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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我再次跪地,泪水不经意滑落,“求父皇恩典,指点相思太婆婆的陵寝所在,相思愿意,用余生守护太婆婆的陵寝,至死不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安静得只剩下灯烛爆开的噼啪声。
“如你所愿。”
终于找到了太婆婆的陵寝,完成了晏九朝的请求,而我,此刻站在陵寝的旁边,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究竟什么是爱?
娘亲对父亲的等待,是爱吗?
皇后对父亲的怨恨和原谅,是爱吗?
太婆婆对晏九朝的刻骨痛恨,是因为爱吗?
安琪对晏九朝的全心依恋,是因为爱吗?
那么,我的爱又在哪里?
原本以为,我的爱已经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心里,而他的爱也让我贴心收藏,只要一切结束,我就可以和他,真正的自由,真正的,单纯的,去爱了……
可是,这一切又是怎么结束的呢?
因为隐瞒?还是因为谎言?还是因为,他对我的爱,远不是我想像的那般纯粹呢?伫立许久,我没有答案。
凉风乍起,我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唇边滑出一声长叹,到底是我的错,还是这世上,并没有收留我的港湾呢……
“相思,我来了……”
我回头,微微一愣,心思流转之间,忍不住笑了。
其实,我的人生,还很长,也许有那么一个地方,是愿意留下我的。
是不是?
=正文完=
正文如何才能不爱你--番外之婉容篇
戊子年己巳月乙卯日
刚满六岁的我坐上了嫁入宫廷的凤轿,皇上亲旨,纳我为太子正妃。
“你叫婉容是吗?”在婚房里,他一脸灿烂的笑容,仿佛把我心中所有离家的阴霾都给驱散,“我可不可以叫你婉儿,你叫我维摩就好,我母妃都是这么叫我的。”
他笑嘻嘻地坐到我的身边,从袖中翻出一颗青果,递到我的面前。
“给我的吗?”我怯怯地问,说实话,我的肚子真的饿了。
“当然,我偷偷拿的。”他点了点头,把青果塞到我的手里。
“谢谢。”我又犹豫了一下,可是肚子空空的,实在是忍不住,便仔细擦了擦,尽量保持礼仪地吃了起来。
“吃吧,吃吧,一会儿还有好多事情,我是偷偷跑来的。”他吐了吐舌头,忽然听见外面有呼唤“太子”的声音,他连忙整了整喜服,又冲我做了个鬼脸,就跑出去了。
我不知为何,反而吃不下去,只怔怔地看着手上的青果,又忍不住扬起一抹笑容,赶紧把东西吃完,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回来。
丙申年庚午月丁酉日
今晚,是我和他行合卺圆房之礼。我脸红似火,心跳如雷,眼睛却不住地往身边的他身上飘去,他唇边含笑,翩翩灵秀,嫡如仙人,他是我的夫君。
“婉儿,此酒甚辣,可要我助你?”他轻啜了一口瓢中酒,眉头轻挑,看向我笑着问道。
听到这样的调笑,我脸热更甚,气恼地瞥了他一眼,暗自咬了咬牙,将瓢中合卺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滋味滑过喉中,我忍不住轻咳几声。
“就知道你面皮薄,瞧,这是什么?”他一口将自己手上的酒喝光,才从袖中取出东西,递到我的面前。我转眼一看,是两颗酸梅子。
我拈起一颗,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冲淡了酒的辛辣,还化成了一股醇香,让我的头晕晕的,很舒服。
我迷蒙地看着他的脸庞,清俊明朗,一如初见时,也如这七年来的每一日。我伸出手抚向他的脸,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抓住,只觉得心中如揣跳兔,愈加慌乱,却隐隐地甜意蔓延。
红烛双立,青帐翻飞。
丁酉年丙寅月丁未日
一天一夜的撕心疼痛后,我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终于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似乎感觉到有人温柔的注视,我醒转过来,看到他坐在床边,正为我拭去额上的轻汗,宫女站在一旁,满眼的笑意。
“太子,你……”我羞涩地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温柔坚定地握住。
“婉儿,你辛苦了,父皇赐名为欢,我起了小名,叫他麟儿,我们的麟儿,可好?”他目光殷殷,言语切切,话语落入我的耳中,比任何的补品都滋润着我的心。
“萧欢,萧欢……”我喃喃地默念了几句,心中的欢喜快要把自己淹没。
癸卯年丁未月甲辰日
麒儿都已经五岁了,他来我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虽然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一如往昔的温柔,对坐时,却已经渐渐无言。
是因为荣良娣吗?那个谢家的女儿,有一个文意盎然的名字,谢秋妤,却如火焰一般,清铃般的笑声从她的绯云苑传到了我的琇宜殿,更显出琇宜殿的寂寥。
“母亲,今日父亲会来吗?”麒儿眨着眼睛,期盼地看着我。
“麒儿想父亲了?”我尽力地微笑着,抚摸着儿子柔嫩的脸颊。
“嗯。”麒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的父亲……”我淡淡地笑着,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青案上的宫灯罩布上,有他亲手题上的诗词。
相思无终极。长夜起叹息。徒见貌婵娟。宁知心有忆。寸心无以因。愿附归飞翼。
题上《长相思》,原只是他的戏言,却未曾想,此时的我,日日长相思。
丙午年丙子月乙巳日
我欢喜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难掩心中的甜意。没有想到,他不过是两月前回宫暂住几日,便又急匆匆地去了顾山,只因祖规定制,他歇在琇宜殿,也无意中为我留下了一个新的惊喜。
一个新的生命,他会不会再次温柔地对我说:婉儿,我们的孩子,我很开心。
期盼着他从顾山回来,期盼着亲自告诉他这个喜讯,可是,他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去了昭阳宫请旨,他要纳一名民女为妃。
瞬间,我的身上失去了温度,只有彻骨的寒冷,难道说这就是他匆匆返回顾山的原因吗?他急切地进宫请旨,却连一面都不肯施舍给我,我是他的妻啊!
浑浑噩噩地走到花园里,我看见了荣良娣,她还在笑,她的身后,奶母正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他的女儿。
“姐姐,听说咱们的夫君要纳新人呢!”她笑着腰肢轻颤,眼睛微微眯着。
“芙儿不怕冷吗?”我不回答她,只看向奶母怀中的婴儿,淡淡地问。
“她的父亲不曾看她一眼,有什么可在意的?”她轻声一哼,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腕上的玉镯。
我静静地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没有那么快乐,也有些索然无味起来,转身回自己的琇宜殿。
“姐姐,他不曾与我恩爱过,姐姐比我要好多了。”她轻声地一句话,却不会让我有丝毫的愉悦,反而更让我心中愤恨。为什么?曾经的恩爱,十几年的夫妻之情,他全部忘记了吗?
心潮涌动,悲切入骨,我毫无缘由地昏倒了,醒来时,我看见了他,一脸的风尘和愧色。我的心头一颤,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他赶忙抓住了我的手,手掌却不再有曾经的温暖,冰到了我的心底。
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我以死抗拒他纳那个民女为妃。
我成功了。
看着他哀戚恳求的眼神,我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维摩,我是如此爱你!
庚戌年丁卯月辛未日
她进宫了,不是那个让他倾心至今的民女,而是她的女儿,有一个让人痛恨的名字:相思。
相思的娘亲已经死了,我当然知道,我却没有想到,相思是她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
第二日,她来拜见我,那副怯怯弱弱的模样,这就是他喜欢的女子所留下的孩子吗?我恨她的母亲,却无法恨她,当年如果我没有失去我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个年岁,我发起呆来。
秋妤像是裹着一团风一样来了,嬉笑间混不在意地揭着我的伤处,我自然不会服软,秋妤,你莫要得意!
萧相思,是谁的相思,谁不相思?
庚戌年丁卯月庚寅日
他受伤了,从马下坠落,虽然没有被马蹄踏中,却还是伤了心肺。我日日探他,日日看他,担心得日夜难眠。此刻,我却在他寝房的门口,失仪地僵立在那里。
他在房间里,和相思诉说着自己的相思,每一字,每一句,都烙在了我的心头,说起当年的事,他的语气里有惆怅,也有怨,是在怨谁,是我吗?我有些恍惚,竟然看见了那个女人款款走了过来。
我对她说,我恨你,卢慧如。
其实我的心底却还在说,维摩,我该如何继续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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