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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小半个时辰,横冲军就彻底摧毁了这支吴军的战力,而这时,吴军的援军还没调度过来,而紧随横冲军三千骑的大军,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
他们这里的战斗,很快就引得了朗州城的注意。城池上的楚军将士,见大唐援军杀到,无不振奋大呼,一时间朗州城头颇为热闹。
高从周杀败眼前吴军后,没有停留,从城南向城东杀去。
在城南并不宽阔的地带上,横冲军遇到了前来支援的吴军,两相碰面,同样没有多话,立即厮杀在一处。
只不过到了这时,唐军大队已经陆续抵达城西,一部部将士,作为后续兵力,压上战场。
朗州城中的楚军,见大唐援军到了,欢呼之余,很快出城配合作战。
城头,楚王马希声振奋不已,“不曾想唐军来的这样快,有唐军相助,朗州可守,吴军可败,我楚国有望了!”
城南的吴军在唐军、楚军的两面夹击下,没能站稳脚跟,主将见战事不利,只得向城东退回。
唐军经由城南,大举向城东杀去。朗州城的楚军本也不少,此时得楚王号令,也打开城门向吴军发动反攻。
受命攻打朗州的吴军统帅,唤作周本,周瑜后裔,乃是一员智勇双全的老将,传闻年少时曾徒手杀虎,从军后勇冠三军,早年屡有战功,淮南闻名,早早就是一镇节度使,庄宗入洛后,闻其声威,虽然不能招来效力,也曾封其为西平王。
他在望楼上看见战局如此变化,特别是看到一望无际的唐军后,悔得直跺脚,“丞相误我!”
早先徐知诰传来军令,说唐军大举向岳州出动,遂调走了他许多兵力去参战。周本当然不会怀疑徐知诰的军令,也就不以为唐军会到朗州来。若是有心防备唐军来援朗州,他也不至于只放一千人马在城西。
眼下唐军在城西一败吴军,在城南二败吴军,攻势大成,反观吴军,连日攻城不利,士气本就不是很高昂,今日见唐军大举来袭,排山倒海一样的黑袍狂潮,也不知有多少兵马,须臾间就两败同袍,自然难免心慌。
城西、城南之败,虽然折损的兵马对攻打朗州的吴军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但对局势的影响却很巨大。
是日,唐军与楚军合力,在朗州城东大战吴军。
激战至日落,大败吴军。
吴军主将周本,自朗州狼狈东撤。
唐军一路向东追杀,至次日午后方归。
这一役,吴军折损将士逾万。
岳州。
白日里,徐知诰亲见洞庭湖之役的始末,已是心痛万分,几乎口不能言。江陵水师自荆江口西退后,他很快意识到,只怕唐军主力已经直奔朗州而去。
到得这时,徐知诰虽不知边镐到底是已经叛国,还是被人蒙骗,但他很清楚,朗州的局势必定很危急。
徐知诰一夜未眠,直到次日佛晓,接到了朗州军报。
拿着军报,徐知诰怔了良久,脸色阵青阵白,而后就是一阵猛烈咳嗽。
林仁肇连忙送上丝帕,待徐知诰咳嗽完,林仁肇低头看去,就见那丝帕上满是鲜血。
第761章 俯观八百里洞庭,回望三千里山河(七)
林仁肇心头紧缩,担忧的向徐知诰看去,就见对方正随手抹掉了嘴边最后一丝血迹,他下意识将丝帕藏到身后,“丞相……”
徐知诰摆摆手,他抬头向屋外看去,金红色的晨阳正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去叫宋先生与周宗过来。”
朗州出了这样的变故,徐知诰当然要与诸人商议,林仁肇俯身应诺,领命而去。正走到门前,他听见徐知诰又道:“吩咐下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
等林仁肇去叫了宋齐丘、周宗过来,徐知诰已经沐浴完毕,衣裳也换了新的,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完全没了林仁肇离去前深受打击的神色。
不仅如此,几人进门的时候,看到徐知诰正放下碗筷,而他面前的餐点已经吃得差不多,接过侍女递来的丝帕,擦了擦手,又涮了口,徐知诰对诸人微笑道:“诸位请坐。”
宋齐丘与周宗相视松了口气,方才他俩听林仁肇说了朗州的情况,都是大惊,特别是林仁肇提及徐知诰吐血的事,两人都很担忧徐知诰现在的状况。如今见徐知诰精神奕奕,在心头一松的同时,也不禁暗暗为徐知诰的气度所折服。
此番伐楚之役,徐知诰背负的压力非常人所能想象,他虽有人主之志,如今毕竟还是人臣,若是伐楚失利,对他的威信将是莫大打击,后患无穷。
这回出征楚地,徐知诰带的官员谋士自然不止宋齐丘、周宗,但事涉边镐,知道内情的也就极少,眼下唯宋齐丘、周宗两人而已。
徐知诰将朗州军报给宋齐丘、周宗看了一遍,而后问:“这件事两位有何看法?”
“当务之急,是让周本稳住阵脚,挡住唐军进攻。而后我等方可调兵遣将,令正在攻略其它州县的大军来援,重组攻势,将唐军打回去。”宋齐丘沉吟道,“经由洞庭湖、朗州两役,我军虽然遭受了挫折,但根本未失,楚地仍有我大军超十万,水师虽然不能再策应各方,但守住荆江口不是问题,故而粮草运输仍是可以持续。楚地辽阔,足为战场,我大军兵力两倍于敌,今日所失,日后定能加倍讨回!”
“先生说的有理。”徐知诰颔首,“周本所部,皆精锐,奈何在朗州骤然被击,折损严重,眼下既退,当守益阳。”
益阳是重镇,距离朗州两百里左右,位在洞庭湖正南、岳州西南、长沙西北,也就是说,益阳、岳州、长沙正好组成一个三角形,可以最大限度发挥互相倚重、相互支援的效果。
原本在益阳与朗州之间,还有一座重要城池,名为龙阳,也在沅水河畔。徐知诰之所以不让周本退守龙阳,却是因为龙阳距离朗州太近,只有六十里左右,周本让唐军猛追一阵,败走的有些狠,若是退守龙阳,唐军必然立马来攻,那就没有缓和局势、稳住阵脚、重组攻势的时间。
再有一点,益阳这地方地势也好上不少,不同于龙阳的一马平川,整个益阳南部多山地丘陵,就像吴军攻打朗州兵力施展不开,只能猛攻朗州东门一样,唐军到了这里,战力也没法尽数发挥。
总之,益阳是个适合防守反击的地方。
“既然唐军已经出现在朗州,李从荣的谋划已经很明显,那就是从西部进击,步步为营,与我大军一城一地争夺楚地。如此,岳州有水师照看,就不需要重兵布防,原本调来防守的兵力,应该尽早拉到益阳去,与唐军会战。”既然定下了在益阳反守为攻的调子,周宗也就能将全局该有的布置统筹出来。
几人讨论良久,将战场布置一一确定下来。
等谋划做完,几人都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大军陆续到位,楚地局势也就能稳定下来,唐军来势汹汹,虽然取得了开门红,但这楚地战事往下的局面会如何,将来到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确立了战事,就不得不说边镐的问题。
“边镐到底是叛国投敌,还是被李从荣识破面目,而后掉进了李从荣设计的圈套?”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必须要弄清楚。
“以我对边镐的了解,他必不可能投敌。”周宗说道,“再者,周宗家门就在金陵,他若是打定主意投敌,难道就不顾念他的家人?”
“但以边镐之才智,要说他被李从荣识破了真面目,还被李从荣借机摆了一道,那就更加不可能。”宋齐丘笃定道,边镐既然会被派往洛阳,在李从荣身边活动,众人对他的智谋自然有信心。
但若是这两者皆不可能,那事实到底是甚么?
这才是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徐知诰昨夜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几人再谈论起这个问题,他脑中茫无头绪,但心头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让他坐立不安,就如有只猫儿在扰他的心口一样。
“我等不妨先做个假设。”徐知诰手放在小案上,手指缓缓敲动,“假如边镐不曾叛国。如是这般,李从荣无法识破边镐的真面目,这个固然应该没错,但边镐被算计也是事实,所以问题是,到底是谁识破了边镐的真面目?”
宋齐丘、周宗、林仁肇听了这话,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如此假设,问题当然简洁不少,但也要吓人很多。
宋齐丘、周宗、林仁肇都不说话,徐知诰便自己说道:“是李从璟吗?如果是李从璟,那会如何?就算李从璟识破了边镐的真面目,只要没有铁证,李从荣如何会相信他的话?要李从荣不相信自己的谋主,却去相信自己的储君对手,这得是何等铁证?边镐纵然再不小心,也不可能留下这样的证据被李从璟找到。”
他眉头微微锁起,“若不是李从璟,那是谁?李嗣源?连李从璟都不能发现边镐,居住在深宫中的皇帝,又没有军情处,如何发现他?”
“那会不会是李从璟对边镐起了疑心,而后将这种怀疑告诉了李嗣源?”周宗身躯微微前倾问。
“这也不可能。”宋齐丘摇头,“要是李嗣源知晓李从荣最重要的幕僚,竟然是我大吴细作,他岂能不怪罪李从荣,岂能不看轻李从荣的本事,又怎会仍让李从荣领兵南征?”
林仁肇扰扰头,“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事实到底如何?”
徐知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宋齐丘、边镐、林仁肇三人都投过来关切的目光。
徐知诰以一种亲手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的心力劲,缓缓道:“李从璟与李从荣,根本就没有兄弟相争!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自相残杀,相反,他们友爱得很!”
众人齐吸凉气。
“惟其如此,边镐才可能败,而且还败得这样惨!”徐知诰重重吐出一口气。
宋齐丘眼神闪烁,须臾就惊道:“若是果真如此,李从荣南征,就不是李嗣源在扶持他平衡李从璟,如果不是这样,为何不是李从璟挂帅来征战楚地?”
周宗惊诧道:“李从璟……不是在平定藩镇之乱吗?”
宋齐丘果断摇头,声音寒冷,“先前我等就有过定论,那些藩镇不足为患,旬月就会被平定——此事与楚地战争大局相比,孰轻孰重岂非一目了然?!平定藩镇也好,戮力山东新政也罢,李从璟去自然效果更好,但从根本上从大局上言,换谁去不是一样?安重诲、冯道、任圜,谁不能为之?但李从璟不同!李从璟以行伍立身,最善征战,又是兵马大元帅,放眼李唐国内,无人能替代他的分量,他不领兵来出战楚地,如何说得过去?!”
周宗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宋齐丘激动的站起身,在堂中来回踱步,他在徐知诰的大业中分量非常,平日并不太收敛自己的姿态,“楚地战场何其重要!若是唐军在楚地败了,唐军中最精锐的殿前军就没了大半,外战失利,正推行新政闹得国内不宁的李唐,势必内乱更甚,那李唐就将面临内忧外患的局面!而我大吴一旦据有楚地,势力将不可同日而语,来日扫平江南,就能与李唐南北对峙!而这种对峙,是以江淮在我大吴手中为前提的,也就是说我大吴占据主动!况且,李唐还要担忧背后的契丹,假以时日,李唐就得腹背受敌!”
宋齐丘看向堂中众人,深深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