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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佑亮道:“在下数天未曾洗浴,你吃了我岂不等于吃一肚皮灰土?哈哈!老怪,你待怎的?”
棋盘老怪怪目一翻,便要动手,忽然一阵清嘹笛声传来,那老怪一听,登时脸色大变,拔腿便走,俞一棋和那姓温的也是飞步而去。
云龙翁道:“小兄弟仗义之情,老夫终老不忘,咱们这便别过。”
俞佑亮道:“家师常道前辈是天下侠义中第一人,少许之劳又何足挂齿?”
云龙翁也是一挥手,和丐帮吴长老大步去了,刹时间整个郊野只是剩下俞佑亮一人,这一场正邪亘古未有之大战,便告草草收场。但那笛声愈来愈是清亮,那声音悦耳已极,便如百鸟齐鸣,俞佑亮大是奇怪,心头想这吹笛人定是大有来头,不然强若棋盘老怪,岂会闻声而遁?
过了一会,一阵沉重脚步之声自南方而来,那笛声夹在沉重步子声中,却是丝毫未乱,清晰无比。
俞佑亮正待上前探查,忽然青影一闪,从林中跑出一只巨大青牛,上面一个稚龄童子,正自吹笛自娱。那童子一拍牛首,那青牛乖乖站定,月光之下,更显牛身庞大,遍体青色,便如青铜铸一般的。
那童子蓦的短笛一挥,打了一个问讯表示,对着俞佑亮笑了笑道:“孩子,这去西昆仑还有多远?”
俞佑亮一怔,心中大是好笑,这童子明明比自己尚小个十几岁,竟是老气横秋,但他天性谨慎,当下道:“你是问西昆仑么?离此还有廿天路程!”
那童子想了想道:“你这廿天路程是指以你功力么?”
俞佑亮道:“是指江湖上一等一高手脚程。”
那童子沉吟道:“那我这青牛只须一半时间便可奔到。”
俞佑亮几乎笑出声来,心中暗忖道:“从来只听到别人说‘其慢如牛’这句话,难道这青牛生了翅翼不成?”
但他口中却道:“西昆仑绝顶听说有些地方难攀登,这青牛未必能驮人而上。”
那童子咯咯一笑,全是童声,笑完了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喂,谢谢你啦。”
俞佑亮见他来得突然,心中搜断枯肠,却再也想不起这人来路,当下只有道:“听说西昆仑再过一月,正邪两派决战,你可得小心点儿才是。”
那童子晃着头道:“我有几个不肖后辈被人欺侮,做大人的只有替他们壮壮门面了。”
俞佑亮见他一本正经的说着,心中一惊,倒是不敢轻视,试探道:“你可知昆仑天机真人与红袍老怪之约么?”
那童子摇头道:“什么天机真人,孩子儿们怎可妄称什么真人?这岂不是折寿么,我只知道浮云孩儿给人宰了,别人还要来拔昆仑老巢。”
他愈说愈是荒谬,说道浮云大师给人宰了,这还用小手比了一个杀人手势,俞佑亮心中忖道:“原来此人是个失心疯的孩子!”
但转念之间,对于自己这种解释,再也难以满意,他心中暗忖:“如果是个稚龄孩子,怎会知道浮云大师被人杀了,如果是听人家说,看那表情又不大像,这倒怪了。”
那童子挥挥手道:“你这孩子倒长得清秀,我老人家生平有个最坏习惯,一受别人恩惠,一定要数倍报还,承你指点路径,我老人家身边又没有带什么见面礼,这个怎么样?真难死人了。……”
俞佑亮忍笑道:“老前辈看着办!”这正是他过人之长,凡事非到真象查明出,决不鲁莽动手,不然像这等盛气少年,老早便要发作。
那童子想了想拍手道:“你是练武的,看你满身润光,内功已臻门径,老人家便指点你一两手吧!”
他说完跨下牛背,踏踏踏在地上走了十几步,身形一起,上青牛扬长而去。
俞佑亮心中登时惊得呆了,直到那一人一牛走得踪影全无,这才回转过来,原来那童子适才乱踏几步,但那身形便似风转轮车,以俞佑亮的目力,根本连起落身形那一点未曾看清楚,真似一阵疾风,一转即过。
俞佑亮俯身一瞧,那坚逾山岩的黄土上印着十几个寸深足印,俞佑亮仔细将那足印步位记忆下来,一时之间,却是无从捉摸。
俞佑亮心中只是想道:“这人是谁?这人是谁?”
他想遍脑子,却想不到师父曾经说过这怎一个人,照这人适才所露身手,别说自己连他身影都摸不清楚,便是那横霸一世的桑干狮王,比起此人身手,只怕也有所未逮。
俞佑亮以廿多岁,学得一身上乘功夫,他上次和红袍老祖对掌,自信之心大增,自忖已登一流高手之列,但此一夜之间,连遇两个怪人,功力都远在自己之上,心中不由心灰意懒,暗自忖道:“我勤苦练功又有什么用?这—辈子只怕也难以练到这两人身手,只要大仇得报,正该和那玄湖郡主同隐一处山明水秀之处,以度余生。”
他想到玄湖郡主,便又跟着想起那华山娇小可爱的邵姑娘,他心中一动忖道:“那桑干狮王终于来了,要救邵姑娘谈何容易,那云龙翁不知此间就里,以为狮王作保,再无人敢动过姑娘,却未想到,狮王正是受命来送邵姑娘到建州。”
想到此,他灵台之间到渐渐净起来,他心中沉吟良久,最后下了决心道:“我这就赶去救那邵姑娘,如果狮王投宿那镇中,我先赶到玄湖郡主那儿去,说不定还有希望。”
他打定主意,看看天色已是四更将残,一提正气正欲离去,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那狮王平淡的声音道:“小伙子,那吹笛子的人走那个方向而去?”
俞佑亮不敢多逞留,手一指西方道:“那人骑青牛上西昆仑去了。”
那桑干狮王点点头道:“赶不及了。”
他仰首望天,低头忽然看见地下所印脚色,脸色微变,沉吟一刻,也不招呼,迳自又往村中去了。
这青牛童子来历,当下宇内除了狮王本人,只有浮云大师知道,但浮云大师逝去,那便只有他一人知道了。
桑千狮王原意要会会此人,但他有任务在身,是犹豫未出,后来青牛童子走了,他忽想起这人如果插手自己所办之事,捷足先去,那可大大难缠,是以匆匆赶来,问明俞佑亮那童子是往西而去,他施展“千视他听”之术,察觉那青牛脚步声正是往西而去,是以放心回村。
俞佑亮不再滞豫,施展上乘轻功,身形如飞在荒野中奔去。
这时夜凉似水,俞佑亮耳边尽是呼呼风声,奔了半个时辰,天色仍未见晓,俞佑亮心中忖道:“那狮王欺身我背后,我却一无所觉,如果他要暗算于我,我又凭什么抵抗?”
想着想着,又不禁大感颓丧,日他对那狮王印象并不甚差,不知当年为何惹起师父等人联手而攻?
渐渐地那玄湖郡主所居山谷近了,俞佑亮这一夜之间往返奔跑,又拼命和俞一棋大战,这时微感疲乏,他轻轻跃进大门,心中沉吟着不知要不要告诉玄湖郡主,但抬头一看,玄湖郡主室中灯火辉煌,那梁纶正站在门口,似乎向玄湖郡主禀告什么。
俞佑亮见机不可失,连忙闪身大厅,只见厅中一片漆黑,并无半个人影,俞佑亮轻轻唤道:“邵姑娘!邵姑娘!是我!是我!”
他连呼数声,却是无人回答,俞佑亮游目四周,只见那厅角端端坐着一个人,不是那华山邵姑娘是谁?
俞佑亮道:“邵姑娘,你被点中哑穴么?”
那华山女侠气呼呼地道:“你自己才是哑子,你快走,别来理我。”
俞佑亮道:“邵姑娘,我是来救你的。”
邵婵哼声道:“你还会想得到我,你……你怎么不去和那妖女亲热呀?大好良辰辜负了岂不可惜?”
俞佑亮一怔,他是千机百伶之人,当下立刻明白这姑娘心中之意,俞佑亮诚恳地道:“邵姑娘,目下时机紧逼,你如此刻不逃,那便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邵婵气道:“我生我死,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好肉麻,和那妖女公然并肩而行,连成亲都没有,便留你住在此,真是丧廉鲜耻,猪狗不如。”
俞佑亮急道:“这事咱们以后再谈,我这便替你解穴,快跟我逃去,不然小命不保。”
邵婵尖声道:“原来俞大公子也被妖女抛弃了,哈,真是有趣,你要走尽快,我便是死了也不要你来救。”
她说到后来,眼圈一红,眼泪流将下来。俞佑亮知道劝她不动,伸手便抱,忽然指尖一痛,他连忙缩手,那右手食指被咬破一个口子。
邵婵哭道:“你如敢碰我衣角,今日便死给你这忘恩负义小贼看看!”
俞佑亮颓然无力,忽见玄湖郡主房中灯火一灭,隐约间两条人影如飞而起,俞佑亮知事到最后关头,硬的不成,只有软求,当下柔声道:“邵姑娘……你!你也太不知……不知我心了。”
邵婵哽咽道:“你安的什么心肠,你自己知道。”
俞佑亮道:“我为救你,和那妖女厮混,我和她敷衍,你当我心中快活么?唉!你是不肯再相信我了,好好好,我也没兴趣逃走,便陪你一块被人宰割吧!”
邵婵一听,双目大睁道:“喂,你说什么?”
俞佑亮悲声道:“我怎么不知道那小妖女心若蛇蝎?我巴不得永远不要见他,但是为了你……为了你……不然她是清人,唉……。”
邵婵倒底是世事不深的小姑娘,闻言心中倒信了九分,她眨着眼泪道:“再怎么也冤枉不到那里去?喂,你怎么会和小妖女勾……相识的?”
俞佑亮愁眉苦险地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反正要被人解送到建州去,一路上我原原本本告诉你。”
邵婵一努嘴道:“你快替我解开穴道。咱们逃!”
俞佑亮大喜,上前拍她背后穴道,但那邵姑娘却是依然动弹不得,俞佑亮低声道:“这点穴手法极是怪异,我一时之间也参悟不透,邵姑娘,我抱你逃,先离散穴,再慢慢想法。”
那邵婵脸上一红,终于轻轻点了点头,俞佑亮抱着她闪身而去,邵婵低声地道:“那妖女当真是清狗么?”
俞佑亮怕再生枝节,点头道:“正是我汉人生死大敌清狗族中名贵族。”
邵婵声音更低,歉然地道:“俞……俞大哥,我错怪了你。”
俞佑亮捭捭她周道:“你是个讨人欢喜的小姑娘,大哥哥怎会怪你。”
俞佑亮一出大厅闪身盾院而走,他数提真气,拼命狂奔,往西方昆仑山方向而去。
他走了很久,院中走出一个姑娘,那姑娘望着夜将阑,天空晓星已敛,四周一片凄清,但她心中喃喃地道:“如非鬼差神使,梁纶发觉有脚步声追敌而去,我又岂会来此,如果我不来此,又怎能揭穿他撒的弥天大谎,老天爷啊!老天爷,你难道尽对我一个弱女子下毒手,是前世我做的坏事太多么?”
她想到极处,心中如千刀万割!
原来满汉是血海深仇,原来满人都被他看做狗子一般,我……我宁愿被他骗一辈子,但老天爷为什么又要马上来破碎我的心呢?你……你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天边第一道霞光升起了,这姑娘心中只是想死,忽然一阵脚步声起,九哥带着梁纶和一个蒙面人来,她长吸一气暗自寻思。
“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伤心人还得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