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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相思……”
阮修容的声音很虚弱,可是她一遍一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不顾失礼地跑过去,却因看见了她的面容而惊呼出声。
我无法相信,半日前还是欢笑妍妍的她,此时虚弱如将死之人,她的脸色完全失了血色,几乎隐隐透出一股青气,嘴唇是黑紫黑紫的,眼神也似乎有些迷茫,只喃喃地念着我的名字。我难以想象,这一切是阮修容自己造成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是怎样的决断,让她用生命做赌注?
她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略微恢复了一些神智,迷茫的眼睛恢复了少许清明,“相思,是相思吗?”她伸出手想要去抓我的手,我连忙把手凑过去,被她抓个正着。
我忍不住泪盈于睫,鼻子酸涩得紧。“太婆婆,您这是怎么了?”
“相思,太婆婆不怪你,真的,你是好孩子……”阮修容泛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又说出这么一番更奇怪的话,我正惊讶地想要多问一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我的右手心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然后阮修容就把我推开,狠狠地推开。
然后,我愣愣地被推搡到了一边,然后木然地看到。
阮修容,死了。
正文第四十六章香消玉殒执心念
我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一帮人面容哀戚地跪在地上,听着耳边嘈杂而又悲伤的恸哭声,这般的难以置信,我无法理解,一个半日前还对我欢笑盈盈的人,此时,已经魂飞香销了。
“太婆婆……”
我喃喃着,顺着角落的墙壁滑坐到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试图看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幻觉,可是眼前渐渐模糊,似乎是被什么阻挡住了视线,让我看不清,看不清皇上阴鸷的面容,看不清太子担忧而悲伤的眼神,看不清湘东王似有所悟却难抑悲恸的表情。
一声低喝,“扶郡主出去。”
谁?是谁在说话?是在说我吗?我茫然四顾,耳边却只剩下嘈杂的声响。
我侧头看去,是采菊,她紧咬着嘴唇,泪水淌到腮边,滑出两条湿痕,她上前将我扶起,小声地说着。“郡主,奴婢扶您出去。”
我摇了摇头,伸手帮她擦了一下腮边的泪,眼睛又看向锦帐那边。“不,采菊,我得在这儿看着,假的,一会儿就没了,我得等一会儿。”可是好多人挡着,我看不见。
“郡主……”采菊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抓住我胳臂的手也用了力气,试图把我往外面拽,我一个不防,被拽个趔趄,她的嗓音里是浓浓的哭腔,“郡主,娘娘新丧,您不能留在这里,跟奴婢走吧。”
“新丧?”我的心狠狠一揪,双手攥紧,突然发觉右手里有东西,我猛地想起刚刚阮修容那奇异的笑容,失神时,被采菊顺势带出了房间。
“郡主,您赶快回去换素服吧,奴婢,还得为娘娘……”
采菊把我交给了在外面等候的清影,刚嘱咐了一句,便哽咽着福了一礼,跑走了。
清影扶着我,低声地问。“郡主,娘娘她……”
我冲她摇了摇头,“清影,走吧,先回去。”清影不再多言,便扶着我快步离开了这个混乱之地。
回到我的房间,清影去翻找合适的素服,而我坐在床边,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想起手里还有东西,忙摊开右手,是一块白绢,写着字的白绢。
我小心地展开白绢,上面密密地用小楷写着:相思,对不住你,孩子。用如此仓促之方式与你永诀,并非我所愿,却也是我所图。想我石令赢辗转坎坷三十余年,皆因所谓天道使然,以致相爱之人不能爱,相守之人不能守。相思,六年前初见你,我便定下心思用你以破天道,你却甚是年幼,六年后亦不过豆蔻年华,我却已等之不及。五年前,我便发觉身中奇毒,并非致命,却会逐渐丧失神智,悲矣,他为转回天道竟已不惜对我下手,此心已碎,此情终断。我只将心愿托付于你,盼你搅乱这干坤,破这天道,让他终生不得宁日,以慰我心。此人详情你可询问明镜,想必可解你心中疑惑。我之身死,必然会招致他之行动,切切小心。建康非善地,当尽速离开,以图后谋。此番永诀,望女珍重。
原来如此,我看完了白绢上的留字,第一个想法就是原来如此这四个字,可是,这一张白绢并不能解开我所有的迷惑,反而更添了几分不解。可是悲伤的心情让我自己停止了思考,便先妥善地把白绢收好,等见到明镜等人再说。
清影已经备好了素服,我将素服换上,所有的头饰、珰珥以及手环都卸了下来,才重新坐下,等候传召。
这一等竟然等到了掌灯时分,清影悄声将屋里的宫灯点起,我依旧坐在床边,手中攥着那块白绢,身子有些沉,脑子里却异常清醒,一字一句地回想着白绢上的内容。
在畅雪轩与阮修容朝夕相处了整整六年,我一直隐约感觉她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可是我并不在意,毕竟,在皇宫里可以保持荣宠和尊贵的女人,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势力,而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所以我亲近她,讨好她,去博得她的信任和怜惜,可是到了此时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她预谋好的,她算计好的,她本就想要以我为棋,破天道棋局。
可是我无法怨她,不仅是因为这六年的感情,也因为她以自身为棋,下了一步决绝的死棋,虽然我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走这一步,走了这一步,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可是她临死前那奇异满足的笑容,让我的心为之颤抖。
宫里的旨意就在此时,到了。宣旨内侍的手上不仅捧着应祖制的丧服,还有口谕。听完了口谕,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平静地谢旨,然后示意清影把丧服接好。清影捧好丧服,又将宣旨内侍恭送出去。
清影一回来,看见我还跪在地上,忙上前搀扶我起身。“郡主,您怎么还跪在这里?”
“清影我没事,地上不凉,”我扶着她的手站起来,脑子还在琢磨着皇上的口谕。“既然有旨意,你快去帮我准备吧。”
清影有些犹豫地说道。“郡主,您这就去佛堂?这么晚了……”
我沉默了一下,低低地说了一句。“皇爷爷下了口谕,我就要遵从的啊!更何况,为太婆婆安魂,我自当尽力。”
对于皇上的旨意,我其实心中也是有几分不解的,不过此时阮修容新丧,为她安魂是我理所应当做到的事情,而且……我心中一定,忙嘱咐清影,“你先帮我收拾东西吧,我先去佛堂了,晚饭就弄些斋饭吧,嗯,在佛堂的这几日,我都茹素。”说完,我走出门,没有带着清菁和清荷,自己一人趁着夜色,直奔佛堂而去。
平日里阮修容在佛堂诵经时,周围没有宫女停留,此时她不在了,佛堂这里更没有人过来。我走近佛堂,里面黑沉沉的,异常的安静。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带火折子,忙顿住脚步。
“把灯点亮。”我站在那里,提声说道,我在猜,既然阮修容的身边有人在,那么此时能不能唤出来一个呢?
佛堂里突然亮了,似乎真的有人点亮了宫灯,我走进了佛堂里面,却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影,不由得环顾了一下四周。
既然确认了周围有人,我便又说了一句,“让明镜三更过来,我有事问他。”
阮修容就这么仓促地没了,悲伤过后,我要考虑更多的问题,而首先的是,我要见到明镜。
周围依旧悄无声息,我却不去管是否有人听到我的话,自顾自地点亮了一根素烛,举着素烛慢慢地走近佛堂的后堂,后堂是阮修容用来誊写经文的地方,只有木桌一张,木椅两个,木桌上还摆放了几本经书和笔墨纸砚。
我将素烛放在木桌上的烛台里,随手拣起一本佛经,这本是《妙法莲华经》第三卷,翻开一页,是阮修容端正的笔迹,这是她亲自誊写的版本。
“相思,你可知,佛,是什么?”阮修容手持经卷,笑吟吟地看着我。
“佛是什么…”我用心地琢磨了一会儿,对于佛家,我其实并没有多少悟性,不过是跟在阮修容的身边,多多少少地识得一些,而当她问我这样的一个问题的时候,我还真不知如何回答。
阮修容微微摇头,鼓励着我。“无妨,你随心而答吧。”
“太婆婆,我得想一想。”说完,我咬着嘴唇,仔细地想着。
阮修容淡淡一笑,且不再多言,拿起手中的经卷,看了起来。
我在这屋中踱起步来,思索着,什么才是佛,想了许久,才稍稍有了一些眉目。
“佛有很多层意思,普渡众生者,可谓佛,得大智慧者,可谓佛,有大修行者,可谓佛……”我走到阮修容的面前,侃侃而谈,“不过相思的理解就是,众生皆可为佛,佛者,只一个字,悟。”
“看来你倒是有些慧根,这些,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阮修容听到了我的这一番感悟,还真有些惊讶,她微挑秀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嗯,自然是我自己想的。”我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所谓佛,就在一个悟字上面,你的小脑袋瓜,确实很聪明,只不过……”阮修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叹了一声。
一见她又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中,我忍不住上前,拽着她的衣袖,轻轻唤着。“太婆婆,你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啊,有些事情,我究竟做得对,还是不对,是不是因为我还没有悟,还是说,我已经悟得太过了……”阮修容一脸的怅然,这样的表情,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会浮现在她的脸上,伴随着的,还有她似笑非笑,似悲非悲的眼神。
如今想来,她那时的表情和感叹,可能都是在为今日的决绝而表现出来的。只是那时的我,不懂她的心情,也没有去猜她的话意,如今,想要得到她的亲口回答,却也是来不及了。
我喃喃地低语着,“太婆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想要相思做什么?”
“郡主。”
正在我感伤的时候,身后有声音响起,我回过头一看,是明镜。
看来,已经是三更了。
正文第四十七章观自在如何自在
我定了定心神,微微弯起嘴角,看着站在门口那里的明镜。“你来了,看来我还真是没有猜错。”
他穿着藏青色的长衫,眉宇间有些疲惫,与昨晚的他有些不同。“郡主。”
明镜躬身一礼,便等待我的下一句话。
“你先坐吧,我们可能会多说一会儿,我不习惯仰视着别人。”我随意地寻椅子坐下,也同时示意他也入座,明镜听到我的话,微微一愣,却没有动作。
我一挑眉头,淡淡说道。“坐,难道说,你想等我坐到桌子上,才肯坐椅子吗?”
“谢郡主赐座。”明镜也不再推诿,拱手,然后拽过椅子,端正坐好。
“娘娘薨了,你们,都得到消息了吧?”
“是。”明镜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娘娘是我至亲的长辈,她疼我,怜我,为我着想,可是到现在,我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
我把目光从他的身上调开,然后落在不远处的经卷上,心中的痛楚再次翻卷而来。这六年来,我从未想过,有一日,她是以如此方式与世永诀,离开得这么突然。
“郡主节哀。”明镜的声音也有些低沉。
我苦涩地抿了抿嘴唇,“节哀,呵……”
站起身,环顾着这间失了主人的屋子,我轻声地问道,“明镜,你们,是不是恨我?”
“郡主何出此言,属下绝……”明镜的语气依旧平静,可是我打断了他的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