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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庄和父王日子过得快意潇洒,虽然他每日都在感叹日子惬意,可我知道,他最高兴的时候还是在母亲每年归乡的那些日子。而每当她离去的时候,他常常会呆立于窗旁多时动也不动,即便那身影早已不在。
我那顽劣秉性的父王从不提他有多爱母亲,但我知道他虽然笑得不经心,却比谁都在意。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留在她身边哪怕只能默默地注视着。
他爱了她一辈子,这份爱很复杂,有钦佩,有怜惜,有惺惺相惜,有知己之恩,是一种掺杂了太多敬意和仰望的爱慕之心。爱的太高,竟是触及不到。
他看我的眼神,亦是纠杂了太多看母亲的情绪。所以我坚信,他深深凝望我的时候,只是试图在我眼中寻找那抹熟悉的目光。南宫干爹说过,我生了一双与母亲相似的眼眸,而景涵,是随了那个男人,所以母亲时而看着他忘乎了时间在流逝。
那个男人,我对他最多的记忆就是他一手撑额皱眉处理一件件棘手的政务,却在我误入朝阳殿时愕然停笔,仰头看了我淡然一笑。他笑起来很好看,不同于父王的流光溢彩,他眼神温润,笑起来只让人觉得周身清爽。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是他的儿子,他只浅步迎上,好奇的盯着我的双目,浅笑依旧,“你的眉眼很好看,很像一个人。”
“像娘亲。”我记得自己是这样答的,纵然知道朝上的他,九五之尊的他是威严冷峻至极,我却从心底不怕他,反坐在他的膝头答得干脆。父王总是同我说我像母亲,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我只觉得自己陈述了一个事实。
他点点头,笑得更深:“很像。”
他看我的眼神恍惚了,之后的话他说的不怎么清醒了,“你要是我的皇儿该有多好。”
我没有惊讶他说的话,事实上每次父王醉酒后都会看着我说这般恍惚的话。我惊讶的只是,我听到了他在自己面前没有称“朕”。也许他并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不像帝王,只是一个满身是伤浑身在痛的父亲。
我的确是他的儿子,这在之后也是证明了的。
只是我不喊他父亲,母亲也没有这般要求过,我知道,母亲担心父王会痛,所以她从不在我面前提及如何称呼那个男人。所以我还是称他为七伯,有的时候,他会因为这样的称呼看着我愣神许久,眼神中有我看不透的情绪,不过终究化作淡然一笑,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在意。
他出征的前一夜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竟亲自到端王府探望我,我在装睡,却也偷看了他为我揶被子,温柔的一如一个平凡父亲。也许那个时候,那两个字就该脱口而出了。没想当时不说,到之后就再难说了。我告诉自己,他得胜归来的那一日,我会同父王前去玄武门迎接他的圣驾,我会趁父王不在意,偷偷跑到那个人的身边拉了他的袖子唤一声父亲。我不能做的太张扬,我怕父王会难过。可我又实在想称他为父亲,因为喜欢他温柔的对我笑,那般温润的笑,一如既往在梦中穿梭。
他回来了,没有微笑,只是冰冷的棺木。即便对着冰凉的紫檀木唤那一声父亲已是徒然,我还是这么做了。父王带我入奉先时,我看着棺柩上的滚金漆字,怔怔的唤出了那两个字。
只那一声,再无其他。
就像现在,我内心已是翻江倒海却实在叫不出那两个字。
我看着他,只轻轻点了头,道一声,“好。”
他温笑依旧,回应着点头,念一字,“好。”
正文 第七章 追随
终于到了上京了,陆离的脚步近了~~)
上京。
契丹人的衣裳穿在身上不免觉得几分怪异。流觞对我管制太多,我便留她在幽州,自己连夜入了辽国的城门。这会儿已经到了一片繁华的上京城内,恐怕流觞醒来后正焦急的寻我踪影。
“大哥,您知道去西门的路怎么走吗?”我拉上身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用生硬的契丹语问,据我所知,皇陵碑就在城郊西门外的皇陵宫内。
那汉子饶有趣味的看上我,凑上了那张带着酒气的脸,嘴里叽里咕噜的。我模糊听着有什么好姑娘,回府……
偏过头正想摆脱,他突然伸了手捏着我的下巴,一双淫秽的眼略带笑意的上下打量起来。
另一只手已经从我腰间附上,我心里恼着,不想辽国还有人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起先便还忍着,直到那酒气熏得我一阵头晕眼花,只想着一掌挥上去。
身后突然想起了一阵极有威严的怒喝声,我实在没有心情去听说了什么,只是装作哑巴的呆立一旁。那汉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纳闷,但也松开了我。
汉子哼了一声,跟我身后的人叽里咕噜又说了什么,甩了袖子,一脸怒气的离去。
我这才回了身,看着身后陌生的异族男子,灰色的眼眸闪烁着淡淡银光,身材挺拔,却不像刚才男人的粗壮,从他身上传来的竟然是淡淡的墨香气……同陆离一般的气味。我本以为墨香气只属于中原男人,不想这个异族男子竟出乎意料的没有契丹人的狐汗味,而是清雅的墨香。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惊讶,上前一步,但也保持着距离,很有礼貌的说了句什么,只可惜语速太快,说了什么我也听不出来,只是微微笑着,想要应付过去。
他眯了双眼。眼中那丝银光淡去了些。细细盯着我地双眼。似在思考。半晌。嘴角微微上扬。娴熟地说着汉语。“你不是契丹人吗?”
我忙笑着点头。“我是汉人。终于听到能明白地话了。”
他微微咳了咳。支开了身边地人。低下声音。“你一个外族女子单独进入大辽。不知道危险吗?”
“既然是兄弟盟国。应该不会难为我。”我随口说着。心里想着怎么开口问他皇陵碑。
他点点头。看着我。“你来我们这里……有什么目地?”
“目地?”我一怔。如果我告他我来看我男人他信吗?
“难不成只是游玩?”他笑笑,掩藏着几分警戒。
“是寻人。”我淡定的忘向他。
他微微放下戒备,嘴角重现了笑意,“那姑娘要小心,不要再碰上什么惊险。”
看着他淡淡的转身,我忙问,“你们契丹人都像刚才那汉子一样粗鄙吗?”
他没有转身,只是笑出了声,“不全是……不过我还是要替我家兄为姑娘道歉。”
“刚才那个人是你哥哥。”竟然是天壤之别。
“是。”
“既然这样,我也不需谢你了,不过……你叫什么名字?”在江湖上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物,隐约觉得这个男子并不寻常。
“在下萧玦。”
他翻身上马,路上,扬起一阵灰尘。
“又是姓萧的。”我笑笑,突然愣住,如果在辽国,萧氏一族不是皇族就是王公贵冑。
“测字,测字……姑娘,可要测字?”
游荡在繁华的商铺间,年迈却仍精神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一转身,看到那双矍铄的眼眸。
我笑,“契丹人也兴这个?”
“我在中原学来的。”老人花白着头发,笑着从一摞纸中抽出一张,放在我面前,等着我落笔,一阵风吹过,三三两两的纸张随风飘来,我忙弯下腰帮忙拾着,一个隽秀坚毅的汉字映入眼帘,上面的字却让我凝了神,“归”猛地看见这个字,我心底一疼。
看到这个字突然联想了太多,何时归去,归去何方。有太多的人在等着我归去,可惜,我终究停不下疲顿的脚步。
“大爷,我买这个字。”我不假思索的送上一锭银两,只笑笑,收了字在袖中。
立身于妙春楼,不禁笑了几声,青楼不论在哪都是风水宝地。楼前挂着隶书的汉字:招中原女子,性格温和,琴棋书画。原来,中原女子在哪都是一块宝啊。身后我朝的使臣行队经过,迎首的几人在朝廷上见过几回,叫什么也记不清了,只是断定他们一定认得出我来。我隐了身子,一只脚迈进了妙春楼。
那个人坐在角落里品茶,我的手函他一定收到了,就知道他一定会来,他要来取走他的骨灰。虽然不齿于此会面,但他毕竟来了,还是先我几步等了很久的样子。
再见到他,只剩无言和平静。过了太久,昭质郡主和萧玄侍卫的故事早已淡忘在市井民巷,消散在淮南海棠树下。
虽然不舍我还是把那个精致的小匣子递了过去,“我猜你会想再见见他,他跟小的时候不一样了。”
萧玄的手竟僵在了半空中,许久落在冰冷的匣子上,缓缓道,“其实我已不记得了。不过主人说我确实有过一个弟弟。”
“你现在还叫耶律蒙硕吗?”我喝了口茶,说得随意,“他一直以为你死了,有一些我解释不清楚的事情也不想去解释,所以就说你死了,其实萧玄本就是死了的。”
他不看我,也不语,就仿佛我一个人在自编自演。
我无所谓的笑了,身子向后仰仰,“耶律皇朝覆灭了,你的日子还好吗?”
“我一直追随我的主人。”
我点了点头,摇了摇杯子,“就像一只狗。”
他眼中的温度猝然降下,捏杯的手竟在颤抖,“闭嘴。”
“我通常对我的猫猫狗狗很好,你愿意追随我的话就更好了。”我并不惧怕他的陡然变色,或者说,出口找死也实在是一个好办法。
他竟没有理我,淡淡地给我加了茶,声音竟有了一丝温度:“也许……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上。”
我点点头表示相信他的话:“我丈夫也是死在了你们手上。”
萧玄审视我的眼神竟幻化成一种狐疑。
我笑着在他眼前拿手一摆,“不用这么认真,我不喜欢冤冤相报。不过……同样死在你们手上我会很乐意。告诉你的主人我来了,这
躲也不藏,你们随时可以完成心愿。只是我要先去乱坟岗子看看我那短命鬼男人,话说这都好多年了,我连他的陵碑都没见过呢。”
他本已出鞘的刀猛然收了回去,我看着他腰间依然闪烁的饮马刀,攀谈着,“你很爱惜这把刀啊,是主人给你的吧,不过做萧玄的时候你喜欢剑。”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我知道你今天还没准备好杀我,至少在自己的弟弟面前,你也不想杀我引他伤心。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你还有很多机会。我既然来了这里,就没有活着回去的想法。”
他起身擦过我身边,走出了几步,我还是在他身后唤道,“还是要问一下,西城外的皇陵怎么走?”
他直接不理我,信步走远。
真不是什么好性格,我自己叹了一声,一手给自己满了茶。朦朦胧胧的听到邻座的人说起这几天的政事,有人说听说中原的摄政王来了大辽,还有人说是来找微服寻访的当朝皇后。有人问中原的皇后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还有人说是个有手腕的女人。
一口苦茶涩了唇边,我笑笑接过话机:“要我说,是没心肝的女人才对。”
悠哉的给自己又满了杯茶,放在唇边,一片氤氲迷湿双目,“我看……那女人就是不自量力,总以为自己样样都手到擒来,殊不知……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皇后娘娘?她配吗?不过是利益熏心,玩转权术,勾引小叔,**后宫的女人罢了。”
我话音还未落门口有几个官兵迅速围了上来,我看看他们腰间的牌子,心里想着怎么陆修府里的侍卫来得还真是快。
“你是什么人?口出狂言,对我朝娘娘不敬?”领头的侍卫一把抽出剑对上我。
余光瞥见妙春楼外渐渐走来的华衣,许是陆修带着部下赶路至此,听到路边有人诽谤自家国母,几个侍卫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