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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细想,另一个更庞大的身形正从大殿石阶缓缓拾级而上。说他庞大,便是一点都不夸张的,自己曾与张成良有过交谈,那时,即墨记得,他是个挺修长的青年。只是这个修长的张成良站在那蒙古人旁边,足足矮下去了两个头,外加那蒙古人身形除了高大,还极其魁梧,简直与巨人无异。
不过巨人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踏得扎实,直到他整个儿跨入殿内,一旁的蒙古大汉才缓慢而僵硬地失去重心,向地面倒将下去。
即墨厌恶得像躲避瘟疫一般扬手挥开那断了气的蒙古人,匕首也随之落地,伴着尸体倒地、合奏出轰然一声。
那个不仅是一个蒙古强盗倒下的声音,也是一个王朝轰然倒塌的声响。她转头再次望着殿门口还站着的两人,他们才是这次战争的胜者,而自己即便是站在高阶之上,其实已然成了阶下囚。
巨人从远处看了看即墨,没有说话,慢慢走过来,跨上石阶,对她微微点头示意。
好高!他真的好高!
刚才站在远处和别人比,只是觉得高,走到面前,那个强大压迫的气场便如同雷雨天胸口闷闷地感觉压迫着自己,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这人是谁,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一进来
2、时移世易 。。。
,所有兵士当即跪下,鸦雀无声。可见地位必然是高的,难道是蒙古可汗吗?他叫什么——宁远可汗?
巨人上下打量了即墨一会儿,弯腰下去,从尸体喉间拔出匕首,在尸身上擦了擦,定神仔细研看,确定血迹都被擦干才将匕首插入腰间。
继而再次弯腰,捡起地上遗落的那把匕首,握在手中,并在即墨小脸前比划了一下。
“巴图鲁!”大殿门口传来一声急唤,那是张成良的声音,音里带着涩,“这是前朝长公主。”
巨人瞥了门口一眼,动作稍微一顿,随即点点头,离开即墨,走到大殿中央,用蒙语说:“可汗有命,善待前朝遗孤,违令者杀无赦!”那声音低沉有力,浑厚地警告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当然,眼前还有一个活生生,哦,不,是已经死了的例子给大家看。
前朝,呵,多嘲笑的称呼,有生之年,被自己听到了。即墨不禁自嘲。
这个巨人不是蒙古可汗,他叫巴图鲁。虽然这样,想必也是蒙古可汗身边的红人,自然是不能小觑的。
即墨再次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一堆没有了灵魂的骨肉,心里隐隐地怕,生死只是一线之间,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躺在地上的,也许就是自己。
“这殿里除了我,便没有其他人了。”她声音压得低,却足够让门外的张成良听到。四目相望之间,多了分隔阂与敌意。
巨人在一旁抱胸观看,似乎很是欣赏眼前的戏码,摆出坐山观虎的姿态,等看两人剑拔弩张。
终于看见张成良缓慢跨过门槛,一步步朝前步来。他的脸上没有羞愧神色,即便是面对即墨咄咄逼人的眼神。身上甲胄随着每一步向前,片片敲击出金属声。
走到跟前,并未下跪行礼。也许,终于可以有个机会与即墨平起平坐,不再低声下气,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之一吧。
见他与另一边的巨人巴图鲁使了一个眼色,巨人转身,吩咐所有蒙古士兵退下,在殿下候命。不消多时,殿里便只剩他们三人。
即墨从案上随手拿起几份奏折,放到他面前:“张将军,要不要看一看?”她的声音里透着威胁,还有挑衅,也依旧如银铃般地好听。
奏折被轻轻推开,淡淡一句:“不用了。”
嘴角微扯,眉眼如丝,即墨回头看了巴图鲁一眼,复又回过脸,脸上的笑意隐晦莫名:“将军是不屑看呢,还是不敢看?这些奏折上面写的是帝国的败绩,多少士兵死于异族刀下,哪位将军被焚于军前,哦,还有,哪里的百姓又被劫掠一通。你说,这是为了什么!?”话刚说完,几本奏折已经飞了出来,重重砸到张成良的脸上。
她心里是恨的,如果不是他张家
2、时移世易 。。。
辅政,如果不是他父亲主张放弃宽甸,如果不是他助纣为虐地为蒙古人引路杀入皇城,国何以灭,家何以亡?
却见他俯身下去,捡起落在地上的奏折,一封封整理好,重新摞在案几之上,堆叠整齐,态度谦逊有礼。
回头对即墨点头示意:“前朝的奏折臣不会看,这些奏折会留在这里,可汗来了便可以看到。”
即墨皱眉看着他,这人丝毫未觉得背叛家国是件大逆不道的错事,反而摆出一个天经地义的表情。从他的眼里,似乎也读不出任何情绪,无爱无恨。
他的态度与表情堵得即墨无言以对,那意思仿佛是说,我叛国就叛国了,帮蒙古人打进来就打进来了,反正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就是这样子,你能怎么办?这~~~~就是一帮强盗,无理可讲!!
“如果公主没有什么要说的,在下还有其它事要做。”他抬头说:“巴图鲁,走吧。”
两人步下案前石阶,往殿外那片光亮走。
“巴图鲁!”即墨唤住蒙古巨人,换来那巨人回头一望:“公主?有事么。”
点点头,快步走到他面前,抬头仰视:“你们的可汗说要善待我们?”
“是。”
“好。”即墨无奈点头,“看好你的士兵们,我的母后与妹妹即黛居于宫城西边的福缘阁,如果可以,尽力保护她们。”
巴图鲁微微点头:“自然会的。”
“恩,那就好。”即墨微微苦笑着点头,轻声说:“即黛她还未及笄,依旧是个孩子,不要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情。”她顺手指了指那具蒙古尸体,表明她所暗示的意思。
依旧是点头应承:“好!”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即墨还是不放心:“巴图鲁,如果我妹妹出了任何事情,我一定找你拼命!”
巨人侧头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即墨站立良久,再也支持不了,颓然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触及的地面上是一块块暗灰色的砖石,这是窑乡以特别技艺烧制的砖石,上贡进京,故称京砖,民间讹传为金砖。抬头望向檐角明晃晃的金色琉璃瓦片,在日光下泛着久远又美丽的光泽。这华丽的皇宫,就是用这一点一滴地奢华铺陈建造起来的,曾经这片宫殿是自己撒野放肆的地方,如今,一砖一瓦,都已经不属于她了。
3
3、这里是掖庭 。。。
即墨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为什么这阳光总是投不进这间屋子?好奇怪。难道,因为这里叫掖庭,所以白天也如黑夜,晒不到太阳么?
是的,这里叫掖庭,若干年前,自己曾和妹妹即黛一起来过,那时两人都是宫里无法无天的疯丫头,父皇荒于朝政,更对于姐妹两疏于管教,母后也是将两人骄纵惯了的,所以由得她们任性玩耍。
某一天,两人误入了掖庭,前后也没走过几步,即墨便被即黛叫住:“皇姐,这里不好玩。没有树、没有花,就是一间屋子连着一间屋子,旁边一条长长的走道,孤零零地,怪没意思的。我们走吧!”
即墨笑笑点头,奔跑着去追已经跑远的妹妹,就在离开那条长长的巷子最后那一瞬,她回头望了眼长巷,远远地,似乎望不到尽头,那一头隐隐的阴气浓重,背后起了一片战栗的汗毛,心想,以后还是不要来这里玩了,即黛说得没错,这里~~~一点儿都不好玩。后来,有人告诉她,那条巷子叫做永巷。永远幽长而不见天日,森冷无比,永远矗立在那里,不论是否朝代更迭。
那是年少的即墨与掖庭的唯一一次擦肩而过。虽然当时,她知道她与即黛都被那地方吓得不轻,但毕竟少年心性,时间久了,就渐渐淡忘了。
没想到如今,这个掖庭里的一间小屋,便是母女三口的居处了。
不知现在这样的结局是好是坏。不论如何,皇族中,除了极力反对蒙古人,并以死明志的那些亲族女眷,剩下的也都还好好的活着,一个都没有遭到屠戮或被□的命运。大家都留得残命一条,只是,都是苟延残喘,在这个宫中本该是犯妇与低阶宫人待的地方,做着最卑微的杂役活计。
这便是蒙古人所谓的善待了,即黛曾经嗤笑过即墨,当时她说:“皇姐,你还真是天真。人家说善待,不杀你就很好了,你还摆出一副公主的架子。现在谁还在乎你呀。”
即黛对她说话,一向直接。在旁人听来,兴许会误会两位公主感情不睦,甚至有段时间,母后都是这样以为的。只有她俩知道,两人的感情好到不需要用什么客套来修饰推诿。如果即黛用那种口气说她,其实也是在说自己。换个方式自嘲而已。
即墨微微扯动嘴角笑了笑,想到即黛,她心里是温暖而柔软的,与缠绵病榻的母后相比,自己对即黛付出的关心反而更多一些。母后更爱的,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弟弟吧。
哎,母后!
她望着远处的母亲,思量着该怎么办。
掖庭没有阳光,可是~~~
人是不能不晒太阳的,在房里待久了,会变得有些呆滞,现在母后就是这个样子。不舍母亲现在这个有些凄惨的模样,她试图
3、这里是掖庭 。。。
找来一块棉布汗巾,想给她擦擦,至少看上去干净些。风光一时的太后啊,这么邋遢落魄,谁看到都不忍心。
汗巾干巴巴的,还皱着,淡淡的黄渍在上面留存,如同自己这些前朝帝姬女眷,不被珍惜的结果就是日渐萎黄干枯。
润湿了可能帕子会柔软些吧,日子再惨淡,总要尽量善待自己与家人啊。从院里取了盆冷水,打湿巾子再给母后擦脸吧。
轻轻踱出屋子,屋外的日光刺痛了眼睛。即墨低头,皱着眉,习惯不来这突然的明暗变化。其实,这些日子,一样也习惯不来天上地下的悬殊生活。不过好在她大了,知道沉默比抱怨更好,怨怼也无济于事。
是呀,她大了,太大了。都已经十九了。是被人暗地里嘲笑的老女公主了。按常理,在及笄后的两年,早该嫁了。可是,就是阴差阳错地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也许,一辈子都也嫁不出去了。
无所谓吧,可是即黛该怎么办,身在掖庭,怎么给她找个好归宿呢?
即黛~~~
怎么出去那么久还不回来?
一边思索着,步子挪到的井边。弯腰放下水桶,感觉到水桶落到水面下,在将桶摇上来。一圈一圈,古旧的转轴吱嘎作响。
即墨的力气还是不大,不过现在她懂得,借上全身的力气,还是可以将井水打上来的。
残喘着活下去,还是没问题的吧。手上的力道变轻了,不用转头,她闻到一丝淡淡的茉莉香,就知道那是谁,她总是来帮她的。
直到两人将井水一起提出井口,即墨才回头对她笑:“静彦,谢谢你。”
被唤作静彦的女子温婉地摇头:“长公主,静彦该做的。”
即墨无奈,她总是那样,善良而得体,美丽而安静。如果自己是男儿身,一定会娶这样的女子。性情好,又是忠臣之后,识大体,有时常常是有些委曲求全地顾全大局。之前曾经只是这样以为。后来,直到一起沦落掖庭,一直得她帮助,才忽然觉出,她那种如蒲草一样的强韧不拔的性情就生长在她清瘦柔软的身体里。
不论日子多艰难也好,静彦总是挂上一弯淡淡的笑,这种贵族女子少有的气质,不是谁都学得来的。
“太后还好么?”静彦问。
“恩,还是老样子。”即墨答得淡然