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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二百里之遥,也是幽州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渔水被攻破,那么幽州剩下的蓟县城池至多防守不到三月。
城外十里大营的烟尘,便是这位渔水校尉晌午练兵所至。
七尺高的田提上,刺史的车架正停在那里,左右不过四名护卫,不打旗亦无仪仗,这是刺史的车架,但车上之人却并非刺史。
年过四旬的年汉官头戴高冠身着常服,正对着自己的长吏指点着周边,长吏一面在地上以枯枝勾画一面点头称是,交代完了事情,汉官环顾着周边的麦田,下到田垄上与扛着农具的佃户聊起今年的收成。
他是刺史府的别驾从事,幽州的第二号人物,程立。这个兖州男人正在指点筹划着从渔水引一条沟渠灌溉蓟县周围的农田,但这不仅仅是为了促进农事,一旦外族入侵,这道沟渠便会成为蓟县外的一道防线,阻挡住外族骑兵的马蹄,增加边防军的战略纵深。
突然,远方官道上大片扬尘迎风而起,飞驰来数骑,为首青年背后插着五尺翎羽,领着几名乌桓骑快马加鞭地朝着蓟县城门疾驰而来。
百姓们对此没有一点惊讶,搬秸秆的搬秸秆,收麦子的收麦子。汉人军官带着归附乌桓骑兵来往于边关与州治之间,这样的情形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有些收麦的农夫已经打定了主意,割完这片麦子便去街道上看看有没有征兵的告示,平时为农,战时为兵,这便是他们生活的常态。
这里是大汉的边陲,秋天的幽州。
刺史别驾的随从拦下了疾驰的骑兵,程立迈步走上官道,这才看清了汉人军官,上谷郡吏,刘备刘玄德。
“玄德,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程立拍打着身上沾上的泥土,拍手向刘备问道。
“吁!”刘备提着缰绳,骏马在原地打着兜转,刘备指着远方点头应道:“见过程别驾,弹汗山,有消息了。”
程立闻言一拍双手,也不顾别驾的马车,随手牵起一匹护卫的骏马飞身而上,挥起马鞭说道:“走,去见刺史。”
官道上,数骑奔驰而起,护卫们赶着空马车打道回府。
刺史府。
幽州不比吴会,一件单衣不足以抵御初秋的凉风。庭院里有歌姬弹箜篌,凉亭上的藤蔓长得正好,伴着暖人的日光,梁鹄披着全身罩袍跪坐在凉亭里读着一本《说解字》,几案上摆着精致点心与美酒,侍女磨好了墨架着大笔,铺平的白绢只等挥毫。
对梁鹄而言,这才是梁孟皇在边郡生活的常态,至于什么监察地方督导农事之类的,与风流倜傥的梁孟皇是万万没有关系的。
读过一页,梁鹄眺望远处揉着眼睛,一墙之隔的演武场上传来搏击的声音,那是张翼德又开始磨练武艺了。
张飞不错,确实不错,武艺强书法好,难能可贵的是无比好学,那模样简直要比起终日安排地满满的马越都有一拼。
没有谁的优秀,是无所事事换来的。
府门前传来马嘶,程立迈着快步领着刘备走了过来,到梁鹄身边施礼道:“刺史,玄德来了,带来了鲜卑人的消息。”
梁鹄放下刚拿到手上的狼毫,随口问道:“玄德回来了,有什么消息?”
半个月前,鲜卑人小股部队出现在上谷郡长城外,接连扫荡了数个村落,百姓们跑到边关告急,鲜卑部队已经带着掳走的奴隶离开。上谷郡吏刘玄德装作外逃的奴隶混在汉家百姓,就此与汉家失去了联系。
刘备拱手奉上一卷竹简,说道:“刺史大人,鲜卑人的布防情况如此,在边界分三部陈兵六千骑,上谷以北的七个部落男丁稀少留存俱为老弱,下官猜测他们内部出现了分歧,这几年来西部大人蒲头兵势日间强盛,与部落步度根联合紧密,幽州北部为鲜卑东部落大人弥加的部下,保护着前鲜卑大王和连的儿子骞曼即位不成而被不断攻伐,今年他们应当是没有南下的余力了。”
梁鹄坐正了身子,他不懂战略,可也知道鲜卑是汉人的敌人,在敌人难过的时候应当给予其当头棒喝,他说道:“如果是这样,那老夫是否应当上表陛下,自幽州出兵攻打鲜卑,腹背受敌之下攻破鲜卑东部,为陛下开阔疆土呢?”
刘备听到梁鹄这么一问,愣了一下,他不过是一介郡小吏,出兵鲜卑这等军国大事根本不是他职责所考虑的问题。想了一下,他说道:“刺史大人,出兵鲜卑这种事情关系甚大,去年张角之乱幽州受到很大影响,百姓没有时间休养生息,此即出兵是否有些草率了?”
“草率?”梁鹄一愣,他还真不知道幽州的兵务情况,于是对程立问道:“仲德,你觉得如何呢?你对幽州兵事应当有些了解吧?”
“是。”程立躬身说道:“上个月属下曾行至边关审问走私的商人,从那些罪人身上带回了不少信息,与玄德所言相差不多,鲜卑人如今内部纷争不断,但属下认为大汉不当在此即兴兵。其一,幽州可战之兵不外乎上谷、渔阳、辽西三郡之兵,上谷渔阳二郡不过六千兵力,即便是征兵只怕也难以满万,辽西辽东二郡需防御高句丽与夫余,那边驻扎的七千边军是动不得的。不满万人的攻势,且不论能否建功。属下只是怕鲜卑人迫于大汉的压力暂时联合起来,刺史岂不是得不偿失。何况,若是这一战输了,鲜卑腹地作战损失巨大,征发三万农夫又有多少能回到长城以南,回到长城以南是否还有兵力防备鲜卑回攻?都要考虑清楚。”
“因此。”程立施礼道:“属下不建议上表请兵。”
梁鹄点头,再度拿起了笔。
“既然如此,仲德你全权代老夫行军政之事即可,老夫要为陛下写一副国泰民安呈送陛下!”
第三卷桀骜不恭第六十一章晴天霹雳
马越与蔡邕聊过关于甘宁的事情之后,顾府前厅的树下便多了一副蒲团,每次蔡邕讲学的时候,树下便多了一个带着兜帽的壮硕年轻人听讲经意。开始学子们都觉得有些诧异,但时间久了见顾氏三位公子与蔡伯喈都不觉得奇怪,何况那个年轻人从不发问,每次都是安静地坐在树下听课,蔡邕离开他也离开,从不与人交谈,也都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每次蔡邕讲学时带着兜帽的青年就是两年前名震长江南北的锦帆水贼首领,江铃儿甘宁。
“君皓,你要离开?”
顾府别院,甘宁顾雍坐在一旁,看着一身儒袍的马越整理行囊。
马越点了点头,说道:“我在这边已经呆的太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严虎应当离知道实情不远了。”
严舆死后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这几日严虎找自己游玩不再那么频繁,他有些急了起来。马越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
“君皓就打算这样离开吗?”甘宁皱着眉头,他始终觉得马越在走之前应当会给严虎一个说法,却没想到马越打算什么都不说地离开。“你不再见严虎一面了?”
“不见了,兴霸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这么做有些小家子气了,但我无法面对严虎。”马越叹了口气,“如果现在我告诉严虎一切,我俩是一定要分个生死的,我不想那样。我这里有封信,你拿着,这一封是请你帮我转交给严虎的,在我走后。”
马越顿了顿,说道:“在信里我陈明了原因,如果他看了信,请你代我转告,马越愿意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无论他希望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弥补。如果他无法原谅我,我在洛阳等他。”
甘宁看着信函愣了好大一会,才伸手将信件接住拿住在手里。他十分清楚马越丢给自己的这活儿不好做,这简直就和报丧门没什么两样,但他还是接过来了,这种时候,马越不依靠自己还能依靠谁呢?
“君皓放心,甘宁一定将信件转交到严虎手上。”
“谢谢。”马越拍拍甘宁的手臂,拉着二人的手臂说道:“我走以后,先生便拜托二位照顾了,元叹一直对先生照顾的亲待有佳,我很放心。兴霸,我走之后你一定要约束自己的脾气,多听先生的教诲,不要使自己的犟脾气,万万不能惹先生生气,你可知道?”
“诺!”
经过这一段时间,顾雍对于甘宁尽管还是看不上眼,但已经接受了这个曾经经常出现在耳朵里的江洋大盗如今经常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地下。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甘宁以后经常出入顾氏府邸。
顾雍问道:“君皓,小师妹……你就不再试一试,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琰儿?”马越深吸了口气,将行囊放到外面的车驾上,甘宁指着床上一副轻甲问道:“君皓,我送你皮甲怎么不穿?”
马越朝甘宁笑一下,端起一副冠带系在头上,对顾雍问道:“元叹,正了吗?”
顾雍抬手帮马越扶正了冠带,他已经知道马越要做什么了,拍拍马越的肩膀说道:“君皓,去吧,老师就在书房。”
躬身朝甘宁与顾雍行礼,身高九尺的马越一身儒袍冠带地紧了紧腰上的束带,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甘宁看着马越推开房门,跟着就要出去,余光却见到身旁的顾雍没有动作仍旧留在房间里,他是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顾公子,君皓这是做什么去?”
顾雍看了甘宁一眼,说道:“还能做什么,他该去找老师提亲去了,你不知道君皓与师妹情投意合?”
“我知道啊,哦,我知道了。”
甘宁点着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片刻之后却又觉得有些拘束,他不习惯跟顾雍共处一室,顾雍的模样太循规蹈矩了。马越一再跟他重申不能惹几位师兄,他又怕顾雍等人跟他的好恶都不一样,也不敢跟顾雍说太多。
甘宁不说话,顾雍也不说话,俩人就这么看着马越收拾好的行囊看了半天,顾雍才开口道:“兴霸。”
“元叹你说。”
“君皓与泾县那个祖郎有仇,他回去路上肯定会报仇,你会去帮他吗?”
“恩?”甘宁一看顾雍,就见顾雍正朝他笑,甘宁喜道:“元叹也知道这事?我早就派兄弟查去了,现在有四条船就停在丹阳港。君皓不说,我也肯定是要帮他的……不过我也正有事要求元叹,祖郎是朝廷的扬州司马,我那些兄弟的父母妻儿我可代为赡养,却要为他们谋一个藏身之处,不知道元叹……”
“不必了。”甘宁还没说完,就见顾雍摆手说道:“祖郎已经不是朝廷命官了,君皓来的时候我便已经修书一封传于刺史,现在那祖郎不过是山林匪类,兴霸大胆去做即可。”
“哈哈,那这条狗子算是完了。既然如此我便先前往港口,稍后还劳烦元叹告诉君皓,我在港口等他,走水路来得快。”
“也好。”顾雍点头,在甘宁即将走出房门之时说道:“等等,兴霸。”
甘宁快要走出去的腿再度收了回来,问道:“怎么?”
顾雍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君皓走了,这间别院便空了下来,你住在城外亭里也多有不便,不如就常住在府上,有事找先生请教也来的容易。”
“哈哈,那便多谢元叹了。”
顾雍算是明白了,马越用人,要比他高明得多。不但可引匪徒向善,便有再多缺点,他却都能发现别人身上闪闪发亮的特质。
……
马越进入蔡邕书房的时候,老人家正跪坐在正中记录着近年来发生的事情,听到脚步才抬头见是马越,放下笔笑道:“三郎怎么今日穿的这么整齐,坐。”
“先生,我是来跟您辞行的,我打算今晚启程回洛阳。”
“哦?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