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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卷开。数里外沙丘上走来一个人。
鲜红的长袍,褐红的长发。
他低着头,仿佛闲步在江南小道,缓缓走来。
这人一出现,就让独孤无疆头皮发麻,手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此人决不简单。看他这么悠闲的迎着驼队走来,独孤无疆更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风贴着地席卷而至,沙打在脸上生疼。
他依然那么悠闲的、悠闲得近乎残忍的迎面走来。
眨眼间已经很近了,近到就在三丈开外。
鲜烈如火的敞裳,肆意如云般的花纹。衣服,一尘不染。这样光鲜的衣服,只该拿着酒壶,出现在那青楼小院,浅吟低唱的绝色花魁的怀里。不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该死的荒漠里。
褐红的头发,恣意的飘散着。头低垂,看不到脸。
可要命的不是他的衣服,是他手上的东西。
他左手提着一个头颅一般的物件。把着的部位,正是那头颅的长发。那绝不是人头,人头不可能从嘴里长出那样奇异的獠牙。
左手只是奇怪,右手才是要命。因为右手他看似无意的搭在刀柄上。
刀。银光熠熠的刀,细长的、没有刀鞘的刀。
横着插在背后的腰间,刀柄朝下,刀尖朝上。
左手提着头颅晃荡荡,右手轻柔的摸着刀柄,就像摸着他心上的姑娘。
独孤无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刀。
纵横沙海,他经历过无数次的血战,杀了无数的人,遇到过无数的怪事。但眼前这个人,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最凶险最灵异的一次,应该数那次遭遇月下从沙里爬出来,复活的干尸吧?不过,我不还是好好的。
想起那些,他又是“漠北蝎王”独孤无疆。他相信在这沙漠里,他,就是主宰。
“你们想去哪里?”那人终于缓缓抬起头。声音生硬干哑。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听独孤无疆说出那个“地方”!
“你是什么人?敢过问我的事?”独孤无疆看着他额角划过眼皮,一直到嘴角的刀疤。心头一凛,强自镇定。
“我本不该过问你的事。不过,这条路据我所知,只能去往一个地方。”那人眼如死灰,扫了整个商队一眼。
“你既然也知道那个地方,”独孤无疆哈哈一笑,神色一正,“那你就不该多问!”
“听说,有一个漠北蝎王,脾气暴躁。”那人犹自抚摸着刀柄。
“正是在下独孤无疆!”独孤无疆朗声道:“阁下还知道我?”
“反正都要去那里,不如我代劳?”
“你一个人,也想劫镖?”独孤无疆一愣,露出你既然听过我名号也敢出来劫镖的轻蔑表情。
“我空着手去那里,想想也太不好。”
“只怕兄弟们不会答应。”独孤无疆给左右镖头一个眼神。
一秃头大汉拍马就冲那红衣男子迎了上去。
“呸!砍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怪佬!”
到了身前,猛一拉缰,黑马立起两人高。一柄宽口斩马大刀迎风一展,顺着马势,朝那红衣男子劈下。
这是这秃头镖师“秃鹫”的成名技,马助刀势,莫说是个人头,就算是个磨盘,他都能一刀两半。
“这种刀……”
所有人仿佛听到一声鄙夷的叹息。
“咕噜噜……”人头已经落在红衣男子手中头颅恐怖的巨嘴里,咯嘣的咀嚼着。
秃鹫的身子从马上坠下来,血从脖子里喷得老高,瞬间染红了一片黄沙。
“这种刀,杀不死我。”
“怪怪怪……怪怪……怪物!”一个年轻镖师,已经牙齿打颤,勒马退了三步。
一出手,就让整个队伍,人心大乱。
独孤无疆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他都没看清,这个人什么时候出的手。这人绝不简单!
退,无可退。
独孤无疆一声大吼:“混账,怕个鸟!给我削了他!”
众人拍马抽刀。一拥而上。
独孤无疆抽出腰间那柄刀。
他也是用刀。一柄短刀。不到两尺长,宽背阔口的短刀。就像是一柄金丝大环刀的一半,模样有些好笑。不过认识这柄刀的人,没有人能在看他出刀的时候还笑的出口。被蝎子尾巴蜇到伤口最多是一个洞。被蝎王独孤无疆的刀蜇到,不死也要半条命。
抽出刀,独孤无疆胯下一用力,从马上翻身而起,头朝下脚朝上,一刀直刺下来。那红衣人影仿佛来不及反应,动也未动。别说他不动,就是动,当今武林,能接下他这一刀的高手,都屈指可数!
独孤无疆心里暗叫,死吧!
刀锋到了红衣人眉边不到三寸,再也劈不下去。一股恐怖的巨力压上了刀身。因为此时,看似未动的红衣人左手已经轻轻一松。那个妖魔一般的诡异头颅,已经闪电般的凭空飞出。“咯咯”的声音是那魔鬼的獠牙,竟生生的咬进了他的刀里。
哪容他再多想,头颅一甩,刀身传来的颤抖让他虎口一麻,险些刀都握不住。这是怎么样的一股巨力?独孤无疆和人称武林中第一怪力的大力神僧过招时,都未感受过的巨力。比起那次的感受,这次何止强上十倍?
连刀带人,把独孤无疆横甩出去,他一个翻身方才勉强站稳,那恐怖的头颅已经从刀上消失。独孤无疆望着自己的宝刀,精钢的刀,留下了两排贯穿刀身恐怖的齿印,不敢相信得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
怔怔的望着那些齿印,人已经无法动弹。
恐怖的头颅已经咬住了他的喉咙。眼球爆裂,算是完全鼓出来了。
刀光剑影瞬间又袭了过来,红衣如同一片红云缓缓升起,头颅一口嚼碎了独孤无疆的脖子,化作一刀红光,涌起腥风血雨。红头到处现凶光,凶光一闪,人头碎裂。
眨眼工夫,只剩一个人还站着。
“漠北蝎王,就这两下子。”红衣人手一扬,头颅乖乖的飞回他掌握,犹自咀嚼,“幸亏遇得我,不然这趟镖,哪保得到埠?”
扬手一催,骆驼纷纷抖落沙石,支起身子继续平静的前行。红衣依旧,黄沙依旧,狂风依旧,仿佛一开始就是这样,一开始就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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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梅花细碎人削首,白雪纷飞剑断肠(上)
寒城。
寒城确切说来不算是一座城。而是一座耸立在天山山脉玄冰峰顶的巨大院落。
寒城无疑是一个奇迹,常年冰封的山顶,凌霜傲雪的孤城。但一说起建筑他的人,就觉得这奇迹也不过是理所当然罢了。
【六百年前,玄冰大仙。除魔卫道,法力无边。】
玄冰大仙本名没人知道,不过他一手创立的寒城派,却是飘然世外之所。至今江湖上仍流传“一入寒城便是仙”的传言。只是从没有人知道寒城究竟在哪里,也没有人能肯定的说,寒城,到底是传说,还是真有其事。
玄冰峰在天山山脉深处,方圆五百里鸟雀绝迹,寸草不生,从来都是渺无人烟。
此刻却有一行驼铃,叮当不绝的绕山而来,在这清冷的山谷中越发清越。
遥见半山上,一个肃穆的牌坊,滴着冰凌,独自迎着刀锋般的寒风,更显得灰蒙蒙的雾里,一片死寂。
牌坊上层层冰霜下遒劲的两个字依稀可辨:“玄冰”。
又走十里,是一个冰雪附着更厚的牌坊。这里已经快到山顶,不再是灰雾蒙蒙,漫天的鹅毛雪,无声的飘洒着。
他来这里已经不是第一次,牌坊上的字,他不用看也知道——“寒城”。
早有弟子闻声下来,几纵身就到了“寒城”的牌坊前。
两个雪衣弟子,俱是浓眉大眼,清秀俊俏。
一人道:“二师兄?怎么只见一队驼铃?”
二师兄肩膀一耸,道:“我与你是一块到此,你问我,我如何知道?”
“嘿嘿……都说二师兄足智多谋,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又一人纵声下来。
另一个弟子嘿嘿笑着,也是一个纵身到了二人身边。
就瞧着几个少年的看似轻松无比的纵身,都是独孤无疆生前做梦也梦不到的高深本事。独孤无疆苦练四十年,最壮年的时候能纵得这小小少年的一半远,都是顶天了。
“唷,猴子,你又知道?”二师兄挤了那后来的弟子一把。
“嘿,师父刚说,这是敛霜师叔采办来的炼器材料。”猴子眉毛一翘,扬手一挥,道,“你们着那几个赶骆驼赶马的把车货物都卸到后院丹器房那边去。”
二师兄早瞧见没有赶骆驼的事主,乐了,对猴子一拱手,戏谑道:“猴哥,师父又可曾告诉你,这几个赶车的,跑哪去了?”
“这……”猴子一瞧没人,也是呆了。
一旁六子乐了,笑道:“哈哈,莫不是这些骆驼、草泥马什么的,无人驾驭还能自己寻上咱们这来不成?”
“什么‘草泥马什么的’,你可别瞎说,传到掌门耳朵里,小心罚你面壁思过!”还是猴子脑瓜子转得快,这事确实有些蹊跷,“你们在这看着,我去禀师父!”
二师兄一听急了:“夯货,好事能让你一个人占尽,六子,你在这看着!”
示意了一下跟他一起来的小兄弟,和猴子两个推推嚷嚷的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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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师父沉霜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正在房内打坐,听弟子们这一咋呼那一咋呼,满是不信,也跟着移步到了山门。
骆驼和马在沙漠里虽然耐得些寒,到底比不得这冰封之所的寒气。都已经冻得牙齿打颤三三两两挤巴一块了。
沉霜绕了一圈,心里也暗叫奇怪。布袋上,四处有几点零星的血渍。
沉霜脸一沉,问弟子道:“你们真没看到人?”
三弟子纷纷摇头。
沉霜扭过头去,沉吟半响。
“也罢,六子,你先送到后院丹器房,交由你凝霜师叔把货物卸了。”
“是!”
“老二,猴子。”转身又对其他人。
“有!”“在!”
“就你俩机灵。在这守着,若有任何动静,立即禀报!”
“是!”二徒拱手领命。
沉霜再不多话,脚下一蹬,凌空一翻身朝后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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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城。梅崖。
玄冰峰的风很大,寒城的风很烈,梅崖的风,刮面如刀。
这是一处让人只看一眼就会产生很绝望感觉的悬崖。
手掌一般从峭壁上斜插而出。如果这手掌般的悬崖掌心里没有一棵梅,才更会让人绝望。所以,绝望崖又被叫做梅崖。
整个玄冰峰上只有这棵梅花,敢在最寒冷如刀的风里,敢在这万物不长的冰崖,怒放寒香!
崖上梅,崖下川。
崖上殇心,崖下绝望。
梅花下,站着一个老者。
白发绾了个髻,插一根沉香木的簪子。一身白衣,和天地间飘飘洒洒的雪相得益彰。双手背在身后,看不见他的目光,不知到底他凝神是在看着那梅花偶尔的飘落,还是看着那崖下无言的冰川。
他就是寒城掌门——云风。
“师父,弟子沉霜拜见。”声音轻轻的,像是不敢叨扰到这个望梅的老人,更像是不敢惊扰到颤巍巍的梅花。
有些人生来就是无法开口,有些人生来不能看见。但即使是无法说话无法听到无法看到的人,比起那些生来没有脑子的人,都要好上很多倍。云风道人比起他们到幸福很多,只是生来没有胡子。
云风道人转过脸来,一张四方脸满是风霜,面白无须。如这冰崖一般,不知冰封了多久的一张脸,早已看不出表情。
云风道人道:“沉霜?何事?”
沉霜垂头拱手,道:“敛霜师弟搜集的材料送回来了。可是,却没看到押送的一干人等。”
“一个人也没看到?”云风道人一听,脸又转向寒风。
“嗯……恕弟子无能,一个人也没看到。”
“骆驼不会自己上山的。”语气更加冰冷,“那你来跟我说什么?”
“弟子,弟子看到了血。”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