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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是一个平庸的人,相反,作为一代雄主耶律阿保机的长子,耶律倍自幼聪颖好学,同样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韬略和见识,他不仅骑射技艺出众,在军事谋略上更是有自己的见地。
六年前,年仅十八岁时,耶律倍就被立为皇太子,在契丹国有着非同一般的威望和权势,这些年来,他身边的谋臣武将多不胜数,其中不乏精英之辈。他本是帝国最耀眼的星辰,在常年的征战中立下赫赫战功,有着旁人不可触及的荣耀,在契丹国,无论地位权势,他都仅次于耶律阿保机,是帝国第二人。
然而意外发生在那个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耶律德光身上,那个当今皇后的嫡子。随着耶律德光日复一日长大,无从是从容貌气质上,还是在行事风格上,他都越来越接近年轻时的耶律阿保机,同样,他的雄才大略也日渐突显出来,在过往的征战中,因为年少,耶律德光得以次次都跟随在阿保机身边,和他一同战斗,关系日渐亲近。而作为长子,早已能独当一面的皇太子,耶律倍却往往要率领先锋或者偏师,去为大军开道,因而不能常伴阿保机左右。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耶律倍发现他和阿保机的距离越来越远,而耶律德光和阿保机的距离越来越近,当他觐见阿保机还需要通报时,耶律德光已可以直接走进御书房。阿保机更是无数次在人前提起,说耶律德光在诸子中“英武最类我”。
原本耶律倍并未就此有太多想法,虽然他心中并不太舒服,但他皇太子的权威却是实实在在的。直到前不久,阿保机任命刚过及冠之龄的耶律德光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让他出兵蓟州,耶律倍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不再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要知道,之前若是有小规模出征中原边境的任务,都是他耶律倍挂帅!而这次,他被晾在了西楼,只能眼睁睁看着耶律德光威风八面的出征!
耶律倍,终于感到了莫大的威胁!
还好,耶律德光在葫芦口遭逢惨败。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权力,牢牢握在手中!这让等着阿保机收回这项任命的耶律倍,坐不住了!
这几日他常对心腹说“耶律德光何德何能,父皇竟然偏心至此!难道父皇忘了,他不只有一个儿子吗”?!
耶律倍知道,这其中一定少不了那个女人在作祟!
连日来耶律倍心情都谈不上太好,虽不至于自暴自弃,但郁闷之下,也常常出入烟花酒肆之地。
而今日,在这座他经常光顾的酒肆,正当耶律倍借酒浇愁,喝得兴起的时候,一个中原人打扮的年轻人,未经他的允许,推门走进了他的雅间。
被打扰的耶律倍心情更差,他几乎就要怒吼着将来人轰出去,这个时候他可没有心情顾及太多礼仪。礼仪?那都是酒足饭饱之后的消遣罢了!
“尊敬的皇太子殿下,我是中原商人李京,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从耶律德光那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你应该有兴趣和我聊一聊。你知道,这对你完全没有害处,不是吗?”那个年轻的中原人,一句话就让他成了耶律倍今日唯一的酒友。
……
西楼城驿馆。
渤海国王子大明安,正在开着窗户的房中和李四平对弈,黑白棋子密布棋盘,犬牙交错,局势正在紧张的时候。全名大明安的王子,凝神望着棋盘,细细思索着,他对面的李四平,则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已是胜券在握。
两人一边对弈一边低声说着话。
“据可靠消息,西边儿有几个部族正在调兵遣马,似乎想要和阿保机开战。”李四平下着局中棋,说着棋外事,一心二用而犹能游刃有余。
明安落下一子,闻言有喜色浮上眉梢,“这可是好事情!”
不同于明安的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李四平落子如飞,“只不过这几个部落势力太小,虽然愤而起兵,只怕经不住契丹军队一扫,于大势无补。”
明安眼神稍稍一暗。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响声是两人熟悉的节奏,李四平于是开口让来人进门。
进门的是个渤海国随行的官吏,他递给李四平一个小竹筒,就退了出去。李四平从竹筒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看了两眼之后脸色一变。
“何事?”明安的目光仍旧在棋盘上,头也不抬的问。
李四平肃然的将纸张递给明安,“是探听到的有关李从璟的消息。”
第209章 大丈夫谋身谋国,杀人何须有理由
耶律倍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中原人,说不上有太多凝重之色。这世上年少有为、少年老成之辈多不胜数,但真正有雄才大略的人物却是凤毛麟角,大才又不是桌子上的酒肉,岂是能一抓就是一个的?就更别说一个对方还只是一个商人罢了。
商人,重利薄情之辈,一辈子就掉在了钱眼里,能有多大的才识?而每一个成就非凡的枭雄,哪一个没有如蓝天草原一般宽广的胸怀和情怀?心中不能装下天下的人,注定也无法谋取天下。视野里只有钱的商人,或许可以富可敌国,但在这个金戈铁马的时代,注定只能沦为权势的附庸。
“先生来找寡人何事?寡人手里可没有生意和先生做,若是先生为利而来,恐怕要失望了。”耶律倍说道,他知道对方和耶律德光有些关系,这是他愿意让对方坐下的原因,但他既然可以在前一刻让对方坐下,和对方说几句话,也可以在因为言志不合,在下一刻让对方离开他的座位。
李从璟彬彬有礼的笑了笑,“在下是个商人,有利可图的地方就有在下,此番贸然前来打搅,自然也是为了利。只不过,在下不是在殿下面前谋利,而是让利。”他掏出一个不大的锦盒,放在桌子上推到耶律倍面前,“这是产自交趾的海珠。听说此物生长于深海之中,只有从小熟识水性的交趾人,才有可能入海寻得此物,不能说举世罕有,却也颇为难得。殿下可能不知道,每年入海寻珠的成年男子,只有不到一成能找到此物,而又其中又只有三成能活着从海里回到岸上。”
耶律倍自顾自饮酒,只看了锦盒一眼便挪开了目光,显得意兴阑珊。
“在下虽然是个商人,但历来喜好结交天下英雄豪杰。素闻殿下英武非凡,是契丹国的脊梁,早就有心结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今日偶遇,承蒙殿下不弃,能与殿下同桌饮酒,幸甚!”李从璟为耶律倍打开锦盒,露出里面一颗硕大的珍珠来,刹那间整间屋子似乎都被明亮的光芒照亮,仙气非凡。
耶律倍眼中有惊奇之色闪过,显然是被这颗珍珠的品质震惊到,那是刹那过后他的眼神就恢复了平静,李从璟竟然没从中看到丝毫贪婪之色,这让他很意外。
耶律倍淡淡道:“契丹国确实不乏喜好中原稀罕物什之辈,若是你这颗珠子放到他人面前,或许可以成为你的进身之资。但在寡人面前,这和一颗寻常石头没有分别,只不过亮眼一些而已。”说完,不耐的下了逐客令,“先生若是没有其他事,这便离开吧。”
李从璟并不感到气馁,收回了锦盒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悠悠道:“天下不贵珍奇之物者鲜矣,而这样的人往往其志非小,其中不乏能吞吐八荒之辈,看来殿下就是这样的人。”
耶律倍目光锐利了些,旋即又嗤笑道:“商人也敢言天下?”
“殿下谬矣!”李从璟正色道,“英雄不问出处,豪杰亦有生不由己,世事无常,熟知鲤鱼不能跃过龙门,山鸡不能羽化成凤?当今天下,风云际会,天机无常,一时尊卑荣辱,又何足道哉?正如我中原,昔年晋王继位之时,梁朝何其势大,大唐何其弱小,但一朝天地变色,也不过用了十年而已。”
耶律倍眼中有了戒备之色,却仍旧道:“先生这番话,初听振聋发聩,细想不过寻常之语,满大街都是。”
“言不在标新立异,但求直抒胸臆,在下听闻契丹勇士皆直爽之辈,难道不是如此?”李从璟笑道。
耶律倍皱了皱眉,认真的看向李从璟,“你今日到寡人这来,与寡人说这些话,到底是想作甚?”不等李从璟开口,补充道:“你既然知道契丹勇士直爽,就不要拐弯抹角,在寡人面前绕弯子。否则三句话之内,寡人让你再也不能走进这间屋子!”
李从璟不骄不躁,缓缓说出三句话,“其一,在下对殿下并无恶意,不仅无恶意,还有善意;其二,相信殿下心中也有了谱,在下不仅仅是个商人;其三,殿下以为,三五年之后,殿下还是今日的殿下吗?”
耶律倍已到嘴边的酒杯放了下来,李从璟的话里透露出太多隐含信息,需要他思索一番。李从璟这几句话仍旧说得不是十分直白,但有些话如果真说穿了,便会涉及更深层次的东西,那时候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无论是李从璟还是耶律倍到时候就面临零和选择,这是两人初见无论如何不能深入的层面。而李从璟实际上已经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耶律倍盯着李从璟,目如虎狼,一字字道:“你信不信,现在寡人就能拿下你,将你的头颅取下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从璟也不再刻意装腔,他需要改变一种谈话策略,遂冷笑道:“在下身份低微,死不足惜。然而死并非天下间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对于有些人来说,还有更多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他没说出口的那两个字,就是权势,“在下今日既然敢来,就已经将这条性命交在殿下手上,殿下想要,但取便是。只不过,在下的脑袋只有一颗,可不比这颗珍珠,在此地绝无仅有,在中原也别无分号。殿下今日取了,日后想起来时,却再也无法碰到!”
“你在威胁寡人?!”
“在下就算再闲,也没有兴趣跑来威胁一个皇太子。”
耶律倍微微眯着眼,上身稍稍后倾,冷哼道:“你是想让寡人和你谋国?还是谋寡人的国?!你未免太痴心妄想了,寡人可是契丹人!”
李从璟丝毫不给耶律倍留脸面,反唇相讥道:“殿下错了!这契丹国,还不是你的国。眼下不是,将来也未必是!既然如此,谈何谋你的国?”冷笑一声,继续道:“再者,殿下可要想想清楚,契丹国的皇子,可不止你一个人!”
耶律倍表情变幻的很剧烈,眼神也极度复杂。半晌,他逼近李从璟,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
明安接过李四平递来的信报浏览了一遍之后,脸色变得比李四平更加严肃,也更加难看。他木然的放下信报,心头像是被压下一块大石头,沉重的站起身,再也没有心情去顾及那盘棋。他负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李从璟……这个李从璟,不是说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完全是仗着有一个英雄父亲,这才蒙阴坐上了幽州节度使的位置的吗?既然如此,一个如此没有本事的人,为何会将我们派去幽州打探消息的人,几乎一个不拉的全抓了起来?”明安魂不守舍的复述完信报上的内容,首先自己被自己震惊到,他有些恼羞成怒,“我们派出去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将我们的人悉数抓获?这怎么可能!便是李存审将军坐镇幽州这么多年来,这也是从未发生过的事!难道这回南下的人都是饭桶,一个个都没有伪装,在满大街叫嚷自己是探子吗?”
李四平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