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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将会摧毁亚瑞伦的每个生命,而泰欧德的末日也将不远。这两个国家虽然被大海所分开,却是同样的民族,有着同样的宗教,与同样的顽固。
这些民众也许还不知道,但拉森是他们在完全毁灭前的唯一屏障。他们以傲慢和蔑视抗拒杰德司与祂的人民太久了,拉森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有一天,他们会叫他救主。
第四章
女子哭喊着,直到她实在太过疲累,哀求帮助,哀求慈悲,哀求上神。她在宽广的大门又抓又拍,却只在门上的烂泥留下指甲的抓痕。最后,她无声地瘫软在地上,偶尔颤抖地发出一些啜泣声。看见她的痛苦模样让瑞欧汀想起自己的痛楚——自脚趾传来的尖锐刺痛,消失在门外的人生。
「他们不会继续等下去。」迦拉旦低声说,他的手坚定地拉住瑞欧汀的手臂,不让王子太过靠近。
那个女子终于歪歪倒倒地站起,神情相当恍惚,似乎已经忘记她身处何处。她摇晃迟疑地向左踏了一步,手掌支撑在墙壁上,仿佛那是一种慰藉,一种与外在世界的连结,而非隔离她的障壁。
「决定了。」迦拉旦说。
「就这样?」瑞欧汀问。
迦拉旦点头。「她选择得不错,或者该说和其他人一样好。看着。」
从巷子深处卷起一阵阴影直接横越广场,瑞欧汀与迦拉旦躲在一栋摇摇欲坠的石楼中窥伺着,就在伊岚翠的大门广场边上。阴影在一群男子中飘散开来,那群人转向那个女子,踏着坚决而稳定的步伐靠近她,并将她团团围住。其中一人伸手抢了她装着祭品的草篮,女子并没有抵抗的力量,只是单纯地再次软倒在地上。在瑞欧汀本能地向前移动,想要冲出去对付那些恶徒时,他感觉到迦拉旦的指尖戳着他的肩膀。
「这不是个好主意,可了?」迦拉旦低声地说。「把这些英勇留给你自己吧,想想看,如果光是踢到脚趾就让你差点痛得晕过去,要是那些棍棒招呼在你勇敢的小脑袋上会怎么样?」
瑞欧汀点点头,跟着放松下来。那个女子就这样被抢了,但似乎没有受到进一步的伤害。然而,看着她依旧让人难受。她并不是一位年轻小姐,身形透露出她是那种惯于生养小孩与持家奔波的女性。是一位母亲,而非少女。妇人脸上坚毅的线条有着在艰困中得来的智慧与勇气,这却让人更难直视她。如果这样的女性都会被伊岚翠击败,那瑞欧汀还有什么希望?
「我跟你讲过,她的选择很好,」迦拉旦继续着。「她也许少了几磅的食物,但是人却毫发无伤。如果她那时向右走——就像你一样,稣雷——她就得面对夏欧手下难以预料的『仁慈』;如果她向前走,安登就有权索取她的祭品;而向左绝对是最佳的选择,也许卡菈塔的手下会抢走你的食物,但他们很少会伤害你。饿肚子总比往后几年都得拖着一条断臂好。」
「往后几年?」瑞欧汀问,目光从广场上转回他高大黝黑的同伴身上。「我以为你说我们受的伤会持续到永远。」
「我们只是认为它会,稣雷。告诉我哪一个伊岚翠人能保有他的神智直到永恒结束?说不定他就可以证实这个推测无错。」
「那一般人通常可以在这里撑多久?」
「一年,也许两年。」迦拉旦说。
「什么!」
「你还以为我们是不朽的,对吧?就因为我们不会老,就以为我们会永远存在?」
「我不知道,」瑞欧汀说。「我以为你说我们不会死。」
「我们是不会,」迦拉旦说。「但是割伤、擦伤、撞伤的脚趾……他们会日渐累积,一个人承受不了那么多。」
「于是他们自杀?」瑞欧汀轻声地问。
「根本没这个选择。不,他们大部分只是瘫在地上呻吟或哀嚎。可怜的混蛋。」
「那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几个月。」
这样的领悟只是另一个冲击,累积在那快要崩塌的稻草堆上。瑞欧汀一直以为迦拉旦至少成为伊岚翠人好几年了。这个杜拉人讲起伊岚翠的生活仿佛他以此为家已有数十年,而他似乎十分擅于在这巨大的城市来去自如。
瑞欧汀回头看了看广场,但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她也许是他父亲宫廷中的一位女侍,也许是一名富商的妻子,或只是一名单纯的家庭主妇。霞德秘法不以阶级为限,它随意挑选。现在她离去了,踏入伊岚翠这个巨大的深渊裂缝。他应该要试着帮助她。
「就为了一条面包和几片软塌的菜叶。」瑞欧汀咕哝着。
「现在也许这样看来不多,但是再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这里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从那些新来的人手中抢夺。你等着,稣雷,你也会感觉到那种渴望。抵抗饥饿的呼唤真的需要非常大的毅力。」
「可是你做得到。」瑞欧汀说。
「不全然,因为我只不过来了几个月而已。谁知道一年之后饥饿会让我做出什么事。」
瑞欧汀哼了一声。「拜托你等到我们约定的三十天结束之后,再变成原始的野兽吧,算我拜托你了。我实在很不想觉得我在你身上浪费了一块牛肉。」
迦拉旦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出来。「难道没有什么让你害怕吗,稣雷?」
「事实上,几乎这里的每件事都让我畏惧,我只是很擅长忽略我已经吓坏了的事实。我要是知道自己有多害怕,说不定你会发现我在拼命让自己钻进石板路底下呢。好啦,多告诉我一些关于流氓的事情吧。」
迦拉旦耸耸肩,从破烂的门旁走开,并从墙角拉了一张椅子过来。他审慎地打量椅脚,才小心翼翼地坐上去。椅脚刚发出碎裂声,他便迅速地站起来。他嫌恶地把椅子扔到一旁,干脆坐在地上。
「伊岚翠分成三个区域,稣雷,于是也有三个帮派。市场区是由夏欧所支配,你昨天已经见过其中的一些成员了,不过他们大概忙着吃那些混着你的祭品的烂泥巴,没空跟你自我介绍。在王宫区的是卡菈塔,就是今天那群非常客气地减轻妇人食物负担的家伙们。最后就是安登,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消磨在学院区里。」
「是个博学之士?」
「不,是个投机分子。他是第一个发觉许多图书馆的古老抄本是写在羊皮纸上,昨日的经典文学也可以变成明天的午餐,可了?」
「上神慈悲!」瑞欧汀咒骂。「这根本是暴行!那些伊岚翠的古代卷轴可能包含了无数的原作、古本。它们是无价之宝!」
迦拉旦对他露出一种痛苦的眼神。「稣雷,需要我重新解释什么是饥饿吗?在你饿得胃痛到流下眼泪时,文学有什么帮助?」
「这个论点太烂了,有两个世纪之久的羊皮纸不可能会好吃的。」
迦拉旦耸肩。「总比泥巴好。总之,安登大概在几个月前就把卷轴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听说他们开始煮书,不过似乎不太顺利。」
「我倒是惊讶他们没有把别人给煮来吃。」
「喔,这也试过了。」迦拉旦说。「所幸,我们在霞德秘法的转换过程中有所变异,一个死人的血肉显然不太好吃。可了?事实上,它极度酸苦到根本没人能吞下去。」
「真高兴看到同类相残互食的情况,能如此合理地被排除在选项之外。」瑞欧汀苦涩地说。
「我告诉过你,稣雷。饥饿会让人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所以这些都是对的事?」
很聪明地,迦拉旦并没有回答。
瑞欧汀继续。「你把饥饿和痛苦讲得像是一种无法抵抗的驱力。只要是饥饿迫使你这么做,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接受——那只要把我们的外在剥除,我们就变成野兽了。」
迦拉旦摇摇头。「我很遗憾,稣雷,但这就是事实。」
「这不是必然的。」
◇◇◇◇
十年还不够久。即使以亚瑞伦这样潮湿的气候,都不足以使这座城市倾毁至此。伊岚翠看起来像是被遗弃了数个世纪之久,木材腐烂,灰泥与砖块剥落崩解,连石材建筑都开始坍塌。而每样东西上都覆盖着一层棕色的泥泞。
瑞欧汀终于开始习惯走在这片又黏又滑,而且凹凸不平的圆石子路。他努力让自己不要沾上泥巴,维持整洁,但这似乎是项不可能的任务。每一面他掠过的墙壁,每一处他碰过的架子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这两个男人缓慢地步行在一条宽广的大街上,这街道的宽阔远胜过凯依城的任何一条干道。伊岚翠以一种巨硕无比的规模来建立,仿佛它的庞大就是一种对外来者的威吓。瑞欧汀渐渐了解到这座城市有多么辽阔伟大,他和迦拉旦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而根据迦拉旦所说,他们离目的地还有相当距离。
然而,他们两个也没有急着赶路。这是迦拉旦教他的第一件事——在伊岚翠中,任何一件事都不要急。这个杜拉人所做的所有事都表现出一种绝对精确的态度,他的动作舒缓而谨慎。就算是最轻微的刮伤,不管有多么微不足道,都会加深一个伊岚翠人的痛苦。一个人活得愈小心,就能维持他的理智愈久。所以瑞欧汀跟着他,试图模仿迦拉旦专注的脚步。每当瑞欧汀开始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翼翼的时候,他只需要看一眼那些瘫软在水沟或转角的无数身影,他的集中力又会恢复过来。
「霍依德」,迦拉旦这样叫他们——那些屈服于痛苦的伊岚翠人,他们丧失了心智,只剩下一个充满无尽折磨的生命。他们鲜少移动,虽然有些仍具备在阴影处爬行的体力。他们大多很安静,少数甚至是全然的沉默。当瑞欧汀经过的时候,他可以听见他们的呢喃、呜咽或是泣诉,大部分只是单字与短句的不停重复,仿佛是伴随他们苦难的旋律。
「上神啊,上神啊,上神……」
「多漂亮,以前有多美啊……」
「停、停、停!让它停下来……」
瑞欧汀强迫自己关上耳朵,逃避这些话语。他开始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就像他和那些可怜、无名的不幸者一同受苦。如果他太过注意他们,他一定会在痛苦征服他之前就先疯掉。
然而,他如果任由自己的思绪乱跑,他会忍不住回想起他在外头的生活。他的朋友是否会维持他们的暗中会面?凯胤和偌艾欧能够维持他们的小团体吗?不知道他最好的朋友,路凯怎么样了?瑞欧汀根本还不太认识路凯的新婚妻子,现在他永远没机会见到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更糟糕的是想到自己的婚事。他从没见过那名原本他要娶的女子,虽然他们曾多次透过侍灵谈过话。她本人是不是真的那么机智而有趣?他永远不会知道了。艾敦大概会掩饰瑞欧汀的转变,谎称自己的儿子已经死去。现在纱芮奈永远不会来到亚瑞伦了,要是她听到这个消息,她就会留在泰欧德,并且寻找另一个丈夫。
要是我能见到她,只见一面就好。但这些想法都无济于事,他现在是个伊岚翠人了。
于是,他只能将想法关注在这座城市上。这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伊岚翠曾是整个欧沛伦最美丽的都市,也许亦是全世界最美丽的。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烂泥、朽败与腐蚀,然而,在这些污秽之下才是伊岚翠过去荣光的遗迹。高耸的尖塔,那些断垣残壁上的精致浮雕,宏伟的礼拜堂,偌大的宅邸与数不清的石柱弧拱。十年之前,这座城市闪耀着独有的神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