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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晃晃头，英挺撒意的身子融入了夜色，其实，他真的知道答案。
但他不能说！算了，那些尘事烦忧还是留给凡人和那只猫妖去想吧。
他只要守住自己的承诺就好……
☆、059
十年后的一个黄昏，郎胤按照约定的日子到了白家楼下，他之所以亲自登门并不是怕白素竹失约，而是怕她找不到自己。
时间于他的意义与普通人不同，十年光阴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为了避免被人询问“长生不老”的秘诀。他隔些年就会搬次家，两年前，他搬离了原来的住所，公司也转手了。每天抓抓鬼，修修仙，日子过的轻松惬意。
白素竹见到郎胤时，并没一丝惊讶之色。她将客人请进门，将刚刚取回来的生日蛋糕放进冰箱，而后为郎胤沏了杯茶。
“十年了，时间过的真快。”白素竹以一句由衷的叹息做了开场白。
“说吧。”郎胤无意与她废话，直切主题。
白素竹睨着郎胤，苦涩一笑“其实我不想说，但是为别人保守秘密很累，如果要防范的对象不是人就更累了。”
“你知道的比我预想的更多。”郎胤语气极其平淡，似乎并不惊讶她对自己身份的了解。
“确实。”白素竹呷了口茶，淡然的道“我还知道青若本是山间的一株苍兰花，因无意间沾染了一只灵狐的血才有机会修行成人。她将灵狐视为主人，和他一起修行。除了那只狐狸，她唯一的朋友就是你。”
郎胤微怔，思绪被牵动，其实，他不仅是青若的朋友，也曾和青洛推心置腹，可这份难得的友谊没挨过那场天劫的考验。
多年前，青若和青洛因度天劫而受了重伤，那是青洛第一次被天雷伤到，他气愤老天的不公，不仅不在正经修行，还研究起一些旁门左道的“捷径”。青若不想他将一千多年的修行付之一炬，百般劝阻。
青洛不仅不领情，还讥讽青若，要她看清自己的身份。事实上，青若没有身份，她就像青洛的附属品，甚至连名字都是他给的。青若没办法，只好求助郎胤，希望他能把青洛拉回正途。
那时的郎胤已离开了久居的深山，做起了顾城的守城者。他深知青洛有多固执，说服他需要时间。为了防止青洛胡作非为，郎胤将两位好友安置在顾城。那段特殊的日子里，他和青若为了青洛经常同进同出，这种情况让青洛萌生了，自己的所属品被抢走了的想法。他不仅不感激郎胤，还对他产生了敌意。
郎胤不笨，自然感觉到了。可他寡言成性，不愿多做解释。青洛的误解更深了，后来还一意孤行的要娶青洛为妻。
他们是妖，不是神，即使结为夫妻也不会受天条管束的。可想修仙就要做到心静如水，不能有太多的牵挂。郎胤深知，青洛从没把青若放在眼里，换言之，青洛不会受影响。可青若不同，她将青洛视为唯一，
在加上修行时间短，心性容易动摇。如果他们结合，青若早晚会动情，修仙也就成了无稽之谈了。郎胤将她视为挚友，自然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而他的阻拦让青洛极为恼火，结果落了一个好友反目，各奔东西的下场。
白素竹将郎胤浓眉紧蹙，忽然笑了“你真的两千多岁了嘛？”
除了郎胤之外，她唯一见过的妖精就是青若，那个温婉美丽的女人说自己是九百多岁时，她好半天都没说话。青若见她愕然不语，轻笑道“青洛一千八百多岁，郎胤两千多岁，和他们比，我还很年轻。”
白素竹没见过青洛，却见到了比古文物还古文物的郎胤，不夸张的说，她从没见过比他更冷漠，更俊朗的“人”。
“青若和你说过什么？她现在在哪？”郎胤没心情和她探讨自己的身世，将话题导正。
白素竹没说话，从阳台搬出一株有些枯萎的苍兰放在了郎胤跟前。
“她被打回原型了？”郎胤难以置信的道。
“你还记得你和青洛对决那晚吧？”白素竹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不用郎胤回答，她也知道，那么难忘的事，任谁都无法忘记呢“那晚过后，青若跟着青洛去了一个偏僻闭塞的小镇，在那休养生息。青洛为了救制重伤的青若，抓了小右一家，以人类的精气滋养青若的元身，也就是这盆苍兰花。”
郎胤凝眉，他一直以为小右的父母是被凶灵所害，还真忘记了，误入歧途的死狐狸比凶灵更狠毒。
“青洛看出小右与常人不同，并没把她给青若续命，反而留给了自己。”白素竹轻抚摸着苍兰的叶片“青若说过，如果她有意识绝不会同意青洛的做法，可她的伤势太重，一直昏昏沉沉的。待她恢复意识时，左氏夫妇已经死了，小右的精魄被青洛吸食了。青若知道自己劝不动青洛，只好趁他不注意时带着小右逃走了……”
“谁为小右补的魂？”郎胤打断了她的叙述，心理有些紧张。补魂术不仅需要施法者充分的掌握术法，还需要找到替代魂魄的物品。
而这种特殊的“物品”除了他人的魂魄，还可以用妖的内丹替代。
“是青若，她想弥补小右。”白素竹抚着苍兰的叶片，眼底满是哀伤。如果不是认识了青若，她永远不会知道，妖不是传说中才有，妖也可以有人性。她不知道那颗明亮圆润的小珠子是什么，只知青若将它放入小右的身体里，原本昏睡不醒的小右终于醒来了，可青若一直未愈的伤势却严重了。白素竹亲眼见到了温婉美丽的青若从衰竭直至消失不见。
白素竹不知道，内丹并非灵丹妙药，而是妖的精气，精血的凝合。如果是郎胤这种道行高深的妖，可以将自己的内丹划出一部分用于补魂救人。自损是不必说的，可青若修行不到千年，当时还身负重伤，将内丹给别人相当于自杀。
郎胤很生气，他气青若自作主张，她明知道人的魂为意念，魄则是精气。少了精魄的人只是比较孱弱，病痛缠身。如无意外，活到二十岁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她将内丹给了别人，自己近千年的修行就付之一炬了。就算她有愧在先，也不需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青若找到我时只带着小右和这盆花。”白素竹凄然的抚着苍兰的枝叶“她走之后，我一直精心照料它，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花叶越来越干。”
郎胤瞪了苍兰一眼，只当瞪青若了。他搞不懂青若在想什么，居然连护住元身的精气都没留足，难道她不想有朝一日修回人形了嘛？！
白素竹又和郎胤聊了许多，话题不在围绕青若，而是谈起了小右。
除了那颗内丹之外，郎胤对小右并没太大兴趣。白素竹却兴致不减，将小右的生活近况一点一滴的透露给他听。
“你为小右争取了十年时间，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我该为你叫好。”
“我和你聊小右，是想在争取些时间。”白素竹像一位赞扬爱女的母亲，眼底有笑，还有隐隐的水光“我想看她毕业，工作，结婚，生子，所有普通人该有的，她也应该拥有。”
“她命由天不由你。”郎胤撂下话便离开了。
白素竹送走郎胤后无力的瘫在了沙发上，无声的落泪了，她完成了青若的嘱托，可是心里好沉重。
☆、060
夜色降临，万家灯火，郎胤带着那盆气的他牙根直痒痒的苍兰驶入香榭丽舍住宅区。
他一手拎着花盆，一手拿着画本，在大门前顿住步子，沉声道“开门！”
客厅里人啪的打了个响指，白色双开门应声开起，郎胤踱步进门。只见没经主人允许便登堂入室的陆大人正在茶几旁吃水果。
郎胤为苍兰找好安身之所，才将冰锥般的目光投向不速之客“有事？”
“没事不能来吗？”陆离抽了张纸巾擦擦手。
“不能！”郎胤厌恶的扫了眼狼藉的茶几。
“不能也来了。”陆离嬉皮笑脸“别这么瞪我，水果是我自己带来的，你家的冰箱除了鱼罐头就是矿泉水。”
“收拾干净。”郎胤下巴微挑“然后滚出去。”
“真没人情味儿，我半个时辰后就去巡逻了，在你家坐一会，大不了我给你钱。”陆离嘴上抱怨着，随后施了个小法术，果皮果核飞进了垃圾桶。
“我只收人民币。”
“冥币也是RMB的一种。”陆离笑吟吟的拿起画本翻阅“你和那个姓白的女人谈的怎么样？”
郎胤微微凝眉“你来就是为这件事？”
他忽然觉的陆离对这件事很热衷，事实上，他能清楚的记的“十年之约”的日子，就是经陆离提醒的。
“算是吧。”陆离从上个月就开始惦记这档子事，如果他没记错，今天是那个丫头的十六岁生日。
“你太闲了。”郎胤轻讽。
“我是忙里偷闲。”陆离随口应付，貌似不经意的瞄了瞄角几上的苍兰。截至此时，事情的发展情况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现在只等郎胤将内丹取回来，青若的元身就能保住。再用个几百年休养生息，她就能再次修出肉身。而小右健康的活到十六岁，之后顺其自然。不得不说，青若安排的很若当。
郎胤取过拘魂瓮丢给陆离“拿完东西立刻消失。”
“哈，这丫头还挺自恋的。”陆离接住白瓷瓮，眼睛却没离开画本。
郎胤抬眸，只见画本上是个女孩的肖像，女孩大约十四五岁，明眸皓齿，马尾辫偏向一侧，看上去既可爱又俏皮。
“你认识她？”郎胤问陆离，这画本是白素竹硬塞给他的，说是小右最得意的作品，让他好好瞧瞧。
陆离微愣，旋即笑问“这不是被我吓哭的小丫头嘛？”
郎胤摇头“不知道。”他没见到小右，不过很快就能见到了。
“还挺漂亮的。”陆离将画本递给他“你把青若的内丹拿回来，她该怎么办？”
郎胤微微蹙眉，探究的瞅着陆离“我似乎没告诉你说内丹的事。”
陆离一怔，暗骂自己嘴碎，旋即笑道“我前几天巡逻时刚好经过白素竹家，就进去转了一圈，刚好见到那盆苍兰，野生苍兰很稀有的，曾经成精的苍兰就更稀有了，我可是神仙，脑袋很好用的，随便想想就明白了呗。”
郎胤黑眸微眯，“你有事瞒我！”
“没有。”陆离装傻充愣“靠，真的没有，别用你的猫眼珠子瞅我，怪吓人的。”
郎胤敛起精锐的目光“你是人嘛？”
“我口误。”陆离稍稍的松了口气。暗想，以后再也不乱说了，这只死猫太吓人，不对，太吓神了！
郎胤和陆离数百年，就算他不刻意去了解，也早就将这位老友的脾气摸透了。他确定陆离一定隐瞒了某些事。这晚过后，郎胤曾多次试探，想从陆离口中套点信息。而陆离并非笨蛋，他惹不起郎胤却能躲的起。就算猫妖再厉害，也不可能到酆都找他麻烦。
陆离一躲就是好几年，时间一久，郎胤也就没心思问了，只是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过自己的生活。
直到小右病入膏肓，魄散魂将离时，郎胤在医院的走廊里见到了消失许久的陆离。大概是他对小右的态度过于冷漠了，陆离怒极之下说走嘴了。
郎胤怔住，思绪翻天覆地，百转千回。震惊，难过，懊悔全都袭上了心头。
陆离叹气“郎胤，我得带她走了。”
郎胤从震惊中缓过神，眸光似火，语气却犹如寒冬腊月的坚冰“我们的交情就到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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