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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天寒不语。
“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冯孤月努力想说服他。
“那你要怎么还我?”
“你想我怎么还,我就怎么还。”见沙天寒心动,冯孤月不假思索地说。
“这可是你说的,说话算话。”
“嗯,我一向说话算话。”
“好,我去看他。记住,你欠我的,要还。”
“嗯,君子一言。”冯孤月丝毫不敢迟疑,怕他改变主意。
他一扯嘴角,笑着在她唇上一吻,“驷马难追。”
阴暗潮湿的拘室,丁箫奄奄一息地躺着,身上满是血迹,尤其一双手,无力地搭在地上。
沙天寒将银子递给看守,看守拈了拈,转身而去。
沙天寒走到丁箫身前,蹲下身,心中竟泛起不忍。看来,他曾被用刑,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的双手,也被狠狠夹过。看样子,怕是废了。不知这对于作为琴师的他来讲,意味着什么。
痛楚
冯孤月被幽禁处。
沙天寒的身影一出现,冯孤月便如飞蛾扑火般来到他近前。
“丁箫他怎样了?”她抓住他双臂,殷切地望着他。
沙天寒迎着她的目光,读出她的担忧、焦虑、恐惧、茫然……
他摇摇头。
冯孤月的身子陡地软下来,想问又怕问,声音颤抖着,几不可闻,“他……死了吗?”
“别担心,他还活着。”沙天寒忙拥她入怀,安慰地拍抚着她的背。
冯孤月几近崩溃,紧紧抱着他,象抓住救命的浮木。
“孤月,别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他扶她坐下来。
在他怀里,冯孤月终找到了宣泄多日来焦虑不安与无助的出口,索性哭个痛快。
他温柔地吻去她的泪水,“孤月,别哭了,他会没事的,我保证。我会帮你看着他的。”
“真的?你会帮我照看他?”她猛地止住抽噎,抬头问他。
有那么一瞬间,后悔的感觉在他心底掠过。但看她泪眼,他点了点头,“为了你,我愿这么做,因为我不愿看你伤心。”
她重又偎入他强有力的怀抱中,被安全感包围,“天寒,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说过,我不要你谢我,我只要你象这样,在我怀里。”
秦王李世民费了好大劲,终使冯孤月重获自由。
她会永远记得那一天,初冬第一场雪飘落,她重又见到了她的丁箫,面目全非的丁箫!
刚刚回来的她,来不及进府,在众人簇拥下,伫立门口,紧紧盯着街道前方,终看到一辆马车踏雪而来,终看到一人被厚厚包裹着抬下马车。是丁箫!是她的箫啊!
一帮人急急进府,将他安顿好。
冯孤月小心打开被子,看到她朝思暮想、日夜牵念的人儿时,她的心,被狠狠地重重地击中,象要碎成千万片。
那真的是他吗?那苍白的、颧骨高耸、双颊塌陷的脸,紧闭的双目,紧眠的唇,几不可辨的气息……
身子,更是瘦弱,显得床枕十分宽大。
周医师为他号脉时,更让她看到,他的手。如果那还能称得上是手的话。原本纤长细致的手指,全都肿胀着,并延伸至手掌、手臂,原本白净的色泽,早已无影无踪,全变成了青紫色,幽幽地泛着吓人的光芒。手臂上竟是伤痕累累。冯孤月进而检查他的身子、四肢,竟也是遍布着伤痕。
天!他竟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害!他怎么能承受这些?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焚心噬骨的痛,让丁箫生不如死。
恐怖的经历,残酷的刑罚,让他恨不得马上死去。可是,心底深处,有他放不下的人。他不能辜负孤月,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所以,任凭皮鞭、棍棒抽打在身上,夹板夹住双手,木楔钉进指甲,他始终没有放弃,没有妥协,没有说孤月一个不是,哪怕他再也不能弹琴。他舍不得失去生命,失去孤月,他想永远与她在一起,他不想也不能丢下她。
他煎熬着,强撑着。他知道,孤月不会弃他不顾。他知道,沙天寒来看过他,喂他药丸,给他打气。他知道,是孤月让他来的。
迷迷糊糊中,好象有一百年那么久,好象经历了无边无际的痛楚,丁箫知道,他终于脱离了炼狱般的监牢,他安全了!他坚持住了!他渴望已久的温暖,终于又包围着他。他没力气睁开眼睛,没力气说话,甚至没力气保持清醒,但是,他知道这不再是他的幻觉。在锥心难耐的疼痛中,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他始终感觉得到孤月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夜以继日地陪在他身边。
常常,他痛得喘不过气,痛得不能安静平稳地躺着,痛得全身僵直抽搐,止不住地呻吟喊叫。每次,总会有一双手,温暖有力的手,一个怀抱,柔软舒适的怀抱,让他沉溺,让他克服疼痛,给他坚持下去的力量,给他痛苦总会过去的希望。
虽然过程十分痛苦漫长,丁箫还是一点点在恢复。
他想看见孤月,他想与她说话。这种愿望,愈来愈强烈。
慢慢地,他睁开了眼睛。虽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虽然疼痛仍然如影随形,但他终于看见了孤月,他一直放不下的孤月。虽然他很辛苦,虽然疼痛更加鲜明深刻,但看见孤月欣喜的脸庞,一下子绽放的笑容,喜极而泣的泪水,强大的幸福感与满足感霎时充斥心间。
只要再见到孤月,再见到她的笑容,她的风采,所有的一切,都值得!
“箫!你醒了!”孤月激动得声音颤抖,手亦哆嗦着抚上他的脸。
他点头,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出口的只有低哼。
“箫,你身子还虚着,不要急着说话,只要你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你不知道,我……”她抽咽一声,“我多盼着你醒来,多盼着你能再睁眼看我。”
更多的泪水纷纷滑落。
他想抬手拭去她的眼泪,可却使不上力,手上好象千钧重。
他很着急,喘息粗重起来,胸膛上下起伏亦变得十分明显。
孤月忙为他揉搓胸口,“箫,怎么了?不舒服吗?都怪我,你好不容易醒来,我该高兴才是,怎么却不争气地哭了呢?”说着,忙抹掉泪水,冲他笑着。
“孤月……你……辛苦了。”喘息方定,他挣扎着说道。
冯孤月强忍住泪水,哽咽道,“箫,别这么说,辛苦的是你,是我拖累的你。”
他在枕上轻轻摇头,“不拖累……我很高兴……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轻握他手,冯孤月慢慢俯下身,在他苍白的双唇上,印上深情的吻,直印到彼此心上去。他们之间,真的不再需要更多的言语,更多的解释,更多的信誓旦旦。一切尽在不言中。就这样,身心相依,相伴永远!
世事难全
这个冬天,丁箫一直病卧在床休养,未曾下地一步。大家精心照顾,孤月尽心陪护,他的状况,终是稳定了许多,虽然身子仍病弱,仍不能随意活动,仍时不时感觉胸闷气短头晕,没有精神力气,做什么都要人照顾服侍,但已不象刚开始的时候,仿佛脆弱得随时会消逝一般。
秦王与太子间的暗战,愈演愈烈。冯孤月忙完外面忙府里,很累,但眼见太子的计划一个个失败,丁箫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心里也很充实。
太子、齐王等人心中不甘,见从秦王的手下寻找突破的计划失败,便又将目标直接对准了秦王。
沙天寒得到消息,匆忙来找孤月。夜幕掩护下,沙天寒如履平地般飞越将军府围墙,躲过侍卫,四周探查一番,终来到她住房外,见没什么异样,便破窗而入。没想到孤月却不在,只有丁箫半靠床上阅读,听蝉在一旁帮着翻书。两人没想到突然会有人闯入,怔怔地瞪着他。
沙天寒呆站屋内,讪讪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怎么,孤月没在吗?”
丁箫深吸口气,平复心跳,摇摇头,“她没在。”
“噢,我来得真不巧。”沙天寒竟觉得有些无措,“见你样子,想是身子已大好了。”
“好多了,谢谢关心。还要谢谢你,在我被关押时,帮我救我。不然,只怕以我的身子,早就没有命回来了。”
“哈哈,说哪儿去了,小事而已。”沙天寒换了话题,“孤月去哪里了?这些日子,除了上朝时碰到,很少看见她,想必都在照顾你,怎么今天会不在呢?”
“她去云将军府上了。”
“噢。”沙天寒走前几步,“对了,你的手伤,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恢复中,拿东西还是使不上力。”
“噢,慢慢养,会好的。”沙天寒说,“我在河北时,曾用过一种药膏,对伤筋动骨之痛很管用,等我帮你找找看。”
“谢谢。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不麻烦,小事情。我先走了,改日托人送药过来。”
“慢走,不送。”
“不必客气。”说着,沙天寒又从窗户跃了出去。丁箫与听蝉互望一眼,都有些茫然。刚才是有人来过吧?来的是沙天寒吧?大家聊得还算愉快吧?
沙天寒边走边懊恼。怎么他再见到丁箫,竟觉得心虚呢?因为他爱上了孤月?因为他想拥有孤月?因为他想把孤月从丁箫手里夺过来?那有什么可心虚的?大家公平竞争,谁最后赢得孤月的心,谁就最终得到她,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可心虚的呢?可看到丁箫安静柔弱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一脸憔悴,一身病态,他心中真的掠过不安。
如果他把孤月抢过来,丁箫会怎么样?
他能使孤月放下病弱的丁箫吗?他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如果丁箫不在了,孤月能承受住打击吗?
他能取代丁箫,完全占据孤月的心吗?
如果不能完全得到,他能与丁箫分享孤月吗?
如果他帮丁箫恢复,为丁箫安排好生活,孤月会完全属于他一个人吗?毕竟最配得上孤月的,是他,不是丁箫!
冯孤月好久没到云府小聚了,大家都觉难得,尤其是历经变故之后。
云霓围着她叽叽喳喳,冯孤月不由玩笑道,“云霓妹妹,你可是许了人家的大姑娘了,小孩心性也该收一收了。”
云霓撇嘴道,“我才不想嫁人呢。”
“女孩子家,终究要嫁人的。你哥哥千挑万选帮你定了这门亲事,男方稳重有才,我们都十分看好。你该不会是心中期盼,嘴上不认吧?”
云霓红了脸,“才不是呢。我与他又不熟。”
“谁都是由不熟到相熟的。良人难求,妹妹可要珍惜。”
“孤月姐还不是仍未出嫁吗?”云霓口快道。
雪琪佯斥道,“你这孩子!你能与孤月比吗?你孤月姐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将军,战功无数。你呢?有什么本事?若不趁年纪轻姿色鲜定下人家嫁了,岁数一大,谁还要你?”
冯孤月忙道,“妹妹可别与我比。我的终身已经耽误了,可不想你与我一样。我只是人前风光。我还羡慕你能有个好归宿,不用自己辛苦打拚呢。而且,你有哥嫂护着,在夫家也会得人尊重。日后再生几个儿女,一生的幸福安乐,都可以预期。我可就不一定喽。”
“你不是有丁大哥吗?”云霓又道,“我也想遇到象你与丁大哥那样的感情呢。这样随便就嫁了,订了终身,能有什么意思?”
孤月怔了怔,意味深长地说,“妹妹,每个人境遇不同,不必强求。平淡沉静的感情,一样长久,一样深厚,一样乐在其中。也许,会更幸福。我与你丁哥哥,也是平常相处,度过每天日子,没什么特别的。慢慢你会懂的。”
云霓不解。云霆笑着对她道,“就象我与你嫂嫂。孤月说得对,激情热烈最后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