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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易听完胡昌所说,问道:“你是说,这少年辱及张安陆?”
张令抢着点头道:“正是正是,此人出言粗鄙,学生气不过这才起了相争,请老师……”
没想到顾易不等他说完,拐杖重重地一顿喝道:“住口!老夫只觉这位小哥骂得尚客气了些!”
这话一出,徐子桢顿时对顾易的印象大为改变,难得啊,这世道竟然真有帮理不帮亲的人。
张令被顾易这么一训斥,再也不敢吭声了,继续缩着脖子躲到了人后,胡昌干笑道:“老师,若是您责骂学生,学生自然也就认了,可偏偏是这大字不识的小民口出狂言,这才让张贤弟恼怒。”
“谁说我大字不识了?”徐子桢再也不能装哑巴了,人家顾老头好心给他帮衬,他可不能不知好歹,所以听见这话立马就跳了出来。
胡昌冷笑一声:“识字又如何?莫非阁下以为识几个字便能教训我得云社?狂妄!”
顾易喝道:“够了!”
徐子桢朝顾易一拱手,笑道:“顾先生,您这一把年纪了,犯不着和小辈计较,这事由我而起,还是我来解决为好。”说完对胡昌抬了抬下巴,“那你划下道来吧,咱也不敢说训,以胡公子之意,要怎么着我才能有资格教训……呃,说几句实话呢?”
胡昌眼见顾易出了头,知道今天来硬的是不行了,只有借这机会让这小子出个丑,顺便附带钱同致也丢一个好大的人,这样才能顺自己的心。
“很简单,今ri我恩师顾先生在此,阁下就以菊为题赋诗一首,只要能得我恩师点头赞个好字,那我自然就承认阁下有资格了,若阁下做不出……”
徐子桢不屑地打断道:“那我立马滚蛋,从此见你们就喊爷!嘁……你还真以为全天下就你们哥几个识文断字么?今天我这布衣泥腿子就让你们开开眼!说吧,赋诗还是填词?随你选。”
胡昌看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倒是有些吃不准了,不过想想他粗话连篇的,估计作出诗词来水平也高不到哪去,想了想说道:“莫说我欺负你,就填个词罢了,词牌自选。”
徐子桢嘿嘿一笑:“要词是吧?那你听好了……”
只见他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身前一簇金丝盏,凑近前去深嗅了一口。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秋风微动,万菊摇曳,徐子桢语声低沉吐字悠扬,清晰地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静,现场死一般的安静!
苏州历来人文底蕴深厚,从不乏才子佳人,即便是做不出佳句的,但听却是听得出好坏的,况且这么一阕佳作是出自这么一个粗鄙不堪的布衣之口,给旁人的那种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顾易就是被震到的其中之一,本来他还以为徐子桢只是读过几本书而已,能拼个打油诗就勉强算他过关了,也免得被胡昌这纨绔子弟刁难,可没曾想自己念头没转完,徐子桢就吟出这么一首词来,虽然说这词的娘味偏重了点,却实在是首好词。
老头一下子就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须发无风自动,激动难耐地道:“好!好一个人比黄花瘦!好一阕醉花yin!这……这这这,这可着实是千古佳句啊!”
徐子桢笑眯眯地躬身一揖:“先生谬赞,小子惶恐。”不过他心里头却在琢磨着,算算年头,李清照应该还没离婚呢吧,那这首词应该也还没出世,可别被人拆穿才好。
胡昌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是举人不假,可这举人多多少少有他老子暗中cāo作的水分,平心而论,以他的水平可实在作不出这样的好词来。
眼看自己的老师顾易先生都激动成这样,摆明了自己这台难下了,事到如今他索xing装傻听不懂,完全不去评价这首词,冷哼道:“阁下不是豪言诗词皆可么?何不再来一首绝句?”
徐子桢哈哈大笑:“就知道你不死心,也罢,我就让你服个彻底。”
说完他也不象刚才那般做作,直接开口吟道:“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先年流离异乡客,生恐归迟看秋风。”
这下胡昌彻底傻眼了,张令等三个书生也都惊得目瞪口呆,这是布衣?这小子真是布衣?怕是哪届状元郎乔装打扮了跑来涮咱们的吧?
没想到徐子桢这还没完,转身对同样目瞪口呆的顾易长身一躬:“藏头一首,以敬先生,望先生笑纳。”
他这么一说,顾易顿时辨出味来,将那首诗的每句头一字拼在一起,故一先生……顾易先生!
哗!
这一下花展旁的所有人都轰动了,别人七步成诗谓之高才,三步成诗谓之天才,那他这想都不想就开口成诗的算什么?绝才?奇才?
顾易颤巍巍地将众人的心思说了出来:“奇才,奇才啊!老朽枉活七十余年,从未见过如公子这般奇才,请问公子高姓大名?师从何方大贤?”
能得大儒顾易先生如此评价的年轻人,只怕全苏州府惟有徐子桢一个了,不过徐子桢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嘴角一咧笑道:“先生太客气了,小子徐子桢,从小家中贫寒上不起学堂,只是在家父的教导下识得几个字罢了。”
顾易闻言忽然一把拉住徐子桢的袍袖,激动地说道:“小友才思敏捷文采斐然,若假以时ri必当成为一代大家,若不嫌弃,老朽愿修书一封以荐小友入京城修文堂。”
徐子桢一脑门雾水,他不知道这修文堂是什么东西,不过旁边看热闹的人群却惊呆了,胡昌等几人满眼嫉妒,钱同致和那对大理段氏兄弟则是满眼羡慕。
第一卷 第7章 :娘;我也饿了!
徐子桢显然不知道修文堂是什么,不过从字面上了解那肯定就是个读书的地方,他也不管旁人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一口就回绝了:“顾先生的好意小子心领了,不过小子志不在此。”
开玩笑,金国灭北宋也就是这一两年的时间,自己还巴巴地跑去京城,那不是找死么?还是安安份份躲在苏州,找个机会把梨儿泡到手然后成个亲生几个娃……
顾易大感失望,却也没再说什么,只告诉他若想通的话可以去找他之类的,然后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而胡昌则表现出一副愿赌服输的架势,先一步带着张令三人组溜了。
麻烦解决了,钱同致也告辞了,他文采不行,但还是很有眼力的,虽然有心要结交一下徐子桢,却还是留下了空间给他泡莫梨儿,徐子桢对此大为感叹,人和人的区别太大了,这段氏兄弟为啥就这么拎不清呢?
段琛对他大感好奇,原以为徐子桢只是个好打不平的平民而已,却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才华,说什么都要拉着他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段烟更是一双大眼睛咕溜溜地不时看着徐子桢,好奇之sè溢于言表。
“不好意思了段兄,今天梨儿约我吃饭呢,咱们怕是得改天再聊了。”徐子桢不得已之下只能随口扯了个谎。
段琛一拍额头,失笑道:“这倒是小弟唐突了,忘了徐兄有佳人在旁,既如此,小弟先行告辞了。”说罢长身一揖。
徐子桢赶紧还礼:“走好,走好。”
段烟忽然一下蹦到他跟前,嘻嘻一笑道:“徐大哥,我和哥哥住在城南的永福客栈,你若得空可别忘了来寻我们玩哟。”说完拉着段琛蹦蹦跳跳地走了。
徐子桢挠挠头:“这小子也有十六七岁了吧?怎么还走路跟兔子似的?”
该走的都走了,徐子桢也赶紧拉着莫梨儿逃离了这里,因为刚才他的表现太过惊人,到现在还有不少人用钦佩仰慕的眼神看着他。
两人才离开千人石,莫梨儿就扑哧一笑,徐子桢莫名其妙:“梨儿,你笑什么?”
“徐大哥,你怎知我要约你吃饭?莫非你能掐会算么?”
“啊?你还真要请吃饭?”徐子桢也有点想笑,“不过我这人有一毛病,不太习惯让大姑娘请我,尤其还是你这样的美女,要不你选地方我请吧。”
莫梨儿听他又在夸自己好看,小脸顿时一红,说道:“是我母亲有请徐大哥,以谢徐大哥昨ri的相救之恩,不过并非是在哪家酒楼,而是我家,还望徐大哥莫要嫌弃。”
徐子桢一拍大腿:“太不嫌弃啦,家常菜好,赶紧走着,我饿了。”
莫梨儿:“……”
原本以为莫梨儿家要么是农户要么是渔家,可刚到莫家的时候徐子桢就发现自己猜错了,莫梨儿家里居然开着一间规模不小的胭脂香粉铺,就在苏州府最繁华的地段阊门内,名字也很有江南韵味,叫谢馥chun。
“梨儿,这……这是你家开的?”徐子桢有点惊讶,不光是为了这店的规模,更是因为莫梨儿的打扮,她也就是一身寻常棉布衣裳,完全看不出一点富二代的样子。
莫梨儿嫣然一笑:“这店传到我母亲手里已经是第七代了。”
徐子桢很有点惊讶,七代,那可是百年老店了,徐子桢对这个年代的化妆品很感兴趣,跟着莫梨儿就走了进去。
店堂内很是敞亮,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幅中堂,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长长的柜台,一边摆放的是各sè胭脂腮红,另一边则是香粉刨花油之类的,两个柜台各有一个中年妇女坐着,笑容和气可亲。
徐子桢有点吃不准哪个是莫梨儿的妈,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就在这尴尬时候,却见里屋转出一个中年妇人。
莫梨儿一下扑了过去,搂住妇人的胳膊笑道:“娘,我把徐大哥请来了。”
妇人用手指轻轻一点她额头,笑嗔道:“你这丫头,怎地到现在才回?”说完笑眯眯地看向徐子桢。
哇,未来丈母娘真年轻!这是徐子桢的第一感觉,这位半老徐娘保养得极好,岁月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满头青丝乌黑亮丽盘在脑后,一双眼睛微微闪动,倒象是三十来岁的成熟女人。
徐子桢惊讶之余顺口就说了出来:“哎呀,伯母您可真年轻。”
在年龄上拍女人马屁,这在哪个朝代都是管用的,只是这打招呼的方式在北宋年间还是显得突兀了,莫梨儿的母亲微微一愕,随即抿嘴一笑,顿时风情毕显:“徐公子谬赞了。”说完忽然敛衽正sè深深一福,“老身莫谢氏,多谢徐公子对梨儿的救命之恩。”
徐子桢顿时慌了手脚:“别别别……伯母您千万别客气,晚辈可受不起,咱也莫谢,莫谢!”
莫梨儿在一旁看得好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徐子桢有这么慌张的时候,赶紧打圆场道:“娘,我饿了。”
徐子桢在庙会上吃的那些东西早已消化了个干净,这时肚子里又在叫唤着了,不知怎么脱口而出道:“是啊娘,我也饿了。”
这话一出,莫梨儿的小脸顿时如火烧红云般,直透到了脖颈深处,嘤一声一跺脚躲到了莫谢氏身后,再不敢抬起头来,莫谢氏则是在一愣之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徐子桢,回头对两个站在柜台后的中年妇女交代道:“吴姐孙姐,今ri便早些打烊吧。”
两名妇女应了一声,联手收拾柜台上门板,时不时地吃吃低笑着偷瞄向徐子桢,把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莫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