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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手牵手出门,穿过小院,到前厅准备。
对云霆等人来说,此时,丁箫总算揭开了神秘的面纱,长身玉立、凝眸浅笑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虽然早有准备,看到他绝代光华,云霆等人还是惊到不能呼吸,深刻体会到了冯孤月所说的,看到他就明白了这句话。
他们了解了冯孤月对着他的心情。
他说话不多,只仔细认真地聆听他们谈话,一直都淡淡笑着,礼貌却有些疏离。只有在望向冯孤月时,才双眼闪亮,盈满浓重的爱。
能独获如此俊美之人的青睐,三人为冯孤月高兴之余,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羡慕、嫉妒、遗憾等情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这美,只属于别人,不属于自己;别人有,而自己没有。
云霓年纪小,想到什么说什么,“丁哥哥,听我哥和孤月姐说过,你的琴弹得非常好,可不可以教我?”
丁箫有些讶异,思考着该怎么拒绝。看了孤月一眼,他委婉地说,“云姑娘,真不敢当‘教’这个字。在下很久未曾练习,技艺已生疏了,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
云霆道,“小孩子,不要这么莽撞。丁公子大病初愈,哪有精力教你?再说,音律乐器,需有天份,更需从小便勤学苦练。就你那点三脚猫技艺,哪需丁公子教你?”
云霓不悦。
林雪琪道,“云霓她一时好奇罢了,丁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不必别人说,很快呀,她自己就会把这事抛到脑后,被新玩项吸去注意力。”
大家都笑,云霓咕哝着说道,“我是真心想学。”
“哪次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真心想学些东西?最后还不是都一样,半途而废?”云霆说她。
冯孤月说道,“好了,云霓是小孩子心性,莫再说她了。”
云霆犹道,“她也老大不小了。孤月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象她这么大的时候,已是太原有名的游侠了,威名远播。”
“当然记得。这一晃,已是六、七年时间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呀!”
两人忆起少年时在太原的往事,滔滔不绝,嘻笑怒骂。雪琪、云霓早已习惯,丁箫却觉新鲜。
入夜,激情过后,丁箫紧紧拥着冯孤月香滑有致的身子,疼惜地抚着她身上已呈淡淡凸起的伤痕,叹道,“孤月,没想到你的经历远比我想象的还惊心动魄。”
“当时,应如你所说,惊心动魄。如今提起,已淡然许多。都过去了,那样肆意不羁、快意恩仇的年少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它们只会永远藏在我记忆深处,与旧友在一起时,才被触动。回想往事,感觉真的复杂,怀念,惆怅,骄傲,无悔,都有。等将来我回忆起现在时,心情肯定也十分复杂!”
“唉,你意气风发、心存高远、沙场征战时,我却在前朝乐府醉生梦死,蹉跎岁月,在洛阳城里随波逐流,落魄潦倒。真的渺小啊!”
拥紧他,她劝道,“别这么说自己。每个人命运不同,各有各的精彩与意义。大千世界,不是芸芸众生组成的吗?只有争斗、征战、钻营,那还有什么意思?你别小瞧自己。你也知道,你作的曲子,给战乱、苦难中的人们带去了很多快乐与安慰呢!”
“呵呵,”他展颜而笑,“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给我慰藉与信心。”
“因为你值得,你的善良,美好,纯净,都是最难得的品质!”
“孤月!”他动情地侧过身子,抚着她清俊脱俗的脸庞,印上缠绵温柔的吻。
与孤月在一起,安宁和谐的幸福生活,激发了丁箫创作的灵感与热情,他写出了许多深情优美的作品。
为免丁箫寂寞无聊,孤月决定为将军府招徕乐伎,并由丁箫主考、主持。
丁箫心花怒放。
很快,乐伎班成立,吹、击、弹、唱,样样都有。孤月又专门辟了一处庭院,交给乐伎班使用。丁箫取名修园,以乐修身之意。
很快,乐伎班出了名。丁箫组织伎人排练自己新作的乐曲,并表演给孤月及来她府上的客人听,反响甚剧。来观赏、学习、讨教的人络绎不绝。籍此,丁箫作品亦得以广泛流传。
孤月担心他的身体。
夜深时分,孤月醒来,见丁箫犹在灯下忙碌。
“箫,睡吧。”
他回过头,微笑着轻声说,“扰到你了吧?”
“没有。只是莫要太劳累了,身子要紧。”
“好,我马上歇息。”吹熄灯盏,丁箫回到她身边躺下,朝她伸出手臂。她偎过来,枕着他的肩,搂住他的腰。
“箫,找你的人越来越多,你莫要什么人、什么要求都答应,以免过劳伤了身体。该拒绝时就拒绝。累了,就待在这边,别去修园那边,免得麻烦。”
“嗯,知道了。”
“云霓常去扰你吧?”
“还好。”
“她一小孩子,爱玩爱闹罢了,你别与她计较。”
“不会。”拥紧她的香肩,丁箫说,“孤月,你知道吗,今日我在修园中,遇到了旧识。”迟疑片刻,他又道,“是昔日同在洛阳宫中做乐伎的。”
“嗯,好啊。”
“她叫柳柔柯,现今在长安酒楼做歌伎,中间也是经历了很多波折。”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孤月,睡着了吗?”她均匀的呼吸声给了他答案。
他也放下心思,温柔满足地拥她入眠。
冯孤月与府中幕僚议事刚毕,仆人便来报,云姑娘来了。
“云霓妹妹,今日怎么想起我来了?连日来,不是都往修园跑吗?”
见她面有愠色,孤月笑道,“哟,是谁敢惹云妹妹生气呀?告诉我,我定不饶他。是不是又是你哥呀?”
“才不是呢。”
“那是谁呀?”
云霓只气闷不语。
“哟,妹妹怎么反而吞吞吐吐起来?这可不象你啊。”
云霓猛地抬眼,说道,“孤月姐,修园新来了一名乐伎,叫柳柔柯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那里的事,我都交给你丁哥哥,我不过问。”
“孤月姐,那个柳柔柯,常缠住丁哥哥不放,与丁哥哥好象很熟似的。你一定要把那个柳柔柯赶出修园,再也不让她进门。”
“云霓,一名乐伎而已,你何必在意她呢?她与丁箫同好音乐,多有交流沟通再自然不过了。你是为我鸣不平啊?谢谢妹妹了!”
“孤月姐,我……”
“好了,原来是为这点小事生气?气坏了自己,多划不来呀?”拥住她,孤月哄她道,“走,正好我好久没去修园了,我们一起去那里玩一会儿。”
穿过一小门,渐渐便有乐声传来。步上小桥,过一水榭,就是修园了。
见她进门,乐伎们止住了练习,纷纷行礼。
丁箫面带欣喜,快步走上前,“孤月,你来了。”
孤月握住他手,“走路别那么快,瞧,气又喘急了吧?“
丁箫微赧地笑笑,转头道,“云姑娘,你也来了?”
云霓有些赌气地点点头。
丁箫的注意力全在孤月身上,未留心她的不快。
他笑着说道,“孤月,正好,我新作了一首曲子,是琵箫合奏,来,我叫人吹弹给你听,顺便介绍旧日相识给你认识。”
“好啊。”
“柔柯!”
随着丁箫一声喊,乐伎中一名素衣女子起身,低道走出来,“柳柔柯见过将军。”
“起来吧。”
“谢将军。”
柳柔柯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短短一瞬,却教冯孤月看清楚了她的容貌。虽有风霜的痕迹,却依旧十分美丽。想必当年,也是绝色。
“来,孤月,坐。云姑娘,你也坐。”领她们坐下,丁箫说,“柔柯,还有你,”又指着另一名乐伎,说道,“把你们习练好的《月下箫声》,让冯将军听一听。”
“是。”
琵琶声先起,随后箫声响起,琵箫合鸣,旋律柔婉优美,情调安宁浪漫,节奏流畅多变,描绘出人间诗情画意:皎洁的月光下,箫声悠扬,一对恋人共赏良辰美景,晚风送来清凉,鸟儿轻声吟唱,花枝舞动瘦影,相恋的人儿,心相印,情难舍,两情缱绻,相约白头。
“孤月,还好听吗?”
“非常美妙动听!”明明演奏已毕,可孤月仿佛还能听到乐声回荡。
丁箫附于她耳边低声说,“这曲子,是我专为我们俩作的,曲名也取自我们两人的名字,《月下箫声》,有月,才会有箫,月光下的箫声,才有生命。”
“我很喜欢。箫,写这首曲子,肯定费了你许多心思。前些天常深夜不睡作曲,也是为了它吧?”
他深情说道,“此曲只能表达我的深情之万一。留待以后,我再写更好的曲子给你。”
“只要你写的,我都喜欢,都感动。”
眼眼相望,心心相印。
鲜血
丁箫声名日隆,喜欢音乐的皇帝都听说了,冯将军府有一名乐师,作的曲子优美动听,感人至深。
武德四年十月初五,秦王收服河北、河南有功,皇帝大宴群臣。秦王李世民加号天策将军,赐三个铸钱炉,天策府可铸钱、封官。
封赏完毕,皇帝下令饮酒、奏乐。
等候已久的丁箫由内侍带上,弹琴助兴。
众官员听得沉醉,唯太子宫詹事陈福平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弹罢两曲,丁箫退下,宫伎合奏接替,又有舞伎舞蹈。
皇帝率群臣畅饮尽兴。
从皇宫出来,冯孤月策马急驰,努力抑制熊熊燃烧的怒火。几名随从辛苦追在后面。
来到府门前,未待马停稳,冯孤月飞身下马,缰绳扔给随从,说声“你们全都退下”,便匆匆进门,直奔修园。
出了主园门,刚步上小桥,便见对面桥头水榭里两个相拥在一起的身影。冯孤月更是惊怒交加。
她反而慢下脚步,一步一步从桥上走过去,等走近时,特意咳嗽一声。
那对人影“倏”地分开。
柳柔枝迅速伏下身,“将军!”
“起来吧。”冯孤月很佩服自己的冷静,她也想知道,自己的极限。
丁箫上前握住她的双臂,一双大眼满是紧张无措,急急说道,“孤月,你千万不要误会。刚才我从宫中回来,见她在这里伤心,便劝慰几句。说着说着,由今日到皇宫演奏,提起洛阳宫中旧事,一时感慨,悲伤难以自持,所以才互相安慰。”
柳柔柯跪地哭道,“将军,丁箫所说,句句实情,无半点隐瞒欺骗。”
“我相信。若真要偷情,你们也不会选在这样一个四面透风的地方。”她笑着,沉声说道,“柳柔柯,你先回修园吧。不必担心,现在大唐基业稳固,国力日强,不会再有颠沛流离。”
“是,谢将军。”
柳柔柯走远,孤月调回目光,笑着说,“丁箫,这里风大凉气重,可别着了凉。回去吧。”说着,转身往回走。
“孤月,你别生气。刚才我……”
“怎么你以为我在生气?”
“你是在生气,我感觉得到。”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与柔柯举止不当,辱没了你。”
“哈哈,与旧识一起感伤往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岂会与一名歌伎一般见识?况且你们习乐之人,一向感情丰富,放浪形骸,我不会介意的。”
她加快脚步。
“孤月,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他气喘不已地停下来。
她停住脚步,回身看他,“哦,我都忘了,你是个多愁多病身哪。“
“孤月,我知道你很生气,可当时的情境,真的……”
“行了,行了,那点破事,别再提了,不要老是提醒我刚才那恶心的一幕。”她转身拂袖而去,任他在后面呼喊。
“孤月,孤月……”丁箫愧悔难当,胸口巨痛,几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