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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皇太后目光一滞,不知为何,她方才还是心意决然,可一见朱祁铭,转眼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朱祁铭在离皇太后丈远的地方驻足,内官、女官赶紧躬身退去,他们可不敢沾皇太后的光,站在皇太后身边承受堂堂亲王的大礼。
“臣越王祁铭叩见皇太后!”
“越王,你······快快起身。”皇太后有些诧异,自己的口齿为何变得不太利索了?“越王,你来做什么?你如今好好的,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哀家自会为你做主,给你一个交代。日后若有人为难你,哀家绝不会坐视!”
朱祁铭正身,淡淡瞥了那边的胡濙、王直一眼。
“臣不为自身想,只为社稷计。臣斗胆问皇太后,让襄王登极,皇室的伦理纲常何在?届时的天子该如何称呼皇太后您,还有当今皇上?”
皇太后猛然一怔。
若让襄王做了皇帝,襄王与皇太后是叔嫂关系,与当今皇上是叔侄关系,身为天子的襄王却要称嫂为皇太后,称侄儿为太上皇,这番情景模式想想都让人觉得无比滑稽!
皇太后咬咬牙,“适逢乱世,须懂得变通,哀家断然不会囿于小节而枉顾大义!”
“大义?”朱祁铭从容道:“郕王是您的庶子,郕王登极,您仍是当之无愧的皇太后。若换成别人登极,名不正言不顺,想必无数士子会在午门外伏阙!”
“那又如何!”皇太后眼中透着分怒意,厉声道:“让谁即皇帝位都会招致非议,哀家总得做个决断!”
现场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内官、女官悄悄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胡濙缓步走来。王直犹豫片刻,仍定在原处。
“皇太后,越王年轻气盛,也是情有可原。越王殿下,大军新败,社稷危在旦夕,这个时候须由老成者出面方能收拾残局,郕王只想着求战,可兵者凶事,此时贸然交恶于瓦剌,京城人心不稳,情势将会变得万分危急!还有殿下您,带出了一帮杀气重的勋戚家丁,怂恿勋戚子弟找瓦剌人复仇,殿下应约束那些人,否则,若有人不经朝中公卿商议,执意前往北境闯祸,后果不堪设想啊!”
朱祁铭冷视胡濙,神色中不再有半分的温文尔雅之态,“胡尚书,汉代的陈汤曾说:国家大事都须经公卿议定方能成行,可非凡的谋略并不是那些平庸者所能想象得到的,故而不世奇谋一旦经公卿商议,便极难得到认同。陈汤假传圣旨,率兵远征异域,斩杀匈奴郅支单于,一雪国家累年之耻,让大汉重新赢得了西域诸国的尊重。陈汤上书汉元帝,称‘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成汤矫诏而擅自出兵,事后汉元帝并未追究陈汤的罪责,而是封他为关内侯。请问胡尚书,陈汤是罪臣、汉元帝是昏君么?而今我大明何必担心勋戚子弟闯祸?若有陈汤再世,此乃社稷之福!”
胡濙顿足,“此一时彼一时也!大军新败,我大明须隐忍图变!”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还想着隐忍图变,荒唐!”朱祁铭怒斥一声,也顾不上对累朝老臣保持最起码的尊敬了。
“胡尚书宁愿大明像宋代一样,接连向胡虏输财赂币,一路丢疆弃土,任人屠城,抛下无数百姓遭受胡虏铁骑的蹂躏,也不愿像汉武帝时那样,举国上下过苦日子,支撑大军打残匈奴,让大汉与匈奴的国势发生逆转,是么?”
“可悲!”朱祁铭一声大喝,惊得远处的内官、女官齐齐一凛,连皇太后的眼皮也应声跳动了一下。
“宋从黄河边隐忍到西湖边,从西湖边隐忍到海边,以至于‘崖山之后无中国’,说到底,宋代君臣不过是想着好死不如赖活,只顾自己苟安而已!”
“请殿下慎言!”胡濙高声道。
朱祁铭敛住怒意,闭目凝思。他必须拆解开一帮老臣的如意算盘,让心存幻想的皇太后赶紧醒过神来。
“本王猜得不错的话,胡尚书等人拥立襄王即位,想必早与襄王达成了协议,先与瓦剌人媾和,万一媾和不成,便迁都南京,是么?可是,朝廷一旦南渡,当今皇上也就成了徽钦二宗,还能回归么!”
胡濙怔在了那里。一年前与朱祁铭的那场激辩,让这个累朝老臣的信誉大打折扣,故而此时此刻,他不敢出言否认,因为任何的否认都经不起时间的检验,而检验累朝老臣话语成色的时间已近在眼前,届时一旦朱祁铭的预言成真,则此刻的否认只会让他这个累朝老臣身败名裂,士子羞于与他为伍!
在这个儒士治国的时代,公然撒谎无异于自掘坟墓!
见胡濙愣在那里,皇太后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错,能否让皇帝归来,这才是她不得不引以为重的头等大事!
皇太后盯视胡濙良久,眼中的失望之意随着泪光浮现了出来。
莫非执意让襄王即位,真的源于自己的一时冲动?此念久久占据了她的脑海。
突然,宫道那边人影一晃,就见襄王现出身来。他时年四十四岁,姿容显得甚是儒雅,一举手一投足,都隐含君子之风,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极佳。
皇太后匆匆瞥一眼姗姗来迟的襄王,目中的意味已无太多的期待感。她飞快地回过头来,静静望着朱祁铭出神。
朱祁铭冷冷盯着愈走愈近的五叔王,嘴角挂着分决然,“叔夺侄位,也无不可,那便像皇曾祖永乐皇帝那样,举兵来取,先过了祁铭这一关再说!”
这番言语如惊雷一般滚过众人的头顶。襄王一震,连忙驻足,悄悄后退。
皇太后掩面饮泣片刻,移步靠近朱祁铭,“你该择个日子谒见皇太子。哀家可以教导皇太子,但皇太子的未来如何,或将取决于你!”言毕举步离去,转眼间,乌泱泱的人群跟了过去,遮住了她无比落寞的身影。
郕王大步走来,而襄王早已不见了踪影。
恰在这时,金英从另一条宫道疾走而来,“郕王殿下,十三道御史、六科给事中交章参劾胡尚书,说有耿峰、吴玉一男一女二人诉胡尚书的侄子胡庆强占民田,且犯下命案。”
郕王漫不经心地扫视现场,目光却始终都未落在胡濙身上。
胡濙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脸色好一阵变换不定,忽然敛衽拜伏在地,“恭请郕王殿下移步雍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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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历史性抉择
围绕大位之争,各方势力不惜施以明枪暗箭,但这些黑暗的宫廷政斗会被牢牢锁在深宫大殿之中,不传于世。能在史籍上大书特书,且遍告世人的,自然是那些貌似“高大上”的正面消息。
九卿终于就谁继大统一事达成了共识,他们率文武百官合辞请于皇太后:
“圣驾北狩,皇太子幼冲,国势危殆,人心汹涌。古云:‘国有长君,社稷之福’,请定大计,以奠宗社。”
皇太后批答:“卿等奏国家大计,合允所请,其命郕王即皇帝位,礼部具仪,择日以闻。”
百官奉皇太后旨,跑到郕王那里劝进,郕王照例要辞让再三,直到于谦等人力请之后,郕王才点了头。
正统十四年九月初六,郕王正式即位,是为景泰皇帝,定于明年改国号为“景泰”。
因情势危急,登极仪典一切从简,免各地官员赴京朝贺。景泰帝诏谕百姓,大赦天下。
“朕以皇考宣宗章皇帝仲子奉藩京师,比因虏寇犯边,大兄皇帝恐祸连宗社,不得已亲征,敕眇躬率百官居守,不幸车驾误陷虏廷,我圣母皇太后务慰臣民,已立皇庶长子见深为皇太子,命眇躬辅,代总国政。皇亲、公侯伯暨在廷文武群臣、军民耆老、四夷朝使,复以天位久虚,神器无主,人心惶惶,莫之底定,合辞上请早定大计,皇太后以太子幼冲,未遽能理万机,移命眇躬君临天下······”
“眇躬”是皇帝谦虚的自称。景泰帝自然不会只顾着谦虚,他要替自己的登极找足合法性理由,除百官劝进、皇太后移命这些理由之外,后文中还提及他是受命于正统皇帝,这属于不得不说的“谎言”,否则,若不经正统皇帝“授意”,景泰帝就直接登极,那将会把正统皇帝置于何地?
朝中百官常说“社稷为重”,隐去了“君为轻”这句话,实属迫不得已而为之。孟子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是有时代背景的,那个“君”字是指诸侯国国君,并不是指天子。在孔子、孟子二人的心目中,当时的周天子可是神一般的存在,从一书中可以看出,孔子极力维护着周天子的神圣形象。而孟子虽敢于直斥夏桀、商纣,但对周天子却是讳莫如深。
大明是一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国家,这与分封制时代不同,天子即国君,国君即天子,此时再提“君为轻”,还真不能从经典上找出不容置疑的依据来。
如此一来,朝中君臣不得不编出一个理由,说景泰帝的即位得到了正统皇帝的授权,这一谎言必将经受时间的检验,也给日后的政争埋下了隐患。
当然,景泰帝还来不及想那么多,他要首先亮明自己的施政理念,故而颁布的这道诏敕明显不同于以往各帝,篇幅极长,却鲜见漂亮的官话,相反,它极富人性化。后文总的意思是要文武百官爱护士兵、善抚百姓,举贤任能,不得滥举。对六十岁以上的在京各色人匠、阴阳、医士、厨役,不堪供役者一律放免;全国七十岁以上无男丁侍养者,由各级官府供养;八十岁以上者,给与绢二匹、锦二斤、酒一斗、肉十斤,当地官员须定时上门慰问。
这一诏敕表明景泰帝痛定思痛,决意将“民惟邦本”的理念付诸行动,而不是像过去那样仅仅停留在口头上。
然而,景泰帝的权力基础十分脆弱,只有守住北京,他才能坐稳帝位,若能进而使得大明中兴,则会文治武功,青史留名。反之,若京城不保,被迫南渡,他的下场恐怕会狼狈不堪。
说到底,景泰帝是临危受命,接手的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了的摊子,没有与社稷共存亡的志向,他是绝对不敢接盘的。从这层意义上讲,当初的再三辞让透露出了他内心的焦虑感,并非全是作秀。
恰在这个时候,朝中源自土木堡兵败的义愤与激情渐渐散去,各类杂音相继传来。不少老臣向景泰帝施压,逼他与瓦剌人媾和,还有人出言尖锐,逼他设法迎回上皇的圣驾。
他在用人上也受到了某些人的抵制。内阁首辅曹鼐捐躯,马愉早已病故,陈循推荐商辂、彭时入阁,充实阁僚,但身为正统十二年新科状元、接受过正统皇帝礼待的彭时公然抗旨,不愿入阁。
而北境一片乱象,到处都是腥风血雨,边军只能躲在城堡内闭城自保,无数边民正遭受着瓦剌铁骑的蹂躏,景泰帝为此忧心如焚。仅在山西一地,大量边民逃入山中避难,但鞑贼四处搜山,杀害边民数十万,抢走牛羊骡马数十万头。
面对残酷的现实,景泰帝须做出历史性的抉择,为此,他传来于谦与朱祁铭,就内乱与外患孰轻孰重、孰急孰缓给出最后的决断。
在朱祁铭看来,有于谦在场,自己只须做个听众即可。
果然,于谦不负所望,对时局做出了清晰的判断:“启禀陛下,如今府库空虚,平定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