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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汉眼中浮着泪光。那片荒蛮的山陵埋下了他的赤胆热血,也截下了他短暂人生中的二十余年。
朱祁铭在感叹,这壮丽的河山果真是大明的藩属地吗?
梁岗与五名护卫在恍惚,连日来,一切都似一场幽梦!
稍作休整后,众人匆匆启程,一路快马加鞭,于子夜时分返回威宁。
欧阳仝迎来禀道:“殿下,御前侍卫传来圣谕,命殿下即日率众启程回京,因道远路滑,可于上元节前后入京陛见。”
圣谕?听到这样的消息,朱祁铭并不惊喜,相反,他十分的冷静,如早有所料一般。而今天下纷乱,京中震惧,这个时候天子终于想起了他这个越王。可是,他自由惯了,一旦重归囚笼,只怕会深感不适。
何况事易时移,四年之后重回京城,一切都得从头来过!
“厚赏何源,传令明早辰时启程,途经兀良哈地界,取道古北口入境!”
他本想去长胜堡那边再看上一眼的,就怕庞哲劝他预政,凌虚道长劝他寻药,还有那个冷无涯罢了,最好是不辞而别,君子之交淡如水!
万里赴京畿,关山度若飞。
正统十二年正月十一日午时,经过五昼夜的长途跋涉,朱祁铭一行三千余人到达顺天府平谷县、顺义县交界处的黄家坳。
京城近在咫尺,三千余人难掩激动的心情,兴奋的议论声响个不停,一名幼军唱起了通州小调。
朱祁铭却是近乡情怯,举目眺望京城方向,随即挥手示意大家停下。
前方官道上出现了百余骑人马,朝这边徐徐驰来。
“皇上派人来迎接殿下啦!”见了前方飘动的官方旗帜,行伍中有人兴奋地叫道。
众人闻言,无不喜笑颜开,纷纷下马,无比得意地静候着隆重的礼遇。
几名百户聚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讨论开了。
“他们肯定带来了御赐的美酒!”
“还有御赐的美食。”
“嘻嘻,还有御赐的美女!”
只听噗通一声,念着“美女”的家伙被身旁的千户一脚踹到地上。
“你恐怕要成御赐的美尸!”那名千户调侃道。
于是,四周的护卫纷纷捧腹大笑。
嬉笑间,来人靠得近了,定睛望去,只见他们手里空着,马上空着,身后亦无载物的车队。
空手而来,高兴个锤子!
众人纷纷摇头,失望的情绪迅速扩散开来。
前方来人中,为首两名身着朝服的中年人翻身下马,朝朱祁铭这边拱手施礼。
“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常思青参见越王殿下。”
“兵部车架清吏司郎中武奇参见越王殿下。”
朱祁铭久历苦寒之地,乍见国朝人物,不禁有些恍然。
只见二人上穿青领缘白纱赤罗衣,下着青缘赤罗裳,脚登白袜烟履,腰系赤白二色绢大带,套革带,带坠佩绶。精美的官服,优雅的姿态,让人领略到了京官的高大上。
二人头上的梁冠有三梁,表明他们的品秩是正五品,与欧阳仝相同。
他们身着大朝礼服前来迎候,这是为何?朱祁铭顿感疑惑,翻身下马,颌首回礼。
“卑职已在附近恭候殿下多时了。”常思青道。
“本王奉谕回京,自有规制可循,何劳六部官员远迎?”朱祁铭温言道。
常思青、武奇猛然一愣,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片刻后,武奇拱手,“卑职二人奉命前来禀告殿下,殿下的护卫军须移驻密云。”
什么!移驻密云?这脸打得噼啪响啊!
不犒劳也就罢了,总该搞个欢迎仪式吧?
不欢迎也就罢了,总该安排一下食宿吧?
不安排食宿也就罢了,总该宣布一下入京须知吧?
什么服务也不提供,一上来就要撵走越王的护卫军,官老爷再爷也爷不过王爷呀!
敢打堂堂亲王的脸,看把你们胆肥的!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众护卫眼中现出怒意。
朱祁铭淡然瞥了武奇一眼,“这是兵部的意思么?”嘴上虽这么问,心中却早做了否定的回答。
兵部尚书邝埜是个本分人,行事断然不会如此过分!
“这是礼部的意思,如何安置殿下的护卫军,皇上命礼部议行之。”
朱祁铭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了礼部尚书胡濙那张令人无法琢磨透的脸。四朝元老,心机深重!
“让越王殿下孤身一人入京,这便是礼部的意思?”欧阳仝沉声道。
常思青匆匆扫了欧阳仝一眼,“可带上越府文官与百名护卫,随越王便装入京。”
众人眼中闪动着怒火,情绪几乎要失控。
“亲王入京须有显赫的仪仗,区区百人如何撑得起那样的场面!”梁岗怒道。
“越王殿下未赴藩,不必设仪仗。”常思青的脸上有股冷意。
护卫军中顿时炸了锅,愤怒的情绪在迅速扩散,一时间喧哗声四起。
堂堂亲王被芝麻大点的官如此怠慢,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祁铭赶紧挥手稳住众人。“本王该赶往通州,还是留在顺义?抑或便宿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这在下就不知道了。”常思青嗫嚅道。
哼!一帮官僚,这点事都谋划不周,还好意思奢谈治国理政!
朱祁铭忍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默然以对。
自己虽是亲王,但仍然属于朝廷体制外的人,而对方是朝臣,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就是钦差,代表着整个朝廷,代表着皇上。
为难钦差,无异于谋反!
再说,二人此来,肯定是受了朝中重臣的差遣,又何必把气撒在两个五品官员的身上?
“在下告辞。”
常思青、武奇行过礼后,转身上了马,招呼随从策马离去。
欧阳仝附在朱祁铭耳边低声道:“在朝中重臣看来,殿下是悬在许多人头上的一把利剑,都担心殿下说动皇上革除流弊,从而损及他们的私利,故而,殿下此番入京,朝中重臣并不乐见。”
本王有这样的意图么?朱祁铭没有搭话,默默转过身来,命梁岗点齐百名护卫随行,命唐戟率大队人马赶往密云驻扎。
唐戟虽气愤难抑,但还是听从了命令,落寞地率众离去。
就在这时,前方十余骑人马护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离得近了,就见一人从马车上掀帘而出。
那人身着大朝朝服,仪表不俗。头上的梁冠有四梁,腰间是素金束带,一看便知他官居四品。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陆康参见越王殿下。”
“陆大人此来,所为何事?”朱祁铭打量着陆康深沉的面色,预感到又将有事发生。
在阳光与积雪的反光交织映照之下,陆康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失真,目光闪烁不定。
“在下是来劝殿下的。”
劝?只须听个开头,就知道来者不善。
“本王奉谕入京,莫非陆大人要劝本王抗旨?”朱祁铭眼中带着些许的鄙夷意味。
陆康微微躬身,摆出了十分规范的典雅姿态。
“殿下言重了,言重了!皇上有旨,殿下不得不从。可是,殿下也有另外的选项呀,譬如,上书婉拒。”
“本王为何要婉拒!”朱祁铭的语气中不再有半分温润味道。
“百官以为,殿下当今要做的正事首推请旨赴藩,至于入京嘛,天下诸王皆有此意,皇上并无准奏的先例,难道殿下可以例外吗?”
欧阳仝、梁岗、冯铎等人齐齐一震,愣在了那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影随行
欧阳仝顾不得官场上下之别,冷道:“请陆大人慎言!”
陆康依然静静望着朱祁铭,只是拿眼角余光扫了欧阳仝一下,“身为言官,御前尚且直言进谏,何况是在荒郊野外!”
“难得陆大人为了本王的事,以大朝仪之礼,远道而来吹冷风。”朱祁铭的目光定在陆康那身大朝仪官服上,想到早先听人说起过,这个陆康拜投于王振门下,得以平步青云,便一字一顿地道:“本王若执意入京呢?”
陆康颇有一番宠辱不惊,“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镇定。“违制入京,言官必有话说,若是惹得物议沸腾,那便不好了。”
听到这里,几个王府文官虽然品秩低,但实在是忍无可忍,便忿然拿陆康开涮。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据说,某个饱学之士爱认干爹,喜做人奴。”
“做奴便做奴呗,偏偏还要做恶奴,恶奴欺主啊,指不定藐视宗亲的事也做得出来。”
“有辱师门啊!”
“斯文扫地啊”
陆康那番典雅的姿态再也端不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良久之后,悻然辞去。
望着陆康远去的背影,朱祁铭斩钉截铁地道:“本王正月十六入京!”
“你们都别跟着!”扔下这句话,朱祁铭使劲咬咬牙,而后跨上战马,独自北去。
远方传来悠扬的笛声,侧耳倾听,竟是!
此地离京不足二百里,一支送别曲,却让归乡途中的他隐隐生了去意。
很想吹吹冷风。他在山脚下下马,踩着如褥的雪地,漫无目的地信步而走。
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年小跑而来,冲他施礼。“是越王殿下么?”
“你有何事?”朱祁铭见少年姿容不俗,顿生几分好感。
少年手指东北方向,笑道:“一里外的山林中,有故人相约。”
故人?
虽然心存疑惑,但他还是紧随少年走向那片山林。
上了一道缓坡,透过树林的缝隙,遥见一道背影映在无边的雪色中。
高挽的发髻,淡黄的披风,婀娜的身姿,瞬间幻化了荒凉的雪林,恍如瑶池飘落人间。
夕谣妹妹!
朱祁铭心在狂跳,血在沸腾,双脚离了地面,身子飞纵而起。
一阵沁心入脾的幽香飘了过来,朱祁铭落下身来,驻足凝视眼前的佳人。
佳人袅袅婷婷转过身来,盈盈一福,风情万种。
好熟悉的眼神!
突然,朱祁铭全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绰罗斯·赛罕,你这个妖女!
电光火石之间,赛罕袖口白影一晃,手中多了一把短刀,森森刀光伴着两道流转的眼波扫向朱祁铭的腰腹。
此时此刻,那两道眼波定在他腰间的湛卢剑上,觊觎的眼神里竟含有柔媚的笑意!
朱祁铭猛地收腹,纵身急退,坠落之际,举目下视,一颗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上。
身下是十余丈高的山谷!
“啊!你怎么啦?”
别假惺惺了!耳闻赛罕焦急的询问声,朱祁铭心中有分气恼,就见谷底刺目的雪色朝他迎面扑来。
闭上眼睛,等待着接下来的猛烈撞击。
感觉身体极速穿透了厚厚的积雪,紧接着背部一阵刺痛,身体一顿,似碰到了棉絮状松软的土层,一阵低沉的哗啦声响过之后,身体又开始坠落,底下迎接他的是无边的烟暗。
奉天殿内,正统皇帝疲乏地靠在御座椅背上,冷冷打量着满殿的御史、给事中,预感到朝中又将乱成一锅粥。
他在极力忍受瓦剌带给他的屈辱感,以免失态,故而暂时未把心思放到言官即将纠劾的朝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