是一个纨绔,难以成器。现在趁他还小,让他跟着出去走走天涯见识见识民间的疾苦也好。……哎我说孔春,你家沁书是怎么教育的,为何我看他很是乖巧懂事?”
孔春哈哈一笑:“我哪里有工夫操心这些个事情,都是如花一手张罗的。你倒是可以向她取取经。”
“你家如花当真是个不容易的女子,重返长安后,她一个女子,自己的腿脚不大方便,每天安排你的生活、安排家内外的大小事情不说,还坚持不解的替你活动手脚,在你耳边不停地说话,我一直以为,能让你在一年以内醒来的最大因素,便是她对你的一片真心。”南宫碩和说着看向孔春。
孔春眼里涌动着感情。他点点头:“这我都知道,我定然会好好待她。这辈子只她一个,绝不纳妾。”
孔春说着似乎联想到什么,他忽而问道,“对了,阿樱,你让惠明跟随冯尚兮游走天下,难道说你想把真相告诉惠明?”
南宫碩和摇摇头:“不,如玠将他视如己出,甚至比惠云更胜一筹。有时候我甚至会问他,‘惠云好歹是你的亲女儿,你对她是否有些苛刻了’。而他总是答道‘习惯了’。是啊,习惯了,习惯了……这么习惯下来,导致惠明这目中无人的性格,就算是我说的话这小子也听不进去几句。说来也奇两人,也就是如玠的话他能信服,其他的人,莫说是书院里的先生了,就连内阁大学士他都不放在眼里!”
孔春拍案笑道:“极是这样的性子能做成大事儿!哪像我家沁书小儿,整日里只知道跟在惠云后头,仿佛惠云就是他的全部,惠云的性子可比他强硬多了,这死小子,如此没有出息!”
南宫碩和再次摇头笑道:“言过其实。我就挺喜欢沁书的性格,温文尔雅有什么不好,为人心细,注重小事儿,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孔春无奈的笑着:“说来……你是想让惠云继承你的大业吧?”
南宫碩和开始认真的看着孔春:“也不一定。但是她心思缜密,随他父亲,而又不会妄自菲薄,这一点随我。总的来说她是适合的。不过她年纪尚小,一切尚未定论,而惠明又不一定不成材……这事儿还是到时候再说吧……咳,难不成,孔春你想让你家沁书给我做倒插门儿女婿?”
被南宫碩和这么一问,孔春霎时变了脸色:“这,……这什么跟什么啊!”
南宫说和开始犹如捉了贼一般的笑起来:“被我说中了吧?哼哼……”
孔春急了:“没啊,真没!阿樱你可真的想多了,沁书还小呢!”
说着两人又开始抄抄囔囔起来
……
长安,大邺宫,东武门外,十里亭。
南宫惠明怔在原地,因为他分明只见剑光一闪,面前的竹子便被劈成了一缕缕,软塌塌的左右摇晃着。
南宫惠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出神入化的剑法,于是他开始相信母皇写在手谕上的话,不由握紧了父亲给他的剑,一双漂亮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面前那个衣袂飘飘戴着青色帷帽的瘦高男人,一本正经的问:“你当真是天下第一剑客?”
“空名而已,无非是粉饰太平,你若不屑,大可不跟我走。”这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客的声音透过帷帽传出,声音低低的,却带有一层笑意。男人说完回头望了惠明一眼,掉头就走。
“等下……”南宫惠明快步跟上,“既然是母皇的意思,那好,本殿下跟你走!”
“不错。”男人点了点头,“有些当年的风范。”
“什么当年的风范?”南宫惠明警觉的问道。
“哈哈……”男人笑了笑,忽而掉转了话题,“你母皇的意思,是不是让你认我做义父?”
南宫惠明冷哼一声,态度坚决道:“好腻个剑客,居然想借此高攀我皇室,还妄想本殿下认你做父,你怎么不去跟我父亲当面说啊?”
“你父亲认识我,当年我就是和他一起活着走出宣德中殿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姓冯,你若不愿认我做义父倒也无妨,就当我是你师父吧。”冯尚兮说着继续往前走。
南宫惠明步子没他大,气喘吁吁的勉强一路跟着,颇有些较劲儿的味道来。
“这些年魏如玠待你如何?”风尚兮忽而偏头问南宫惠明。
南宫惠明吓了一跳,立马将剑抽出三寸,冷声道:“父亲的名讳岂是你这一介草民可以直呼的?”
冯尚兮有些意外的停下步子:“你还当真和我当年的性格很像呢。连我都瞧不起?”
南宫惠明轻蔑的哼了一声:“本殿下乃是当今皇上大皇子,将来的皇太子,岂能屈居人下?”
“我倒希望你是个女孩子,这样一定能长得像你母亲,那样才惹人爱。现在瞧瞧,你哪有半点你母亲的样子来?如此张扬跋扈,锋芒毕露,你可知‘谦虚’二字如何写?哼。”冯尚兮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南宫惠明立马跟上:“哎……怎么又走了……等等我……本殿下命令你站住……”
过了好久,冯尚兮才渐渐站定,目光透过帷帽笑吟吟的射出。
南宫惠明气喘不已:“哎呦喂,累死我啦……我问你,你当真可以教我天下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