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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往堂口一站,登时便将大堂堵住了,厅里面炭火熊熊,火苗跳动,照得各人的面孔也有些难以捉摸。
“三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淳于猛长吁口气,一脸急切的快步迎来,“自从三小姐孤身追击强寇,我派出几拨探马接应,都是毫无消息。可把我和众将给急坏了。”
“是么,”孙茗淡笑道:“那可有劳总兵大人关心了。”
“孙监军劳苦功高,本将万万不及。”
淳于猛恭维了一句,走到近处,自然看出孙茗的腿上有些异样,衣袍上满是暗红的血渍。
“监军受伤了?”淳于猛吃了一惊。这倒不是故作矫情,实在是孙茗安危与他利害相关,不得不多加留心。
“小伤,不妨事。”
孙茗神情冷淡的摆摆手,腿上伤口经过楚煌的处理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一路急行,来不及换下血污的衣服。他们急于实行那个斩杀淳于猛的计划,是以一进城寨便奔着虎视堂而来,眼下众将皆在座,斩杀总兵,数其罪状号令诸将,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这几位是……?”淳于猛看了看楚煌几人。暗道哪里冒出这许多俊逸绝伦的人物。
“我朋友。”孙茗也不多作解释。
“哦,”淳于猛知她性情,也不多问,笑道:“天幸监军化险为夷,此番激斗想必已甚是劳累,本将便不打扰监军休息了。”
孙茗微微颔首。迟迟不见楚煌发出击杀淳于猛的信号,看似无意的瞟他一眼,却见楚煌正望向堂内,若有所思。顺着他目光看去,便见无寐道长三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堂中。
孙茗心中一动,莫非楚煌对这三人有所顾忌,“这三位仙道是何方高人,为何以往不曾见过?”目光扫过黄衫女子,不由微微一怔,好似有几分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哦,这三位仙长是君侯请来相助我等守城的。也是刚到不久。”淳于猛忙为孙茗引介,“无寐道长,这两位是他的道友,微言仙姑和宣如仙姑。”
“三位仙长,这位便是我飞熊寨的监军孙三小姐。”淳于猛呵呵笑道。
“孙监军。”无寐道长稽首为礼。
孙茗只微微颔首。无寐道长见她神态倔傲,心头微怒,却是不便发作,甩了甩拂法,坐了回去。
“微言仙姑,我看你好生面善,莫不是在哪里见过?”孙茗试探着问。
“贫道一向深居简出,生平相识屈指可数。孙小姐大约是认错人了吧。”微言仙姑淡笑为礼。
“两位仙姑为何以轻纱遮住面目,其中莫非有什么特别的因由?”
“我不欲以色相和俗人相见,或许可以免生嗔恼。”
孙茗一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实在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只得作罢。这微言仙姑一直言语冷漠,不苟言笑,倒是那宣如仙姑柳眉纤纤,有几分和蔼可亲的样子,孙茗见她眼眸和煦,大有亲近之意,心头微觉奇怪。
照胧云伸出手指在楚煌背上点了点,小声道:“怎么还不动手?”
楚煌微微皱眉,他一进门便看见那堂上坐着的无寐道长三人,看那无寐道长的面貌分明便是忘川谷见过的张无眠,当日,为抢夺‘摩云金翅面’,张无眠与乃兄大打出手,楚煌急于寻回肉身,之后被白猕王丹语冰胁持出谷,也不知他的下落如何?想不到今日却在此处相见。
故人见面,种种往事便在心头翻覆起来,当日,张无眠被困在‘照魂壁’中,一意清闲自守。楚煌看他神情萧散,举止洒脱,言谈之间倒颇为投契。当时,白如萱被混世魔王樊锐暗算,几乎丧生。张无眠带着楚煌抢夺‘木魅魈丹’,为她还魂续命。之后三人同往地宫阻止‘摩云金翅面’出世,张无眠为了打消乃兄张无缺的野心,不惜以死相拼。一别之后,楚煌在招摇山中困顿数月,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外间已是天翻地覆。
他还没能着手打探张无眠的确切消息,谁知却在此处相遇。楚煌打量着他,无寐道长也淡淡瞟了他一眼,却没有特别停驻。楚煌微微一怔,他早已今非昔比,张无眠修为虽强,大约便和‘十大魔君’的伏天一之流在伯仲之间,楚煌虽然颇有不如,自问对方的情绪波动却瞒不过他,方才无寐道长的神态分明和看陌生人无疑,这却让他稍稍有些疑惑。
不过,据说张无眠现在已是泰平军的‘地公将军’,名尊位显,他素来和张无缺、张无量志趣不同,此番竟然沆瀣一气,也颇让人讶异。如若事情属实,他到飞熊寨的动机便十分蹊跷了。帮助守城什么的,根本就是梦话。
至于那微言仙姑,楚煌却认得。此女便是张无缺之妹张浅语,楚煌先后见过她两次,不过都是她明我暗,她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楚煌这个人。第一次在洞庭龙宫,她随张无缺与洞庭龙君谈经,楚煌和妖凤方被困在孙翊的肉身之中,趴在太史紫仪的‘辟水金睛兽’上装死。第二次,便是在忘川谷的地宫,她出面为群雄修复灵器。此女端丽无方本就让人过目难忘,何况和张无眠一道出现,即便面遮薄纱也不难猜到。
那宣如仙姑看到楚煌,明眸大亮,目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虽是急忙别过脸去,那片刻的真情流露也被楚煌看得分明。此女不是别人,秋水门弟子白如萱是也。此女的妙丽本不在兰毓(子衿)之下,当日在忘川谷两个师兄许一飞和成坤便对她神魂颠倒,因她被樊锐暗算,许、成两人义愤填膺,与樊锐死拼,结果力战不敌双双死在樊锐掌下。
之后楚煌在‘照魂壁’中救了她性命,两人一同往地宫阻止‘摩云金翅面’出世,也颇有一点交情。直到惊悉张无缺传檄天下,会盟四大寇,起兵反景。两人意见不同,遂分道扬镳。楚煌本以为她早回门中去了,现在看来其中还有一些曲折。
楚煌听淳于猛介绍三人名字,不由哑然失笑。那无寐岂非就是无眠,微言与浅语同义,宣如便是如萱倒了过来,三人虽是用了化名,稍一联想,便将真实身份暴露无疑了。
'(第182章 大战前夕)'
“报,总兵大人,探马来报,五十里外发现泰平军的人马,正连夜向着飞熊寨赶来。”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大声汇报。
“敌人来了多少人马?”淳于猛声色不动。
“禀大人,大约有两个军帅,三万余人。”
“知道了。”淳于猛挥了挥手。
楚煌和辛昭对视一眼,暗道终于来了。
“泰平军连夜行军,明天早上便可到关外下寨,未知淳于总兵打算如何应对?”孙茗见淳于猛面色不变,忍不住发问。
“哦,今夜大雪突至,道路难行。明早必是天寒地冻,泰平军又是长途奔袭而来,定然人困马乏。天时,地利,人和,彼不占其一,而我则占其三。孙监军更有何忧。”
淳于猛哈哈一笑,信心满满的道:“传令诸将,今夜都回去好好睡个安稳觉,明日则务必要守好城寨,以观其变。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
众人见总兵下了命令,纷纷离座而起,抱拳应是。淳于猛满意地点点头,说了句散帐吧。众将恭身应诺,络绎退了出去。
楚煌暗暗点头,这淳于猛不愧是久经战阵的宿将,一眼便将敌我双方的强弱攻守看得通透,泰平军远道而来,利在速战,而飞熊寨坐拥坚城,便无此弊。淳于猛正是看透此点,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坚守不战了。
“三小姐,可还有别的疑问?”淳于猛见孙茗迟疑不去,心中微感讶然。按理说他是一关总兵,战阵攻守的事自然是他说了算,监军最多也就参预一些意见,孙茗虽然术法高强,行军打仗的事情却不在行,淳于猛也就面上敷衍着,更不曾指望她来给战局分忧。
孙茗看众将一个个都走了出去,楚煌和辛昭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知这个刺杀计划恐怕是要搁浅了。此计本是楚煌提出来,辛昭三兄弟一力促成的,孙茗则多少有点迫于情势的意思,毕竟这件事情干系重大,真要做了出来,是福是祸还很难说。这时见计划搁置,心里竟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淳于猛见孙茗凝眉不语,知她性情有些怪癖,也便不再追问。正要吩咐兵士给无寐道长三人准备宿处。楚煌轻咳了一声,缓缓道:“淳于总兵,现在关外尚有数千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泰平军转眼便至,刀枪无眼,百姓何辜。在下相请总兵打开关门,放那些百姓入寨躲避如何?”
“这位是……?”淳于猛指着楚煌,眼目却看着孙茗,心有疑问。
“他……是我乾弟弟,楚煌。”孙茗瞅了楚煌一眼,双颊微烫。
淳于猛老于世情,自然把孙茗的异样看在眼中,心下微觉恍然,却又有些诧异。这女魔头孤僻冷傲,什么时候认了这么个斯文俊俏的义弟。
“哦,楚公子,”淳于猛不敢怠慢,拱了拱手道:“公子年纪轻轻,却能为天下苍生着想,真是难得。只是眼下战事吃紧,我奉命把守飞熊寨,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差池,深恐辜负孙君侯重托。那泰平军的细作无恐不入,今日本将和三小姐已是深有体会,那城外的难民固然可怜,可我襄州百万黎民,飞熊寨数万将士的性命也是要紧。本将却不敢因为一念仁慈,留下无穷后患。”
楚煌冷笑道:“淳于总兵百战之将,竟还惧他几个细作。诚如将军所言,泰平军的细作无孔不入,那他们想必早已进入城中,如今战事将起,若其人还在冰天雪地中等着总兵大发慈悲心,放其入寨。如此无能的细作,将军又惧他作甚?”
“楚公子这话,是怀疑我这城寨把守不严了?”淳于猛心头微怒。
“今日若非孙仙子凑巧截住那几个所谓的阳羡客商,有那城门官的通融,细作也好,刺客也罢,不是早就入城了吗?”
楚煌讥嘲道:“截住的人人眼见,那截不住的,岂不是正可以推断得之。”
“你……”淳于猛被他戳中软肋,面皮一红。
“哈哈……这位小哥好伶俐的口齿。”无寐道长捻了捻胡须,微笑道:“总兵大人,我看这位小哥方才所言也不无道理。大人为襄州百万百姓考虑,固然是一片苦心。那关外难民千里逃难而来,聚集城下,却不得其门而入,也未免大损我襄州侯的威名。贫道三人既是应孙君侯之邀前来相助守寨,又岂能惧他几个小小细作。”
淳于猛沉吟道:“仙长的意思,也是希望放难民入寨?”
“有贫道在此,总兵大可高枕无忧。”无寐道长轻挥拂尘,意态悠然。
淳于猛亲眼见他将小夫人打出原形,对他的本事自是颇有信心。另外,经过今晚之事,他对孙茗的地位重新审视了一番,对她的主意也不得不重视起来。这楚煌明显跟她关系不浅,放难民入城虽是干系重大,眼下孙茗和无寐道长都赞同此议,他也就顺水推舟,断然道:“难得有三位仙长鼎力相助,本将又何须多所顾虑。况且,楚公子此议也深得我心。本将这就下令,大开寨门,迎难民入城。”
……
城寨大开,早有百十哨骑飞了出去,高喊着总兵的命令,要难民火速进城。泰平军攻城在即,此时大开城门,放百姓出入,无疑担了不小的风险。淳于猛能许下一个时辰侯难民入寨,已算颇为难得。
好在飞熊寨本是一座关隘,而非通衢大邑,平日也只供一些过往行商逗留数日,现在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