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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朱棣冷冷道:“你为什么之前没告诉朕;周新的回答。”
“臣;怕皇上以为我是在替他说话;”黄俨使劲咽口吐沫道:“又以为他会在奏章里说……”
“哼…”朱棣冷冷一瞥;黄俨登时汗如浆下;双膝跪下。好在朱棣最近身体不适;又被这件事搞得极厌烦;并没有再深究的意思;只是冷冷警告道:“下次再敢自作主张……”
“臣就一头撞死。”黄俨磕头如捣蒜。
“知道就好。”朱棣冷哼一声道:“传旨;命东阁大学士杨荣即刻赴陕西传旨;召西宁侯宋琥返京;并会丰城侯李彬议进兵方略;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是。”黄俨如蒙大赦;赶紧去内阁传旨。
给杨荣派这种苦差;显然是一种变相的惩罚;帝心如狱莫过于是。只是这帝心;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因为他的头上还有天心;身边还有臣心、下面还有民心……朱棣终究是有大智慧的皇帝;他知道臣子和百姓的想法;他觉着浙江的大海潮;就是上天的示警;似乎臣心民心和天心都不想让自己杀掉周新;只有独夫才可以罔顾天心、臣心和民心。
终究;还是顺势而为之吧……
永乐皇帝的顺势而为;可能是世上最残酷的一种了。现在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子那条瘸腿上;如果不能在午时三刻赶到刑场;非但周新救不了;太子的声望还会一落千丈。臣民们不会管朱高炽是否有残疾;都会产生浓重的失望情绪;这是太子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的。
朱高炽只有豁出去;咬着牙;一步步向宫门挪去。
北苑内的宫人、侍卫、官员;明里暗里都目光复杂的望着朱高炽那一跛一跛的身影;见他缓缓的走过长长的御道;用了比常人多一倍的时间;走到宫门口。
宫门处的禁军和当值的太监;见太子一瘸一拐的走来都惊呆了;忙一齐向他行礼。东宫的太监赶忙上前搀扶;却被满脸大汗的太子喝止道:“有旨意;我要自己走着去太平堤。”
怎么可能?东宫的太监们惊呆了;看太子从仪天殿走到禁门;就已经筋疲力尽、摇摇欲坠了;这里距离太平堤还有足足二里地;怎么可能按时走到?
这时候;杨士奇正好走到宫门口;低声对呆若木鸡的太监道:“还不给殿下找副拐”
太监们这才恍然大悟;忙大声道:“拐;快去找拐杖”只是这玩意儿虽不媳;却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还是一个东宫侍卫灵机一动;从太子车驾上拆下一根横木;递到太子手中;权且充当拐棍。别说;这玩意儿虽然不合用;却能支撑太子沉重的身躯;让他又有走下去的力量。
北苑高高的朱墙下;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无数侍卫宫人围成一个大圈;护卫和引导着圈中的太子;拄着棍子往太平门方向行去。越来越多的官员得到消息;加入到护卫的行列中。禁军侍卫们虽然不能动弹;却也用肃穆的表情行注目礼……
无数双眼睛含着泪;望着颤巍巍的太子;虽然没人敢伸手碰他;但一旦他体力不支;定会有无数双手将他扶住;绝不会让他们的殿下摔倒。
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满含感情的盯着太子;有锦衣卫早就骑马奔驰而去;先到太平堤去通风报信
太平堤上;朱高煦和纪纲虽然没喝多少酒;但酒不醉人人自醉;看着跪在行刑台上的周新;都已经有些微醺了。
这时突然刑场外一阵骚动;两人微微皱眉;从高处俯瞰下去;就见栅门打开;一名旗校翻身下马;飞奔向监斩台而来。
这时候;肯定没什么好消息;纪纲挥挥手;示意侍卫放他上来。果然;那旗校蹬蹬蹬上台;跪在两人面前禀报道:“皇上下旨;赦免了周新”
两人登时脸色大变;但两个酒杯都稳稳捏在手里;显然都是定力惊人之辈。沉默片刻;朱高煦伸出手道:“旨意呢?”
那旗校一愣;我只是个报信的好么。
“旨意在谁手里?”纪纲沉声问道。
“在太子手里。”旗校忙道。
“太子”朱高煦一咬牙;竟将手里的酒杯捏碎……
“太子是走着来的;”旗校赶路太急;有点喘;这才调匀了气息;把话说完道:“皇上好像有旨;要太子步行来刑场……”
“什么?”要不是众目睽睽;朱高煦肯定一脚把这混蛋踢下台去。纪纲竟乐了:“就他那条瘸腿;一个时辰能走到么?”说着看一眼摆在刑场正当中的日晷。这年代杀人是有严格限制的;一般的犯人都是立秋处决;正是极阳转阴的时刻;人命归于天谴;合于当死之义。就算是斩立决的犯人;等不及秋后;也要定在午时三刻。这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死人的魂魄会立即消散;不会形成冤鬼。所以这个时刻是丝毫不能出错的。
在厩行刑;杀得又是钦犯;自然更要严格遵守这个规制;故而刑场上摆着日晷;由钦天监提前调整好方位;等到石盘正中那根指针的阴影;正转到午时三刻的刻纹上便立即开刀问斩
此时阴云散去不少;阳光照在指针上;透射出淡淡的影子;落在午时一刻的刻纹上。
“还有两刻钟。”纪纲沉声道。
“他赶不到的”朱高炽一摊手;将碎瓷片丢在地上;然后拿起白巾擦了擦手心;竟然没有出血。那是因为常年练功;手心生出厚厚的茧子;形成了保护。他阴声道:“以他那条瘸腿;就是一天也走不到这里;父皇不过是做个姿态;堵住那些文官的口;又能让老大狠狠丢脸”
“应该是这样的。”纪纲点头笑笑道:“咱们就看好戏吧。”说着又给汉王拿了个新酒杯;满满斟上一杯。
“嗯。”朱高煦接过来;一饮而尽道:“父皇还真跟咱们想到一起去了”
两人便继续喝酒说笑;只是笑容都很勉强;目光不断在日晷和太平门处来回巡梭;显然都言不由衷;其实心里紧张的要死……万一要是奇迹发生;朱高炽按时赶到;纪纲这次就是大败亏输。朱高煦虽然看似置身事外;但太子要是能在这种情况下;把周新救下;将把之前输掉的都赢回来;声望还会上一个台阶对他的打击比对纪纲的还大……
两人恨不得调兵挡住太平门;但谁也不敢乱来;因为他们很清楚;皇帝也紧紧注视着这一切;就算他们敢在背地里玩些小算计;但在皇帝眼皮底下;那是一点也不敢造次的
那厢间;太子已经换上了衬着软垫的双拐;在无数人期盼的目光中;加快了速度;一步一步往前挪……其实他已经到了极限;视线发黑、满眼金星;但他知道父皇在注视着自己;臣民在注视着自己;朱高煦也在注视着自己;不管是为了那些期待的目光;还是诅咒的目光;他都要让自己走过去
哪怕累死;也要走到太平堤再死
正文 第二五五章 民心
朱瞻基本来被勒令在府中读书;听到消息把书一丢;赶紧跑到父亲身边。谁知当他赶到太平门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挤不进人群去了。
大街上人山人海;全是闻讯来给太冇子助威的百姓;在朱高炽的四面八方;全都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只有他的正前方是一片开阔。根本不用侍卫开路;人们都自觉让出一条去路;唯恐耽误了太冇子向前
助威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给已经体力透支的太冇子;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他分明感到;自己的双腿又被灌注了力量;支撑着他一步步走向太平堤。
在太平门城楼上俯瞰这一幕;会感受到最直观的震撼;那黑压压如潮水的人群中;人们自发让出的长长通道;看上去就像一支长剑;刺得城楼上的皇帝两眼生痛。
朱棣收回目光;对侍立在一旁的杨荣道:“你看到了什么?”
“回皇上;臣看到了皇恩浩荡。”杨荣恭声道。
“胡说八道。”朱棣哼一声;冷冷道:“分明是人心向背。”
杨荣暗道;您老知道就好;面上却恭恭敬敬整理衣冠;向皇帝行礼道:“臣恭喜陛下慧眼识珠;选择将来交付神器的太冇子能得臣民拥戴;实乃万世之福”
什么叫水平?这就叫水平杨荣的意思很明白——他是你定的继承人啊;要是不得人心;你放心把社稷交给他?
听了这话;朱棣依旧冷冷道:“建文不得人心乎?”
杨荣心说;您这不是抬杠么?建文帝丢江山;还不因为您老人家太猛?“太冇子已经成年稳重;是真仁hòu;岂是建文那等假仁假义能及?”
朱棣哼了一声;没有应答;而是又问道:“你以为;周新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皇上想让他死;他就会死;皇上不想让他死;他才能活。”杨荣意味深长道。
“人都说解缙才智无双;我看他比二杨差远了。”朱棣这才赞许一声;其实这一声赞;是赞他前后两句话的:“不错;朕要是想让他死;何必费这周折?”说着目光转冷;显然恨意和杀意并未消散道:“朕留着他;是让他睁眼看着;朕是如何让大明朝超越汉唐;铸就千古第一盛世的”说着竟有些神经质的一拳捶在箭垛上;切齿道:“朕一定要证明给他看;他骂朕的那些话;是大错特错了”
“皇上息怒。”杨荣忙劝道:“为了个小小的周新;气坏了龙体就太不值了。”
“还是操心你自己吧。”朱棣哼一声;又转换话题道:“大同总兵密报;阿鲁台的密使已经抵达大同;要向朕称臣纳贡;请朝廷发兵讨贼为故主本雅失里复仇;并愿率部为先锋。”
“这是好事。”杨荣早就习惯了皇帝的跳跃思维;便也跟着转到边事上。听说那阿鲁台竟然要和朝廷一起打马哈木;他自然深感吃惊;又很是高兴;因为本冇以为皇上派自己去甘肃是惩罚;原来是有重要任务的。
“是好事。所以朕会答应他;预计明年出兵瓦剌。”朱棣点点头;沉声道:“所以你的甘肃之行不容有失;必须要妥善解决好内附各部;绝不能让一个部落;加入到马哈木的旗下。”
“臣明白了。”杨荣深深抱拳道。
“朕回宫了;你不用随侍;回去准备准备出发吧。”朱棣哼一声;转身下去城楼。
杨荣缓缓直起身子;望着皇帝的背影;流露出敬佩的神情他终于明白;皇帝为何会最终赦免了周新;因为又一次御驾亲征在即;他需要一个安定的后方;这才是决定性的原因;而不是其它。
凡事以大局为重;这就是为什么朱棣和杨广做相同的事情;一个成功;一个却失败的原因……
那厢间;在万众欢呼声中;太冇子终于抵达了太平堤;孤凄埂上的刑场近在眼前了。
朱高煦和纪纲的目光;却落在那具日晷上;此时指针将将遮住了午时三刻的刻纹……
“时辰到”纪纲低喝一声;提醒汉王可以开刀了。
朱高煦被远处汹涌的人潮惊呆了;这才回过神来;抽冇出火签往地上一丢;大喝道:“时辰已到;开刀问斩”
话音一落;栅门外的人群惊呆了;太冇子殿下拼了命;但是还差百丈之遥;竟然要功亏一篑了
就在此时;一直劝旁人保持冷静的王贤;突然不顾一切的爬上栅栏;奋臂高呼起来:“皇上有旨;刀下留人”紧接着帅辉、二黑、吴为、闲云、灵霄、横云、周勇;二百多人齐声高呼起来:“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呼喊声迅速传遍刑场周围;几次之后竟整齐划一;汇聚成了个声音——山呼海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