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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采芙说完,发觉对面的楚铭只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她不解地问:“怎么了?”
楚铭笑了笑,转过身去。经过颜玉身旁时,他步履微顿,侧头对一直默站在一旁的颜玉沉声警告:“我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是我选定的人。”
颜玉抬眸看向他,清楚瞧见楚铭眼底瞬息闪过的一抹戾色冷光。那种冷酷的眼神,连他都心头一紧。随后,颜玉扯起唇角露出一道笑来,“楚三公子,你这么轻易动怒可不好。那串佛珠可不一定承受得住你散发出的戾气,还有……醋味。”
楚铭眸色沉下,看着那张笑得邪里邪气的脸,他颇有深意的回了一笑,脚尖点地飞跃而起,飘逸的身形如一缕轻烟消失在远处。
***
天际一轮半圆月,清冷的月辉如薄纱披洒在地上,静寂的夜晚来临。
一扇轩窗半虚开着,稀薄的月光投进房间里,却驱散不去屋内的阴暗。一道身影静坐在椅内,一动不动,仿佛快要融进周围凝重的夜色里。
这时,一道叩门声响起,惊扰了那人的沉思似的,顿了片刻,清冷到毫无起伏的嗓音传出来:“进。”
随声,门被推开,一个灰影急步踏进,立在那人身前抱拳道:“将军,有密使到。”
段云杨越过他,看向随在他身后走进屋内的那人,眼波里无惊无喜。他站起身,对耿连新道:“你下去吧。”
耿连新退出房间之前,将案上的烛台点亮,最后小心的将所有门窗全部都阖上。
段云杨从案桌后绕出,不紧不慢地走到那位来客面前,平静地道:“请问,密使前来所为何事?”
那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冷笑一声道:“段将军,段驸马,你可真威风呀。”
段云杨不动声色地回道:“密使此言,段某不明白。”
那人听他这么说,顿时气极,指着他骂道:“你还在装蒜!今日提议归月皇帝攻打墨国和鎏国的人,难道不是你?!”
“正是在下。”段云杨回答的坦然。那人气得脸色都变了,咬着牙狠狠地道:“你难道忘了,皇上对你寄予的厚望,竟然不遗余力地帮着归月拓展疆土!”他的每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段云杨,你真想要叛国了不成!?”
段云杨面无表情地看着盛怒地指责他的这人,目光深邃的令人窥不出半点情绪,待那人骂完,他才徐徐开口道:“密使觉得,如今是归月兵强还是齐蒙?”
那人话语蓦然噎住,只愤懑地瞪着他。
段云杨在他的怒视下,语调平静地娓娓道来:“归月一直对齐蒙虎视眈眈,虽然上次被迫退兵,然对齐蒙再次兴兵只是迟早的事。所以在这之前,我不仅要夺得归月的兵权,更要先虚耗掉归月的大部分兵力。连连征战,看似是归月最强盛的时期,可实则国库空虚,民怨载道。唯有这样,我齐蒙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整个归月。”
第五十七章
密使听段云杨说完,没有立时接话,目光紧盯着他打量了许久。见那张冷俊的脸庞上没带任何剧烈的感情起伏,神色如常。他暗自将段云杨的话细细琢磨,确实有几分道理,于是点头笑道:“段将军所言有理,在下方才多有得罪,请将军你不要介怀。”
段云杨牵起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来:“密使言重了,是段某没有思虑周全,应该早点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密使。”说到此,他话语微顿,转移了话题道:“不知,李太师最近可好?他日夜为国为民操劳,那般胸襟,段某实在佩服。这次段某能一举扳倒楚家,也是仰仗李太师在齐蒙的鼎力相助。当初若没有太师提走牢里的楚旭做了一场戏,归月皇帝也不会如此轻易相信楚家起了叛逆之心。”
密使听他这般说,笑得越来越开心。李太师乃是他的恩师,当初若不是太师提拔,他也不能有今日。而素来倨傲的段云杨竟然用如此尊敬的口吻谈及他的恩师,他顿时觉得仿佛是在夸他自己一般,有些飘飘然起来。
密使哈哈笑道:“多谢段将军记挂着恩师。恩师也不止一次说起,期待着段将军荣归齐蒙的那一日,他定午门相迎。”
段云杨却蓦然收起了笑容,情绪略微有些低沉地道:“是吗?只怕,太师还不知晓段某的真正意图,所以对段某起兵鎏、墨两国的事情正心生怨怒吧。”
密使闻言,神色间泛起尴尬。那消息是他传给李太师的,如今,他已经问明白段云杨没起异心,自然是越早对恩师解释清楚越好,以免被皇上知道后徒生枝节。于是,密使瞥了一眼段云杨背后的案桌上摆着的笔墨纸砚,开口道:“段将军,在下借笔墨一用,即刻修书一封将事情真相告知恩师。”
段云杨示意,“请便。”
密使大步上前,提笔蘸墨,略微沉思后,慎重的在信笺上落下数行字迹。写完待墨汁干透,他走到窗前,从袖中摸出一只短笛轻轻一吹,一声急促的脆响声后,不过多时,风中传来翅膀扑打的声音。
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落在他的手臂上,密使将写好的信笺卷起后塞进了白鸽脚上的小竹筒里,一抬手将白鸽放出了窗外,转回身对段云杨言道:“段将军可以放心,这雪鸽不出两日就能将消息送到。”
段云杨抬眼望着飞出院墙的那道小小的白影,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他转眼看向身旁的密使,笑了笑说:“密使如此为段某着想,段某铭记于心。”
“哪里哪里,这是做臣子的应该的。”密使应道。
段云杨欺身上前,深邃如夜的眸子让人窥不出他此刻的心绪。他开口缓缓地道:“为以示感激,请密使收下段某的……谢礼。”
密使只看到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胸口霍然一凉,像是突然开了个大洞。
而事实,确是如此。
密使瞪圆了眼睛,诧异的低头看了看瞬息刺穿他胸腔的那把利剑,明晃晃的剑身上不停地滴落殷红的血液,一滴滴,一股股,在地上汇成一滩。
“……”密使张了张嘴巴,喉咙咕咚着却发不出一个成型的音节,他颤抖的手抬起,指着好整以暇站在原地的段云杨,“你……”
尾音未落,门吱嘎一声打开,耿连新踏进了屋内。当密使瞧见他手里捏着的那团雪白的东西时,连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抵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嘴唇颤抖不已, “段、段云杨,你、你果真……”
段云杨平静无波地瞥了他一眼,再看了看那只雪鸽,对耿连新说道:“将字迹临摹下来,然后放了。”
耿连新应下,抓着雪鸽退了出去。
这时,段云杨抬脚走向委顿在地上濒死的密使,低下腰从他的手心里取出那只短笛。
密使大口大口喘着气,眼底的神色越来越黯淡。他趁段云杨取笛子的刹那,蓦然攥住他的手,眼睛暴凸射出精光,死死地盯着段云杨说:“段云杨,你叛国卖主,你不得好、好死!”
段云杨面无表情的对视着他的眼睛,“那又怎样?”
那人望着他,忽然诡秘的怪笑起来:“段云杨,你忘了,皇上在你身上下的蛊毒,你会死得、比我惨千百倍……”
段云杨漠然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冷声道:“那你就在黄泉路上,等着吧。”音落,出手,握住剑柄猛地从那人体内拔了出来。鲜血从伤口喷溅而出,那人痛苦地痉挛在身体,在他面前,直到断气。
段云杨瞧着手里的短笛,眼中倏忽闪过一道彻骨的恨意,转瞬又湮灭在他深邃如海的眸色里,再瞧不出丝毫端倪。
与楚铭道别后,颜玉问起顾采芙接下来去哪儿,顾采芙略微思索后提议就在原地等着,现在段云杨的手下一定在到处搜索他们的行踪,以其疲于奔命,倒不如静观其变。而且往往最危险的地方会是最安全的。
顾采芙在林内寻了块大石坐下,颜玉百无聊赖的在她周围转悠。
日头西沉,暮色渐渐来临。
两人身处在这片灰暗中也不敢点篝火,寒意随着夜色透体而入,顾采芙不禁抱着双臂肩膀瑟瑟发抖。
颜玉见状,转身走了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衫递给顾采芙:“披上吧。”
顾采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出手去接,许久后开口问道:“阎王,我与你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么?”
颜玉面色瞬间一凝,转瞬又恢复了常态,勾起嘴角笑得邪气无比。他俯下身去凑到顾采芙脸旁,望着夜色中她依然像黑水银般透亮的眸子,笑道:“哦,小芙觉得我们该有什么关系?”
顾采芙被他反问的噎住了话头,顿了片刻摇头回答:“我不知道。”
颜玉探手勾起她肩上垂散的发丝,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笑得愈发不正经:“其实呀,你和我是前世的恋人,郎情妾意,私定了终身,奈何被家人强力反对拆散了,然后我们……”
“然后我们就化作了两只蝴蝶,是吧?”顾采芙用波澜不兴地语调截下,“阎王,梁祝的故事我从小就听过。”说完,别开视线懒得再看他。
颜玉撇嘴道:“小芙呀,你怎么和那牛头马面一样,越来越正经了。”
顾采芙心想,总比有些人越来越不正经的好。可这句话她只能腹议。
颜玉叹了口气,刚要开口,面色忽然一变。手如闪电般探出,拽起顾采芙就往外飞去。
“追兵来了?”顾采芙惊问。
颜玉点了点头,“人数不少,而且,里面混着好几个一流高手。”
顾采芙闻言心头一紧,她调回头看向身后,已经隐约可见林内有火把星星点点的亮光,而且急速的往他们逃离的方向追赶过来。
就在此时,颜玉忽然停下脚步,带着顾采芙从半空落回到地面,平静地说:“我们被包围了,前面也有追兵。”
耳中听见随着林风传入她耳中的杂沓足音和人声,顾采芙变了脸色。
颜玉瞧她那紧张的表情,噗嗤笑出了声,探手拍拍她肩膀,“你放心,有本王在,你死不了的。本王要谁五更死,谁敢三更来索命。”
顾采芙听他说得轻松,高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刚要对他说声谢谢,忽然又耳闻颜玉继续说道:“对了,待会儿小芙抱得我紧点,不然从空中摔下来就不好玩了。”顿时间,顾采芙那句‘谢谢’被硬生生哽在了喉咙,她看着面前那张邪魅地笑脸,将那两个字囫囵吞回了肚里。
说话间,风中的嘈杂越来越近。颜玉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伸臂将顾采芙护在了身后。夜色中,几点火光飞速接近,不过几个腾跃间,从四方蹿出的数十人已然将顾采芙两人围住。
顾采芙瞧着当首的那个人,瞳仁一阵紧缩。
颜玉笑着道:“派这么多高手来,段将军还真看得起我们呀。”
耿连新没有接话,举在他手中的火把火光摇曳,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他的目光在顾采芙和颜玉身上瞧了几个来回,最后锁定了顾采芙,平声道:“将军请陈姑娘入府一叙。”
顾采芙冷笑回道:“我与你家将军没什么可叙的。”
耿连新话语微顿,“白瑶娘,陈姑娘总该记得吧。”
浑身猛地僵住!
顾采芙眸子颤抖了一下,咬住牙根再没说一个字。
耿连新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请吧,陈姑娘。”
颜玉拦住顾采芙,低声道:“你去了就能保证他不会再为难白瑶娘?”
顾采芙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能。我若去了,娘对他便再无价值。”而对于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东西,段云杨从来都是毫不手软的丢弃。
颜玉还待再争辩什么,顾采芙蓦然拉住他的手,“阎王,请你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