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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有时候他忍不住问自己:难道这个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传令下去,大军换上契丹人的服饰,往下的战斗隐藏身份就特别重要了。部落里的牛羊能宰杀的宰杀,能带上的带上……”郭威回过身去,对身后的军队下令。
这时,从他们来的方向,急速奔来数骑,都是契丹人打扮。但郭威和卫道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军情处锐士。
军情处锐士下马之后,递上一份李从璟的亲手帅令,郭威和卫道看过之后,眼中都有讶异之色。随后,他们同时将目光投向了西方。
……
耶律倍看着李从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情复杂。
李从璟最后还是没有告诉耶律倍他的真实身份,有些东西说出口跟不说出口,差别真的很大。就算此刻,耶律倍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并在他有意试探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否认。但从始至终,对方也没承认。耶律倍并非愚笨之人,他自然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
若是他和对方今日的会晤日后暴露了,他也大可说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对方是个商人,从而逃避掉大量罪责。而同时,对方没有说明身份,也是在给他考虑的时间,让他想清楚,看要不要和他更深一步接触。
深一步的接触,就是谋国了。
其实今日耶律倍与李从璟相见,看似意外,实则并非偶然。这几日来,耶律倍身边的人早就被对方安排人手接触,并且向他递了口风,试探他有没有意愿坐下来谈一谈。如果不是有耶律倍的首肯,多大的可能性双方才能在这座酒肆相遇,而李从璟方才又能绕过他门外的护卫,径直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真正接触之后,耶律倍一时却还是拿不定主意,他还在犹豫。有些事情他明知道对方说得对,有些事情他明明知道是谋身之需,而未来如何还要看双方博弈,并不是说他耶律倍登上那个位置之后,就一定和大唐如何,或者对对方俯首称臣,到时候契丹还是契丹,大唐还是大唐。
但耶律倍还是举棋不定。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耶律倍回到了王府。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已经有人在这里等他了。
“敏儿,你怎么来了?”
本名耶律敏的少女双手勾在背后,笑嘻嘻的看着耶律倍,“怎么,我没事便不能来看你呀?你这个大哥怎么当的,妹子来了也不高兴,呵,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耶律倍抛开心事,露出一个自认为和煦的笑容,“你来我怎么可能不高兴,到是你已经多时不来了,以前那个成天黏着我的小姑娘,如今长大之后就不稀罕我这个大哥喽!”
“真酸,比中原人还酸!”耶律倍皱皱鼻子,过来一把抱住耶律倍的手臂,撒娇道:“你还说我呢,分明是你整日忙着公事,每次来你都不陪我玩!都怪你,怪你啦!”
“好好好,都怪我,那你说说,今天你想玩什么?”耶律倍大度的一挥手。
“我想……喝酒!”耶律敏说。
耶律倍怔了怔,随即眼神黯然下来,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叹息道:“你还是不想嫁过去么?”
“那个破地方,谁想嫁过去!”耶律倍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耶律敏瞬间被勾起伤心事,一把甩开耶律倍,泪水溢满眼眶,指着他大叫起来:“你们这些臭男人,眼中就只有江山只有天下只有权势,全然没有半分亲情!父皇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们都是臭男人!”
“敏儿,我……”
“别叫我敏儿,你们眼中早已没有了敏儿,只有耶律敏,只有契丹国的公主!你们都骗我,你们曾今都说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可现在呢?父皇要把我作为联姻的工具嫁出去,来稳固他的江山,而你,堂堂皇太子,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却不敢为自己的妹子说一句话,生怕惹恼父皇,为此还一直躲着我!我有那么让人讨厌吗?”多日来的苦楚,让耶律敏情绪一下子失控,泪水模糊了原本俏丽的脸颊,“既然你们那么讨厌我,那我就走是了!我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说完,摸了一把泪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敏儿……”耶律倍站在原地,却没有勇气追出去,只能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良久,他自嘲一笑,无奈而凄凉。
敏儿,我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太子,我的话,父皇已经不听了……
耶律敏跑出来之后,斥退了那些在她看来,明着是跟在她身边保护她,而实际上是监视她的护卫,一个人在大街上狂奔,一边狂奔一边抹泪。
许久之后,她跑累了也哭累了,停住了,疲惫的在一个没有人的街角蹲下来。她把头深埋在膝盖底下,不愿去看这个让她伤心的世道。
她不想回家,那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冰冷得没有丝毫温情的牢笼罢了。
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在无人的角落独自舔舐着伤口。她身前一街之外就是灯火辉煌的街道,但对她而言,那里与她相隔了一个世界的遥远。她不属于那些繁华,那些繁华也不属于她,她们或许曾今彼此带来欢乐,而现在,她们是陌路。
也不知过了过久,耶律敏抬起因为泪水而狼狈的脸庞,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一瞬间,她觉得这个曾今让她无比熟悉的街道,已经背叛了她!不,是这个世界都背叛了她,也抛弃了她!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里,有一条穿城而过的人工河。
她忽然笑了笑。
那里或许就是她人生的归宿吧。
她木然的抬脚走过去。
她一步一步接近她的宿命,也一步一步离开了她的曾今。
当她站在河边的时候,她看着冰冷的河水,忽然想,这个时候,为何就没有人拉住自己,给自己一个拥抱呢?
她闭上眼,准备轻轻一跃。
“敏……那个,敏姑娘!”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耶律敏意外的回过头,然后就看到了那个笑意温醇的中原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李京?”耶律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庆幸,是惊喜,还是无奈?但是不等她想明白,她正抬起脚想要向前一步,但她低估了河边青石板的湿滑,也高估了她早已疲倦的身体,她甚至来不及说什么,身子就向后倒去,“哎,哎,啊……”
李从璟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清楚的看到对方掉进河里,怔了怔,随后骂了一句我操,立即跟上去跃进河里。
“救……救命啊……啊……啊,救……”
李从璟将耶律敏从河里捞起来时,心中大松了一口气,要是让人知道契丹公主在他面前淹死了,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看了一眼对方的样子,李从璟鼻中一痒,差点儿一条鼻血喷出来!
初秋,微凉,耶律敏的衣衫因为被打湿,紧紧贴在她身上,不厚的布料将她的身体轮廓完美的勾勒了出来,此时她披头散发,瑟瑟发抖抱着双肩,一双无辜而茫然的眸子直勾勾看着李从璟,纯情而又惹火。
真想不到,这姑娘年纪不大,倒是挺有料……草原人都是喝马奶长大的,果然吃哪儿补哪儿。
“这个,敏姑娘,在下送你回去?”李从璟试探着问。
耶律敏拼命摇头,像拨浪鼓一般,几乎忘了说话。
李从璟有些尴尬,“你看,这天色已晚,也不适合在大街上……”
耶律敏这才抬起茫然的眸子,看了一眼天空,呢喃道:“是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黑了呢!”
李从璟额头上冒出一条黑线:天早就黑了好吧?要不是他在街上熟悉契丹风情,早就回到商社了。他当然不知道耶律敏的遭遇,只是不由得有些怀疑,这位公主莫不是被河水灌进脑子,傻掉了?这可有些难办。心念于此,他看耶律敏的眼神就怪异了些。
耶律敏被李从璟含义深远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本能的缩了缩曲线毕露的娇躯,目光慌乱,“你,你想做什么?”
李从璟知道对方误会了自己,不得不解释道:“你看,天色已晚,你我孤男寡女在这也不是个事,而且你沾了水容易着凉,你看要不要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耶律敏想也不想,拼命点头,“好,就去你商社解决!”
“嗯。”李从璟也觉得商社是个不错的选择,总比在客栈开房要好。不过,当李从璟站起身来之后,问题又来了,他走了几步,却发现耶律敏还坐在地上,压根儿就没动。
李从璟纳闷的问:“你怎么还不动?”
“我,我动不了啦!”耶律敏哭丧着小脸道。
李从璟有些无力,他看了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更觉尴尬,“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背我走啊!”耶律敏理所当然道,见李从璟还在犹豫,旋即脸色有些古怪,歪了歪头,“你不会太弱,背不动我吧?你们中原人好像都比较不行哦!”
“背你是不行,太难看了!”李从璟道,“抱还是行的,行得不能再行!”说完,一个公主抱抱起这位公主,不顾大街上行人异样的目光,撒开脚丫子就开始狂奔。
丁黑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有意无意拉开了一些距离,脸色有些不自然。要知道,耶律敏浑身还在往下滴着水。
“哇,你跑得好快!”灯火阑珊处,人群中传来耶律敏惊奇的叫声,“哇哦,好厉害好厉害!”
“我行不行?”
“行,简直太行了,行得不能再行!”
“那就闭嘴,你没看到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吗?”
“哦……”
……
西楼城皇宫,御书房。
耶律阿保机依旧在看奏章,他年纪大了些,所以头埋得很低,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得更加清楚。他似乎有处理不完的奏章,永远都在这样忙碌着,这不禁让人怀疑他那把老骨头是否吃得消。
“这些老酋长们实在是不像话,写了这么久的奏章,竟然还有弄不清楚格式的,连称呼都用不明白!更叫人难以容忍的是,竟然还有人在用羊皮纸写奏章!”阿保机扬起手中的一卷羊皮,难掩怒容,“你说说,这些人是真不知道如何写奏章,还是有意给朕难堪?”
耶律德光寻思着说道:“有些老酋长,的确不太适应如今帝国的严密制度,他们过惯了草原上散漫的生活,有些沿用已久的习惯一时也难以放下,这样的人虽然不多,势力也不大,但终究是个麻烦,会起到不好的示范作用。”
“说的不错。既然这些老骨头不能适应新的东西,那他们也不必再在那个位置上呆下去了!每个部落都不缺锐意进取的年轻人,年轻人也比这帮老骨头更知道什么叫皇命!这件事交给你去做,朕给你半年时间,全都给我落实清楚!”阿保机目光森森。
“是,父皇。”
阿保机声音缓和了些,又问道:“那个李京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耶律德光没有隐瞒,老老实实道:“还是没有查清楚,他们藏得很深。而且我们派去幽云的人手,都遭到了唐军的严密阻截,之前畅通无阻的道路,现在都布满了唐军眼线,很多人折在了里面。”
“那你准备如何继续这件事?”阿保机目光锐利。
“今日来见父皇,就是要跟父皇说这件事。”耶律德光道,气势逐渐攀升,慢慢有了一种霸气,“既然我们已经怀疑了他,而且已经怀疑了这么久,依儿臣看,也不用再查了,直接动手便是。在契丹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