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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无战事-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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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不相信也是对的?”曾可达的天赋还是聪明的,立刻感觉到了这种语气背后的“情绪”!

梁经纶向他靠近了些,十分诚恳也十分认真地说道:“可达同志,我知道你,也知道建丰同志对我的关心,因为新币制改革即将推行了,我负有艰巨的任务。面对组织十分严密、斗争手段十分丰富的中共地下党,任何事情都不会这么简单。今天白天我就感觉到严春明背后有人在控制着局面,可惜那么多军统、中统还有我们中正学社的人都没有能够发现那个人。刚才严春明来找我,无论是批评还是关心,态度都非常真实,我竟从他那里察觉不到中共地下党对我有丝毫怀疑。而他向我传达的指示也是那样顺理成章,这太正常了。太正常就是不正常。我担心严春明背后北平地下党那个高人……”

“谁?”曾可达立刻严峻了。

梁经纶:“我要是知道,他就不是高人了。不过我还是能够提供一些线索,希望能引起组织的警觉。”

曾可达:“详细说出来。”

梁经纶:“不可能详细。只偶尔从北平地下党的人那里听到过,他的外号叫‘五爷’,是中共北平地下组织各条战线的总联络人,也是秘密监督各条战线的负责人。我推测严春明在见我以前接触过他。”

“那就立刻秘密逮捕严春明。”曾可达倏地站起来,“通过严春明抓住这个人!”

梁经纶依然坐在地上,没有接言。

曾可达发现自己失态了,矜持了稍许,又慢慢坐了下去:“说说你的意见吧。”

梁经纶:“可达同志,中共组织内的规定,那个‘五爷’可以随时找严春明,严春明却见不到他。现在逮捕严春明,暴露的只会是我。”

黑夜掩饰了曾可达的尴尬:“我知道了。我会通过国防部给军统交任务,重点监视严春明和一些其他线索,一定要抓到这个人。今天陈继承在总统那里就告了我们的御状,说我们只跟党国的人过不去,却没有破获北平地下党一个组织。那就抓这个人,叫他们配合我们一起抓。以保证你的安全,保证方孟敖不再被共党利用,保证新币制在北平推行。”

梁经纶:“谢谢可达同志的重视。快十二点了,我还要去见何孝钰,向她交代接触方孟敖的任务。我有一种预感,北平地下党会不会表面上利用我让何孝钰接触方孟敖,另外再安排人跟方孟敖接头。这一点也请你考虑。”





第46章 严刑审讯

燕南园何宅一楼客厅。

“你怎么到我家里来了?”何孝钰压低着声音,问这句话时既要表达出自己并没有叫方孟敖来,又不能让对方尴尬。

“刚才的电话不是你打的?”方孟敖紧紧地望着何孝钰,像是在笑,更多是在审视。

何孝钰避开了他的目光,望了一眼二楼,接着望向座钟:“是木兰求我给你打的电话,叫你回去把她接出来。”

“这么晚了,她在自己的家里,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好好睡觉,叫我接她出来,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轮到方孟敖反问了。

“你知道,她想参加协查组,帮你们查账。”

“你认为她该参加协查组吗?”

何孝钰又一次被他问住了。

老刘同志的交代十分明确,自己必须先见了梁经纶,以学联的名义接触方孟敖,然后代表党组织和他秘密接上关系。现在方孟敖突然先于梁经纶来了,打乱了组织的安排。何孝钰这才感觉到,不是谢木兰的电话出了问题,而是自己打的电话出了问题。

“她不能参加协查组。”方孟敖的目光何等深邃,当然看出了何孝钰的窘境,立刻帮她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我们家只能有一个人跟自己的父亲过不去,跟自己的家庭过不去。不能有第二个。”

“那就是我的电话不该打。”何孝钰这句话回得连自己都知道不很恰当,接下来掩饰的一笑也就不自然,“你们大队和二十个同学应该都在连夜查账,你是队长,赶快回去吧,我也还要给我爸准备明天的早餐……”说着望向面盆,又望向了那袋面粉,“是你送的面粉,谢谢了。”接着径自向客厅门走去,准备开门,让方孟敖走。

方孟敖却仍然站在那里:“你就不问一声我为什么来?”

何孝钰立刻又紧张了,停了脚步,去开门不是,不去开门也不是。

燕大校园通往何宅的路上。

离那座自己十分熟悉的小楼还有三百米左右,梁经纶突然站住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停在路旁的那辆军用小吉普——方孟敖的车!

他望向那座小楼。

二楼的窗口是黑的,一楼客厅感觉有微光映出。

“踟蹰”,梁经纶第一次对这个词有了别样的感受。去,还是不去?

他的背影就是长衫,向来路拂去。可也就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转过身来还是长衫,向应该属于自己的那座小楼拂去。

深夜燕大的校园,因他的长衫起了微风,路边的树叶也摇曳起来。

燕南园何宅一楼客厅。

“我为什么来,你应该知道。”

“你没有说,我怎么知道?”

“我们能不能先聊聊别的事,走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何孝钰本能地望向了客厅门,她担心梁经纶随时都会出现,可感觉到了方孟敖在看着自己,又将目光转望向了二楼:“都一点了,拜托,我爸有病,晚上睡觉很容易被吵醒,早餐也得按时吃。我还要饧面,再耽误,就蒸不出馒头了。”说着走到了面盆边,继续和面,想以这种方式让方孟敖自己走。

方孟敖不但没走,高大的身影竟到了自己的身边。

何孝钰也不知道是焦急还是紧张,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了。斜望见身边的水龙头被轻轻拧开了一点儿,一缕细细的水流了出来,方孟敖尽量使声音降到最小,径自在那里洗手。

“你要干什么?”何孝钰真急了。

“让开吧。”方孟敖的声音极轻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何孝钰退后了一步,望他的目光有些近于哀求了。

“不影响你爸睡觉,也保证他明天的早餐,给我一个小时。去洗手吧。”方孟敖说着占据了她面盆前的位置。

何孝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听话便去洗手,方孟敖刚才打开的那一缕水一直在等着她。

“再加一碗面粉。”

何孝钰:“我爸吃不了那么多。”

方孟敖:“还有你,明早还有木兰。”

何孝钰真的很无奈,走过去用小碗又从面粉袋里舀了一碗面粉:“倒进去吗?”

方孟敖两手已经让开了:“你说呢?”

何孝钰真感觉自己今晚比任何时候都要傻,将面粉倒进了面盆里。

“拿热水瓶来,用一个大碗,倒三分之一的开水,加三分之二的凉水。”

何孝钰又去拿热水瓶、拿大碗,倒三分之一的开水,加三分之二的凉水。

方孟敖接过碗,一手将水均匀地倒进面粉盆,另一只手飞快而熟练地搅了起来。

何孝钰在边上看得不知是入神还是出神,目光既被他的动作吸引,眼睛还是忍不住望了一下二楼,又望向客厅的门。

何宅一楼客厅门外。

多少个夜晚,梁经纶也曾在门外这个地方站过,或是等候先生开会回来,或是没有任何原因,只从院内自己的小屋出来,愿意来这里站站,感受和他关系极亲近的两个人在这座小楼里。

今晚,此刻,还是这个地方,梁经纶站在这里却不知道置身何处。

“醋。”是方孟敖的声音。

“嗯。”何孝钰很轻却能听见的声音。

接着是梁经纶想象中何孝钰从碗柜里拿出了醋瓶。

方孟敖的声音:“倒50毫升。”

“嗯。”何孝钰的声音。

接着是梁经纶想象中何孝钰往面粉盆里小心地倒醋。

“够了。”

梁经纶的长衫下摆又轻轻地拂起来,他不能站在这里听两个人说话,可走出洋楼大门的小廊厅,下到两级石阶前他又站住了。

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在看天上的星星或是即将沉落的弯月。

何宅一楼客厅。

“有小苏打吗?”方孟敖开始揉面。

何孝钰没有再去望客厅的门或是二楼父亲的房间,她被方孟敖如此专业的揉面动作惊呆了。

“按500克面粉加50毫升醋、350毫升温水的比例,把面揉好,饧10分钟,再加5克小苏打,再揉一次。这样就不需要发酵了,蒸出的馒头照样松软。”方孟敖一边揉面,一边轻声地教道,“以后没有时间饧面,就用这个办法。”

“哪里学的?”何孝钰出神地问道。

“空军,飞虎队。”

“在空军还要自己做馒头?”

“去的第一年美国佬连飞机都不让你上。也好,帮他们洗衣服,做饭,包括擦皮鞋。陈纳德那老头倒喜欢上我了,第二年便手把手地教我。”

何孝钰突然觉得有一丝心酸涌了上来,她已经不再有任何催方孟敖走的想法了。

何宅一楼客厅门外。

梁经纶已经在廊檐前的石阶上坐下了。不凭眼睛也不凭耳朵,凭他的感觉也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走。他会把握好回避的时间,把握不好的是自己现在的心绪。

他的感觉如此敏锐,这种敏锐随着他望向却望不见二楼的两眼闪现了出来。

他极轻极快地又站起来,向院门无声地走去,他想回望一眼二楼的窗,却没有回望。他知道何其沧没有睡,至少是现在已经醒了。

他走出了院门,站在院外那棵树干靠路的那边。

何宅二楼何其沧房间。

梁经纶的感觉是那样准确,何其沧确实醒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只是为了不让女儿知道自己醒了,腰脊不好,他也不愿去到窗边坐那把有靠背的椅子,黑着灯双手拄着那只拐杖支撑着坐在床边,静静地听一楼的动静。

其实,何其沧年过六十依然耳聪目明。国外留学多年,接受了不干预别人隐私的观念;家学渊源,又深知不痴不聋不做当家翁的为老之道。守着一个从小就懂事听话的女儿,看着她渐渐长大了,便在她还上中学时就装作听力不好,给女儿留一个相对宽松的空间,好与同学往来,更为了减少女儿对自己的过于关心。

一楼客厅女儿和方孟敖的轻声对话哪一句他都听到了。

“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来的了吧?”是女儿的声音,好像比刚才的说话声要大了些。何其沧感觉到了女儿的用心,江苏老家有句话,这是带有一些“撇清”的意思。

“告诉了你,不要失望,也不许生气。”方孟敖的声音。

女儿没有回话。

方孟敖接着说道:“就想问问你,今天白天在民调会大门前,马汉山说我跟他打了赌,我说没有跟他打赌。你觉得是他在撒谎,还是我在撒谎?”

果然说到了白天民调会的事,方孟敖却又用如此调侃的话语,何其沧怎么都觉得这是在取瑟而歌,立刻有了警觉之色。女儿会怎么回答呢?

女儿的声音:“你来就为了问我这件事?”

方孟敖的声音:“当然还想问更多的事,今晚主要为了问这件事。”

女儿的声音:“那我只能说当然是他在撒谎。”

方孟敖的声音:“对了一半。他在撒谎,我也在撒谎。”

何其沧反感地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两个人都在撒谎呢?”

“因为他坏,我也坏。”

何其沧拄着拐杖慢慢站起来。

“现在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沉默了片刻,才又传来方孟敖的声音:“刚才是开玩笑,想听我今晚来的真正目的吗?”

何其沧竖起了耳朵。

女儿没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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