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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荣泽英杰这个混蛋!”
轻悠吓了一跳,就往外跑去。
织田亚夫要追,就被那少将阻止了。
他只能看着妻子离开,眼角几乎裂红。
然而,当轻悠看到白玉石阶上负手而立的黑色身影时,一下停了脚,因为她没看到儿子的身影。
“荣泽英杰,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缓缓雷劈过身,背光的阴影里,霍然露出一只缺失的黑色眼罩。
轻悠心下一怔,本欲转身离去,脚步却僵在了原地。
“轻悠,你还认得你的英杰哥哥吗?”
“你的眼睛……”
他微微侧了下脸,黑色眼罩在斜落的阳光下,清晰得刺目。
“呵,军医说,要是那块弹片再深一点,就戳进我的脑子,没救了。”
“荣泽英杰,你……”
他转过眼,直视她时,唇角嘲讽的笑容,慢慢变得柔和,“幸好我有运气,上帝宽容了我那一点点的奇迹,让我可以再看到你。轻悠,我们……已经有五年没见过面了吧?”
一道无声的叹息,长长地隔亘在两人之间,将这段不长不短的空白岁月,揉碎在心底。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兄长,当年才会害你被那么多人伤害。这五年,我总算为你报了仇。你还怪我么?”
“荣泽英杰,我从来没有要你……”
“轻悠,你以前都叫我英杰君的,你……可不可以再叫一次,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光线从高高的檐角退缩了下去,只留下男人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恍如初见时,那么清澈美好,干净爽朗,让人忍不住交付信任。
这样的男子,怎么会是别人口中的杀人魔呢?!
那份赤诚之心,她怎么会认错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愿意一直叫你“英杰君”,你也可以一直叫我“轻悠”,我们可以做永远的亲人,我们也可以不离不弃。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难道都是我害了你吗?
“英杰……”
她不敢再看那双清澈的眼,低下头时,眼前已经一片浑浊。
他似乎很高兴,又问,“轻悠,我想我这个魔鬼杀人狂终于到了要以死谢罪的时候了。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流一滴眼泪吗?”
她一下抬起头,大吼,“不会。你要是真死了,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为你哭。人家都说,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你要是真死了,我才不会为你掉眼泪。我也不会让小宝儿认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做叔叔,以后你送的礼物我都不会让他收。”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笑了。
夜风拂动他的衣角,拨乱他鬓边的碎发,映得那双眼眸,碎亮闪烁,如天边早早升起的北斗星。
久久地,在她抱怨完了一堆不知所云的东西,他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轻悠,我……有你这样的家人,英杰余愿足矣!”
“荣泽英杰,我才不稀罕有你这个……”
他走近时突然用力将她抱进怀里,紧得她浑身发疼,却在她叫嚷出声时,又突然放开了她。
她没有看到,在拥抱的那一瞬间,他帖着她耳畔的唇,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
“你这个混蛋!”
她气得大骂,揉搓手臂被勒疼的印子。
他站在她面前,笑容变得更大更深刻,专注的眼神映着她神气活现的生动表情,深深的,仿佛要刻进了灵魂里。
她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英杰,你到底……”
他却说,“轻悠,让殿下带你和小宝离开这里吧,到外面去,去过你们想过的生活,不要再回来了。再见!”
他伸手,最后一次为她拢了拢发鬓,倏然转身,大步离开。
轻悠追上前还想问什么,都被那少将挡住了。
她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才发现他的脚也是跛的。
少将听她提起,才娓娓道来,“上将他为了夺下一个小高地,那个高地前后我们冲峰了五十六次,损失战士近七百人,上将他亲自背着炸药包将高地炸了,一雪七百人之耻,失去了一只眼睛……那条腿,是在美军空袭阵地时,他为保护一个正在给战士做手术的医生,被弹片伤到没及时处理,直到空袭完后被医生发现时,已经晚了……”
少将的面容上,有莫大的惋惜,眼底里亦有绝对的崇拜和敬仰。
那么令敌人憎恨,令百姓惧怕的人,对自己的上级,亲人,将士,却是绝对的忠诚而全力以赴。
她应该恨他吗?怪他吗?怨他吗?
那都是他的错吗?
……
“少主,宫门开了,说是我们随时可以离开。那个总司令说,已经为殿下您准备好了亲悠号。亲卫军们也都集结好了,就等您下令了。”
南云卫和十一郎都站在了男人跟前,两人脸上都写着激跃的神情。
毕竟已经在这里关了两年,虽然整日锦衣玉食,环境也是帝王级的,可是再美好的事物,也比不上自由可贵啊!
终于要逃离这个该死的华丽牢笼了,怎么能会不高兴呢。
织田亚夫抬手压下了两人的话,眉头紧蹙,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窗外的黯下的夜色,问儿子去了哪里。
恰时,门外就传来了小宝儿欢欣的叫唤声。
“妈妈,咦,你怎么哭了?爸爸又欺负你了吗?走,我帮你教训爸爸去。”
“爸爸,我们回来啦!”
小宝儿拉着爸爸急急地奔回屋子里,看到还有几个叔叔在,似乎脸色都有些不同寻常。
织田亚夫看着轻悠,问,“他走了。”
轻悠点头,“嗯。他说我们可以……”
他拉过她,看着她的眼,“小宝该饿了,你去弄些吃的来。”
“啊,爸爸,今天我和小木头他们在外面已经吃……”
“你跟我来。在外面野了一天,你瞧瞧你像什么,简直就是个小叫花子。”
爸爸抱起儿子,笑着进了洗漱间。
南云卫和十一郎面面相窥,只得离开。
轻悠却看着父子两离开的方向,心下更沉重。
洗漱间里,织田亚夫将门一关,就朝儿子摊手,“东西都弄到了?”
小宝嘴一瘪,将小手背到身后去了,“爸爸,你又欺负妈妈,你还不认错,还叫妈妈做这个那个,你要是不跟妈妈陪礼道歉,东西就不能给你。”
织田亚夫苦笑一下,只能哄骗儿子一番,小家伙才得意洋洋地将战利品拿出来。
“好小子,干得不错!”
小家伙被爸爸一夸,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想起之后吃烤鸭的“艳遇”时,小宝儿蹭到爸爸身边,问,“爸爸,今天我救了一个好可爱好漂亮的女孩子。”
正在看儿子画的古怪地图,辨识自己想要的信息的织田亚夫不由挑了挑眉,“哦”了一声。
小家伙没受到预想中的关注,着急了,“爸爸,她跟我一样是混血儿耶!她的眼睛好漂亮,像大海,又像湖水,又蓝又绿。她叫小绿,她说她的曾祖母就是绿眼睛,而她爸爸是蓝眼睛,所以……”
小家伙兴奋地嘀咕了半天她的艳遇,终于得到了爸爸的首肯。
“好,等有机会,你们熟悉了,你把她带来家里玩,给爸爸妈妈介绍认识一下。”
“谢谢爸爸。”
“谢我做什么,那可是你英雄救美来的漂亮姑娘。”
“不是啦!其实当时,我有点害怕……”
“现在知道当英雄要付出什么代价了?”
“爸爸,我以后不会乱来了。”
小宝儿最怕的还是让父母难过,也更怕和父母分开。
……
战场,厮杀还在继续。
冲锋号吹响时,壕沟里的战士拿起了尖刀,朝前方冲来的敌人迎了上去。
“为了帝国的荣誉!”
“帝国万岁!”
“我们要像战士一样死去,绝不投降!”
“绝不投降,帝国万岁,皇帝万岁!”
那些身着黄色军服,或着黑色军服的男人们,子弹没了,尖刀相向。
他们杀红了眼,杀疯了心,除了杀戳还是杀戳,他们大叫着祖国万岁,他们抛弃生命,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没有回头逃跑。
彼方,正在指挥这场南北最大战般的两名司令官,也为敌人那悍不畏死的疯狂给震撼了。
放下眼镜,屠云叹息。
姜少言骂道,“这些蠢祸难道不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副官咳嗽地一声,“司令,您不是还想等他们的青山长满了草又杀回来吧?”
屠云哧笑,“你们司令是怕这一生再没有实力相当的敌人,会感到寂寞。”
姜少言哼一声,却忍不住又掏出了怀表,瞧了瞧里面的一对母子照,心里其实更担忧这两个正在八百里外的北平城的人儿,是否安全。
“报告,司令,找到荣泽英杰了!”
各有所思的两个男人立即回了刘。
“带路!”
在一块并不怎么重要的小高地上,他们看到了那个正用机关枪疯狂扫射的男人。
因为对方在最近一次战役上,丢了只眼睛,望远镜里一看就能认出身份了。
姜少言有些惊讶,“他疯了么?不在后方指挥,跑到前线来干什么?”
屠云说,“在后面指挥还有胜算么?”
姜少言失语。
高地上,已经满面涂血的男人高声大吼着,“来啊,上来送死啊!你们这群没用的东亚病夫,懦弱无知的亚国人,哈哈哈哈,来送死啊——”
“看我打爆你们的头,挖你们的肠子,喝你们的血,哈哈哈——”
“怎么,你们怕了吗?一群该死的胆小鬼,除了抱西洋人的大腿,你们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啊!”
“我就是荣泽英杰,你们天天做梦都想杀掉的魔鬼杀人狂大将啊!”
他这一阵刺激,让已经被扫下去的亚国士兵更是群情激愤,于是机关枪,冲峰枪,手榴弹,同时开动,对准了高地一阵猛轰。
但他们都没想用大炮直接轰掉高地,都顶着一股劲儿,想要亲手手刃那个可恶的杀千刀的魔鬼上将!
轰隆,嗒嗒嗒嗒。
子弹的火光,与手榴弹的轰鸣交相辉应着,在小小的高地上,爆出一团又一团的血色。那里面炸出了不少残尸断臂,可是那该死的可恶的杀人魔竟然还在叫嚣,没有死掉。
这叫众人怎么甘心。
又一波冲击杀了上去,机关枪还在响,再一波手榴弹又扔了了上去,炸得那个小堡垒都已经完全没了形儿,可是在稍稍几秒的沉寂后,嗒嗒嗒的枪声又响起,仿佛这魔鬼的子弹是取之不完用之不歇似的。
让人又惊又气,更不甘心。
“不行,让坦克上,不能再在这里耗费人命。”屠云看不下去了。
“等等,好像……”姜少言喝止。
突然,高地上的枪声停了。
立即有士兵跳了起来,大叫,“他没子弹了,兄弟们冲啊!刮了这该死的小鬼子,他杀了我们的兄弟,我们也要刮了他的胳膊,挖了他的内脏,削他的肉,放他的血!兄弟们,冲啊!”
铿——
第一个冲上去的士兵,被突然冲出的一抹冷光,直直劈中脑门,瞬间分成了两半。
之后的人都骇了一跳,却见那执刀的男人浑身是血,一只腿已经不见了,显然是在刚才的狂轰烂炸中已经被炸掉了,可他竟然还用另一只脚狠狠地站着,将自己的伤腿用一根刺刀插往定在了地上,残忍地将自己的身体稳稳地支撑着。
他的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